第12章 這雷聲隐隐
這雷聲隐隐
期末考之前最後幾天,大家一邊雄心壯志地嚴肅緊張,一邊自暴自棄地散漫活潑,幾乎快愛上這種近似于蹦極之前的暈眩與刺激,十分具有冒險精神。
整個班級只有老喬從一而終,對同學們給予厚望。
“暑假過後就是高三了,我不希望給大家造成壓力,但我希望大家能夠加倍認真地嚴肅地去對待這件事,這整個過程,以及你們的學習,還有這個……”
“老喬!!”物理老師忽然出現在教室前門吼了一嗓子,然後兩眼瞪着講臺上的老喬,說:“你怎麽還在這兒?這都上課了,這節我的課!”
老喬這才意識過來,說:“我這兒講話呢,再給我兩句話的時間……”
物理老師走上講臺,拿課本把老喬往門外攘,“什麽你就兩句話的時間,我這兒兩套試卷還沒講完,你兩句話得耽誤我多少工夫?去去去!”
老喬被攘得一個踉跄,“我說你能不這麽火急火燎的啊?”
物理老師一個掌推,把他趕到了走廊,“我能不火急火燎麽這都要期末考了!”
老喬仍是意猶未盡,在教室門口一陣徘徊。
物理老師拿着粉筆指着門口,“走!你!”
兩個大男人在上面鬧了半天,底下一群人都看樂了,雲傒也跟着默笑了半天,她視線往江敬舟那斜過去,發現他也是笑着的,但那笑特別輕微,感覺他是在看倆小毛孩打架。
他這種不自覺流露出來的與年齡不符的神态,雲傒是見過幾次的,他沉默或冷淡的時候,臉上也是一種堅定且清醒的感覺。
星期六那晚,說到他家鄰居的小孩時,他脫口而出就是“我奶奶”,雲傒猜測他應該還和奶奶一起生活,并且感情不錯。
媽媽說過,和奶奶感情好的男孩子,心底是柔軟的,情感是細膩的。
雖然目前為止,雲傒覺得江敬舟就是個……冷漠的二愣子,說兩句話就不耐煩,一副要跟她吵架甚至于打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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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傒,”物理老師忽然喊她,“我在上面講題,你一直沖着我樂什麽?”
“……”雲傒默默站起來,腦子都懵了,樂什麽?她哪有樂?
“老師我知道,”薛關忽然舉手,“班長還沉浸剛才你跟我們班老喬嬉笑怒罵的情境當中,我估摸着她這是有點嗑上頭了。”
“去!”物理老師瞪他一眼,然後讓雲傒坐下,“好好聽課,別發愣。”
大概是心虛,雲傒坐下來以後偷瞄了江敬舟一眼,他倒是十分認真地在聽課,除了刷題,雲傒很少見他動筆寫什麽,上課就是聽,冷靜地聽。
雲傒總感覺他對待學習方面,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現的,不知道是自信還是嚣張的氣質。
雖然表姐也跟她講過,上課的時候與其顧頭不顧尾地忙着做筆記,還不如好好聽課,理解知識點,她也試過,但每次總忍不住要拿筆。
課間,雲傒去了趟洗手間,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江敬舟後腳也從男廁所出來,跟在她身後,說:“剛才上課你看了我一眼,然後才沖着老師直樂。”
雲傒一開始得有些難為情,接着抓住了一個重點,“所以你是知道我走神了的?然後不提醒我?”
江敬舟說:“誰知道你在腦子裏對我做了什麽?”
“……我沒有。”雲傒說。
“我不信。”江敬舟說完直接掠過她,走進教室。
你愛信不信。
他像是抓住了什麽蛛絲馬跡,想在她跟前求證一下,或者僅僅是因為閑着沒事,拿話逗趣她。
……
期末考安排在了這個周末兩天,雲傒沒和他們當中任何一個是在同一考場的,考試第一天上午開考前,雲傒收到殷媛的來信。
——猜我現在在幹嘛?
殷媛和喬枳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宣布什麽大事的時候,喜歡反問她。
你猜我現在在幹嘛?
