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人間諱莫
這人間諱莫
這人間諱莫,
直到你來,直到我愛。
之前的寒暑假,雲傒曾主動跟媽媽提過是不是去報個補習班的想法,媽媽考慮過後并沒有同意,這次暑假雲傒又随口提了一下,媽媽卻說趁着休息時間去做點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好好思考一下。
雲傒問:“思考什麽?”
媽媽說:“既然是放假,那麽你現在終于有時間去思考學習以外的東西了。都說勞逸結合,你以為真的什麽都不做就這麽逸着?這個詞的意思是讓你暫時放下主要,做點其他,比如看書,看電影,養養花,甚至練習書法,或者……幫我洗碗。”
“明白了,洗碗嘛。”
“不要讓自己長期陷入一個狀态裏面,這無論對你哪方面的影響都不好,我剛才說的那些,都能愉悅身心,這才是“逸”的中心思想。”
最後,媽媽還給這種狀态創了一個詞。
她說,這叫逸境。
“逸境?”喬枳聽完一樂,“阿姨真是能說會道,她有沒有考慮過去當個演講師什麽的?就那個TED大會,我覺得阿姨可以上去傳播一下她的這種理念。”
“主要是為了提醒我洗碗。”雲傒說完一笑。
喬枳用力伸個懶腰,一個倒仰往沙發一躺,“還是你家清淨,我在家裏快被我媽念叨成神經病了,我得好好給我媽傳播一下逸境思想,阿姨這個覺悟簡直了。”
雲傒倒着茶,“那你會洗碗麽?”
喬枳閉着眼睛懶洋洋說:“我會看電視劇,你別給我倒茶了,我懷疑你想把我荼毒成和你一樣的老幹部,放個假居然因為太無聊于是投入學習。”
“老幹部多好,心态平和,延年益壽。”雲傒喝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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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還說我呢,你這心态才是提前步入天命之年。”喬枳說完安靜片刻,忽然一睜眼,撐起腦袋說:“我有個神奇的想法。”
“關于什麽?”雲傒這麽問,是因為喬枳經常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先聽聽标題,再決定要不要了解詳細內容。
“關于江敬舟。”喬枳看着她,驀地邪笑。
雲傒冷靜地回視她,說:“願聞其詳。”
喬枳積極地爬起來,盤腿而坐,“我之前啊老是疑惑,為什麽江敬舟只願意和你說話?你叫他來吃燒烤他就來,之前和他同桌的同學都不見得跟他的交流超過10句以上,但你做到了。”
雲傒:“然後呢?”
喬枳:“我曾經以為是因為你的人格魅力。”
雲傒:“難道不是?”
喬枳:“不是,我剛才不是說你這心态有天命之年的跡象麽?”
雲傒一臉疑惑:“你的意思是?”
喬枳驀地一笑:“江敬舟是不是有戀老情節?”
雲傒放下茶杯,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往喬枳臉上一摁,“你說誰老?!”
喬枳笑着躲開,“老是老幹部的意思,而且我指的是他可能喜歡姐姐那一類的女孩,性格成熟,脾氣溫和,長得挺順眼,還會照顧人。”
“我跟他說不到兩句就吵起來。”雲傒坐到沙發上。
“是麽?拿刀架你脖子上你都不一定能跟我們吵起來,”喬枳一歪腦袋,取笑道:“就這麽喜歡他麽?”
雲傒臉上默默一熱,“扯遠了。”
喬枳往她肩膀撞了一下,“是你故意繞路了。”
那天在江敬舟家裏吃了餃子回來,一個星期都沒跟他聯系,也沒什麽事情需要聯系,除了那頂帽子,前幾天她發信息問過他,說帽子着不着急用,他說不着急……雲傒也就沒再找他。
晚飯的時候,媽媽一邊把湯遞給她,一邊問她今天在家都做了什麽。
雲傒小心地接過碗,說:“喬枳來了,聊了一下午。”
媽媽坐下來,說:“要是真的無聊,你可以去報個興趣班。”
雲傒那湯匙喝着湯,“我想想。”
媽媽停一會兒又說:“或者陪你表姐去他們學校,和小孩接觸接觸。”
表姐登時滿懷期待地看着她,眼睛裏光芒閃爍。
雲傒視若無睹,“我選擇興趣班。”
楚燕冉:“……”
雲傒在希望的時候,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爸爸幫她把手機拿進廚房,問:“這是你哪位江湖朋友?”