你猜我剛才看到什麽了?
你猜剛才發生了什麽?你猜怎麽着?
你猜……
這個時候,雲傒一般不予回應,因為她們最長忍耐不過10秒就會主動交代。雲傒在心裏默數了一下,數到3的時候,殷媛的信息果然就來了。
——回答我的問題,一邊是江敬舟,一邊是謝桓與,猜一本書的書名。
雲傒回了幾個字。
——冰與火之歌。
——猜對無獎。江敬舟和謝桓與現在就跟我一個考場,就在我左右兩邊,請記住這一刻,我人生的巅峰,你知道這神奇的一幕應該叫什麽?!
雲傒依然簡略地回了幾個字。
——齊人之福。
——是的是的是的!天可憐見,我現在的心情就是我整個青春的縮影……
這時監考老師進了教室,通知大家把書包放到教室後面的木櫃裏,包括手機。
雲傒把手機塞進書包,一起放到了後面的木櫃子裏。
上午考語文,雲傒最期待的是作文,最害怕的也是作文,她腦子裏一堆儲備糧,內力深厚,磨刀霍霍迫不及待地要發放出去,但又怕作文要求劍走偏鋒,要求衆學子崖壁上開花。
“還崖壁呢?山腳下蹦兩朵野花野草也就夠用了,跟你的降珠仙草是沒法比了。”喬枳一番陰陽怪氣扭捏作态,怕是被作文虐成了蛇精,所以考試一結束她就跑到雲傒這來發洩妖氣。
“我懷疑你因為嫉妒而捧殺。”雲傒說。
“算你懷疑的對。”喬枳輕哼。
兩人聊着往樓梯方向走,遠遠的就看見江敬舟在走廊另一頭,也往這邊的樓梯方向來了,三個人幾乎同時抵達樓梯口。
“考得怎麽樣?”雲傒先開口問他。
“好。”他就一個字。
你看,多嚣張的人啊。
“太過分了!”薛關忽然從江敬舟身後冒出來,指着雲傒說:“你居然無視我的招呼!”
“有麽?”雲傒一頭愣。
“我手都快揮斷了,這輩子從來沒這麽積極地舉過手!”薛關抖了抖他的掌心。
“消消氣,”喬枳說:“在江敬舟旁邊你就是個暗物質。”
薛關冷笑,“毒婦人心,你這是在挑撥我跟他之間的關系。”
喬枳震驚了,“呀,你跟他還有關系?什麽樣的關系啊?是他單方面鄙視你的關系麽?”
薛關龇着牙,撸起并不存在的袖管急吼吼就要上去幹一架。
雲傒象征性地攔了一攔,“算了算了,她作文沒寫好,到處撒氣呢,那個殷媛呢?怎麽沒見她?”
薛關一臉沒好氣,“後邊沉迷男色呢。”
話一說完,果然就看見謝桓與過來了,旁邊不遠不近地跟着殷媛,那是标準的在愛河裏掙紮的眼神,喬枳馬上就一臉忘俗的表情。
雲傒也是看得很認真……
謝桓與的輪廓很是優越,天生一副柔情似水的眼眸,尤其笑起來更顯得眉眼溫潤。雲傒的視線正準備跟随他下樓梯的時候,馬上就被江敬舟給拉了回來。
和謝王子清風一般的爽朗相比,江美人那一身太過淡薄。
雲傒覺得剛才自己有點失态,于是有些不好意思,走過去對他笑着剛說了個“你”字,江敬舟扭頭走了,絲毫不給面子。
薛關走過來,愣愣地問:“他怎麽了?”
接下來兩門考試,雲傒就沒再碰見過江敬舟了,倒是殷媛每次考完都會跑過來跟她提起江敬舟,說他考試的時候就跟一尊菩薩似的,腦門發光,據考證,那應該是智慧的光芒。
第二天下午,最後一門理綜考完,所有人松開一口氣,迎接只有一個月的暑假。
雲傒剛把自行車從車棚裏提出來,就看見江敬舟慢悠悠地往這裏來了,那一身輕松的樣子,估計是考得不錯。雲傒看着他把車弄出來之後跨上去,然後回頭望了過來,那一臉的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雲傒往前挪到他邊上,多此一舉地問了句:“考得怎麽樣?”