雲傒看一眼,來電的是喬幫主,她笑着一邊接起來一邊說:“我們班主任,姓喬……老師?”
老喬:“雲傒啊。”
雲傒:“有事麽老師?”
老喬:“是這樣,你們的期末成績出來了,成績單我今天上午已經寄出去了,那個江敬舟的家庭地址有點不好找,我怕寄不到,就把他的成績單和你的一起寄到你家,我估計明天就到了,你到時候給他拿過去,反正你們住得近。”
雲傒:“好的,知道了。”
雲傒打完電話,發現爸爸還在廚房,“爸,怎麽了?”
爸爸說:“你這個班長,放個假,事兒還挺多。”
成績單是第二天下午4點到的。
雲傒給江敬舟打電話,問他在不在家。
“我在醫院。”他的嗓子有點沉。
“你不舒服麽?”雲傒捏緊手裏的成績單。
“不,是我奶奶住院了。”他的嗓音平日裏就帶着些冷沉的意味,這會子聽起來更是冷落落的,情緒不太好的樣子。
“……你還好麽?要不我過去看看?”雲傒問。
“看誰?”他忽然問。
“當然是你奶奶了。”雲傒說。
江敬舟沉默了一小會兒,問:“你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麽?”
經他一提醒,雲傒終于想起來正事,“你的成績單在我這,我給你拿過去麽?”
“我的成績單怎麽在你那兒?”江敬舟有些意外。
“老師說你家地址不好找,怕寄丢了,所以把咱們倆的成績單一起寄到我家。”雲傒小聲說。
“那你,”江敬舟遲疑了片刻,問:“你想現在過來?”
這話問的……
什麽叫她想?
雲傒思路清晰地說:“我什麽時間都可以,你現在不方便的話,我改天再給你拿過去,或者我今天去看你奶奶,順便把成績單給你帶過去。”
江敬舟說:“那就來吧,我在醫院。”
盡管下午4點鐘,外面的日頭仍是赤滾滾,雲傒出門前把頭發紮上去了,随便換了身短T短褲,拿着成績單下樓,然後在小區門口直接打車去醫院。
路上不塞車,半個多小時就到。
雲傒一下車就看見江敬舟在醫院門口等着了,他站在警衛亭外面的陰涼處,半長的碎發耷拉在前額,顯得十分沉默,看見她來了只微微擡起臉,等她走近時伸手接過塞着成績單的信封,對折,塞進運動褲的兜裏。
期間他這幅沉默不語的模樣,雲傒有些擔心,“你奶奶還好麽?”
江敬舟“嗯?”一聲,擡眼看她,一邊帶着她往住院樓走,一邊說:“摔了一跤,傷到盆骨,做完手術了就沒什麽大礙了。”
雲傒聽得一陣心驚,“摔了一跤?怎麽會摔了?”
江敬舟看着前面的逐漸收斂鋒芒的夕陽,安靜了好一會兒。
雲傒以為他不想說,也就沒追問,江敬舟有很多事情她是不了解的,他對外保持沉默,不願意透露絲毫,雲傒也自認沒什麽立場去過問,所以一直以來除了暗暗推測,她幾乎沒有多問他的家事。
“我有個三叔……”才走進住院樓大門,江敬舟忽然就開口了。
“嗯。”雲傒小心翼翼地應着。
“就是那天放學被我拽出胡同的那個。”江敬舟微微測過臉看她。
“我記得。”雲傒應着。
她一本正經的模樣把他逗笑了,江敬舟揚起嘴角說:“記這麽清楚?”
雲傒擡頭看他,“也沒過去多久,我記憶力很好的。”
到了電梯門口,江敬舟摁了上标按鍵,“我三叔年輕時好賭,後面因為吸毒被抓進戒毒所,他出來以後又開始賭博,走運賺了點錢,拿着錢去做生意。”
電梯門開了,兩人走進去。
電梯間裏不止他們兩個,江敬舟也就沒說下去,直到兩人出來,往病房方向走,他才又說:“他跟人做生意不講誠信,他一個生産商産品摻假,前不久被客戶發現了,現在欠一屁股債,那以後他就經常跑回來躲債,要麽就跟我奶奶伸手要錢。”
VIP病房門口他停下來,小聲說:“前幾天他又跑回來鬧,奶奶就是那天氣昏了頭,一不留神就在門口給摔了。”
難怪,前幾天她說拿帽子還他,他卻說不着急。
這麽一件複雜的大事,被他濃縮成了冷冰冰的三言兩語,其中隐藏了多少酸楚,雲傒透過他平靜的口吻,可窺見一斑。
江敬舟輕輕推開門,發現老太太一副剛睡醒的模樣,說:“奶奶,我同學來看你了。”
奶奶往門口一望,頓時就高興了:“小班長來了?”