他說:“不錯。”
喬枳和殷媛也取好自行車過來時,雲傒還沒反應過來,江敬舟就騎着自行車直接走了。
他這一停一走的,到底是幾個意思?
在紅綠燈分岔口那裏,殷媛停了下來,“雲傒,薛關說今晚請吃燒烤,你來不來?”
雲傒說:“我看看吧,幾點?”
“晚上9點,就前面那家一品燒烤。”喬枳說。
“9點?有點晚。”雲傒有點猶豫。
“怕什麽晚啊?到時候讓薛關送你回去,我跟殷媛一塊回,就這麽說定了啊。”喬枳怕她反悔似的,話一說完腳踏板一蹬就跑,殷媛手忙腳亂地跟上去。
雲傒繼續往前,還沒拐彎,胡同口就先閃過她的腦海。
以前她印象中那裏只是一個胡同口,一個景,是一個她上學路程中的必經之地,現在那裏多了個人影,于是那個看起來永遠恭默守靜的磚牆瓦礫之下,內有一寸隋珠。
——
“你不許走!快帶我兜一圈!”
江敬舟試着動了動腿,但小胖的噸位真的不容小觑,他居然腳都擡不起來?
小胖屁股就坐在他鞋上,抱緊了他的小腿撒潑:“不許走不許走!我要坐自行車!我要你騎着自行車帶我上街遛彎兒!”
邊上的小妞衷心附議:“汪汪!”
江敬舟往兜裏一摸,拿了兩顆糖出來,往旁邊一扔,他打算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先引開小胖的注意力,然後自己趁機溜走。
小胖果然上當,立馬放開他跑去撿糖果,江敬舟一腳踩上腳踏板正準備開溜,旁邊來了個人。
“在幹什麽?”雲傒問。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小胖已經撿完糖果立馬往回沖,一屁股坐在江敬舟腳上抱住他的腿。
江敬舟:“……”
雲傒似乎明白了點什麽,又似乎沒明白,但形勢看起來有些嚴峻的樣子,她覺得應該先道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出現得不是時候?”
江敬舟一把拎起小胖的後衣領,說:“去坐姐姐的車,她帶你遛彎。”
小胖立馬爬起來,顧不上褲子滿是灰塵,小胖墩一樣的身材咚咚咚跑向雲傒的後車座,就後車座那點高度,小胖跟登山似的費勁。
江敬舟再一次拎起他的後衣領,助他一臂之力,小胖終于成功坐上後座。
“我帶他遛彎?”雲傒現在才反應過來,“那你幹什麽?”
“我帶狗。”江敬舟手裏牽着狗繩,“我的自行車沒有後座。”
江敬舟騎的是山地車,只有前面的橫杆可以容納一個人,但小胖才4歲,坐那不安全,這也是他剛才不肯帶小胖遛彎的原因。
不過她來得正巧。
江敬舟帶着兩人一狗,在胡同附近慢慢遛彎,小妞跑得不快,所以江敬舟的速度也放慢許多,雲傒也沒辦法騎得太快。
小胖坐了一會兒就按捺不住了,“我要坐前面,後面看不到!”
“沒有前面,要麽就下去。”江敬舟在面對一個4歲小孩的時候,依然那麽冷酷無情。
“哼!”小胖抱住雲傒的腰,把臉埋進去。
雲傒心想這人對家裏人不會也是這個态度吧?她瞄了他一眼,說:“對了,薛關說今晚請我們吃東西,你去不去?”
“不去。”
“就在前面紅綠燈那,離你家很近的。”
“我想去!我要吃燒烤!”小胖把腦袋扭到雲傒的腰側,看着江敬舟說:“小舟哥哥帶我去!”
“汪汪!”小妞依然忠心耿耿地幫腔。
“行啊,”江敬舟說:“你求我。”
“我啾你了我啾啾你了!”小胖怒着嘴沖着江敬舟。
“求!”江敬舟提高嗓子,“不是啾!”
“啾~”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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