雲傒微笑着走進去,“奶奶,身體還好麽?”
“很好很好,就是年紀大了,輕輕地摔一跤就得興師動衆,”奶奶指着靠牆的一張椅子,說:“來,椅子拿過來坐。”
“好。”雲傒剛要過去搬椅子,江敬舟就先一步給她推過來了。
“舟舟的同學不多,”奶奶擡頭看了江敬舟一眼,“我知道他平時不太喜歡跟同學來往,不過幸好有你,你來了我就高興了。”
“我們是同桌,相處久了就熟悉了。”雲傒的視線掠過床頭邊的櫃子,看見幾袋水果才想起來自己是空着手來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雲傒在病房裏陪老太太聊天,聊到吃完飯時間才走,老太太讓江敬舟送送人家,還交代他吃了晚飯再過來。
江敬舟站在門邊,回頭說:“那我盡快過來。”
“別盡快了,你來了也是陪我看電視,說不定還影響我睡覺,我這兒有陪護,比你好用。”老太太說完沖門口直攘手。
“我閑着也是閑着……”江敬舟無奈又好好笑。
“閑着就送小班長回家,她大老遠還專程跑過來。”奶奶幹脆一擺手,說:“去吧。”
下午6點鐘。
天色還十分明亮,落日熔金,像是高人歸隐前,不甘就此匿跡而落下的蒼勁一筆。
“剛才病房裏,怎麽沒見你小姑呢?”雲傒第一次主動問起他的家人。
“上個月她到國外出差,還沒回來,”江敬舟望着前面,“奶奶的事我也沒告訴她。”
“我剛才看奶奶的精神還不錯。”雲傒安慰他。
“老太太身體一直很硬朗。”江敬舟嘴邊終于露出笑意,他這才想起自己的成績單,從兜裏拿出信封拆開。
雲傒問:“地址難找的話,你以前的成績單是怎麽拿的?”
江敬舟從信封裏取出成績單展開,“要麽寄到了,要麽寄丢了,丢了也懶得管,反正成績好,別人拿到手被炫一臉也不關我的事。”
啧,嚣張什麽?
雲傒笑着湊過去看他的成績,被總分驚到了。
接近700分,這還是語文沒考好的情況下,他偏科,語文是弱項。
雲傒由衷贊嘆:“厲害了,小舟哥哥。”
江敬舟看她一眼,淡道:“家族遺傳,個個是讀書的料。”
“那你還是個書香子弟?”雲傒打趣了一句。
“我爺爺奶奶以前是大學教授,後來因為我三叔賭博,打架鬧事,吸毒,詐騙,欠債,一個家毀得差不多了,”江敬舟說這些話時,依然平靜而冷淡,“我小姑就因為這些事,還沒完成博士學位她就出來找工作了,她才大我10歲。”
他說了這麽多,一句都沒有提及父母。
雲傒沒問,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也許他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傾訴,盡管他的口吻聽起來像是在陳述某個事件。
就因為這樣,才更讓人揪心。
雲傒說:“你小姑特別厲害,她擔起了一個家。”
江敬舟卻說:“我會盡快讓她把擔子卸下來。”
太陽下山,天色逐漸就暗了。
“你這麽努力,我請你吃飯吧。”雲傒說完,擡頭看他一眼。
“想請我吃飯不用那麽多借口。”江敬舟注意着來往車輛,是準備攔車的架勢。
“我原本沒有想請你吃飯,”雲傒解釋:“我本來是打算回家的,我是看你……可憐兮兮的,現在扔下你我于心不忍。”
“沒什麽不忍,我對自己的遭遇沒什麽感覺,”江敬舟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她眼裏,“你倒挺多情。”
“什麽多情?自作多情麽?”雲傒慢吸一口氣,“那就不請了。”
“最好別請,”江敬舟兩手揣着兜,慢慢說道:“我請。”
什麽毛病這是。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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