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人間盛情

這人間盛情

你來時春至,

襲我以明媚,盈人間之盛情。

國慶假期結束以後,江敬舟的忙碌就漸漸顯露出來了。

一開始的時候還好,一天裏他總能抽出空來和雲傒吃頓飯,到後面三天兩頭不見蹤影,現如今甚至連個音訊也不給一個,堪稱日理萬機。

據小道消息稱,江敬舟偶爾徹夜不歸,具體去向不明。

雲傒也是課業繁忙,法學生的生活雖然沒有高數,但是法學裏有——法理學,中國法制史,憲法,刑法,經濟法,知識産權法,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行政法與行政訴訟法,國際法……等。

所以當她聽聞某個小道消息以後,一時竟無暇追究。

“張無忌教周芷若的愛狗練成全坤大挪移,此狗一日外出,用乾坤大挪移将趙敏打致重傷,請問該案件怎麽判?”老三念完,兩眼發昏,暈倒在床上。

“張無忌這都跟周芷若的狗鬼混起來了,實名心疼趙敏,”南姐抖着腿吃着蘋果,說:“這種情感糾紛讓他們自個兒解決去,外人跟着瞎忙活什麽?”

殷媛撓一下頭皮,抓了一把頭發下來:“我這腦殼一天天的土質疏松,肉眼可見的植被稀少……雲傒,咱們什麽時候去植個發?”

雲傒在翻閱論文,撥冗回了句:“我的發際線還在堅守陣地。”

話說完,她的手機響了,她看也沒看就接起來,“喂?”

那邊說:“是我。”

雲傒聽着覺得聲音熟悉,但注意力仍在論文上面,一邊閱讀一邊敷衍了一句:“哦,是你啊。”

江敬舟沉默片刻,說:“幾天不見,已經這麽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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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傒這才回過神來,笑了下,問:“你找我有事啊?”

江敬舟說:“我得有事才能找你?看來是真生疏了不少。”

雲傒揉了揉肩頸的位置,“那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江敬舟問:“沒事就不來了是麽?”

“我來,你在哪?”

“你宿舍樓下。”

外面天寒地凍,雲傒畏寒,身上的衣服裹得很緊實,江敬舟就站在女生宿舍對面的一顆樹下,她一出來,江敬舟以為是一只胖兔子在朝着自己蹦跶過來。

他不覺發笑。

反觀他,身上就一件打底衫,一件不算太厚的黑色短外套,整個人高挑修長。

雲傒一過來,見他一身單薄就皺眉,“怎麽穿這麽少?”她說着去摸他的手,居然是熱的……“你是不是偷偷煉什麽秘術了?”

江敬舟把她伸過來的左手揣在兜裏,“不需要,天生麗質。”

雲傒:“……”

他補充,“美麗的體質。”

雲傒擡頭看着他的時候,發現他眼睛底下浮着淡淡的兩抹黑眼圈,這也才兩個月多的時間,他神态裏就隐約透着疲意,但腰杆子挺拔,就這麽站着不說話時,顯得淩傲深沉。

像霧裏的一杆青松。

“你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夠?”她問。

“夠了。”他說。

“看起來不像。”

“要怎樣才像?”

雲傒仔細打量他,“聽說你們專業經常會有大作業,一個星期裏課程幾乎是滿的,而你除了上課時間以外,似乎還有其他活動,有時候連宿舍都不回,甚至徹夜不歸。”

江敬舟把她的手從自己兜裏拿出來,兩個掌心捂住,“聽誰說?魏城?”

雲傒點點頭,“昨天我們在食堂碰見,他問我,你最近在忙什麽。”

江敬舟沒搭腔,拉着她往前走。

“去哪?”她問。

“食堂,吃飯,再醞釀一下感情。”江敬舟說完了才問:“你怎麽回答他?”

“我說好巧,我正想問你呢。”

今天周六,還沒到飯點,食堂裏已經開始有人在排隊。

氣候進入深秋以來,天色暗得快,太陽一旦下山,氣溫會再降幾度。

江敬舟給雲傒拿了一盅雞湯,他坐下來時說:“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爺爺是大學教授,”他掀了蓋子,把湯匙放進去,再把湯盅慢慢推給她,“他是建築學教授。”

雲傒拿着湯匙看過去,“所以,你讀建築專業,是因為你爺爺?”

“不完全是,但我許多方面,的确從小就受到我爺爺不少的影響,”江敬舟停了一下,又說:“我們院有個教授,姓肖,之前是我爺爺的學生。”

“這麽巧?”

“不巧,T大是我爺爺奶奶的母校,我爺爺畢業以後一直待研究室,讀研,升博,之後就在本校任職,除了我三叔,我們一家子學術型人才。”

雲傒一直聽着,舉着湯匙沒動。

江敬舟擡了一下她的手腕,“別發呆,不喝該涼了。”

雲傒這才動了一匙子。

他繼續說:“我有時候會過去幫肖教授的忙,做一些項目。”

“你忙得過來麽?”

“忙不過來就不忙了。”

雲傒舉着湯匙又不動,目光注視着他。

江敬舟“嗯?”一聲,問:“怎麽了?”

在大學以前,江敬舟幾乎沒有一天體會過,單純地當一個學生是什麽滋味,在其他孩子僅僅是為了學習就已經水深火熱的時候,他卻在學業和家人之間來回奔波,努力維持平衡,因而無心顧及同學關系。

雲傒以為上了大學以後,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可是顯然,他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這世上,有些人一出生就肩負了使命。

雲傒覺得江敬舟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是沒有生活,而是他的生活就是如此。

“是不是可以停一停,稍微休息一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雲傒,我心裏有數。”

人一旦有了信念感,世事就通透了。

他專注的地方,才是他的世界,如是孜孜焉,不違于心。

“是,你心裏有數,”雲傒把湯盅的蓋子給蓋上,說:“你心裏最有數了。”

“這你也吃醋?”江敬舟微微一沉吟,說:“好吧,你排在‘數’的前面。”

雲傒:“……煩不煩?誰跟你說這個?”

江敬舟聽得一笑。

江敬舟決定的事情,旁人勸不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行事目的也十分明确,腦子清醒的人做任何事并不需要旁人去指點。

雲傒怕的是他不知節制,每天應付這樣大的工作量,對身體是一種負擔。

後面雲傒給他買了一瓶複合維生素,不知道這東西能起多大作用,但似乎能提高免疫力,總之聊勝于無。

那天下午的課一結束,雲傒就提着東西跑建院去了,到了建院教學樓的樓下,她才給江敬舟打電話,說她在一樓門口,讓他下來一趟。

江敬舟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問都來不及問就一陣風似的席卷樓梯間,跑出來見到她在花壇邊上站着,又馬不停蹄趕了過來,氣都沒喘勻就問:“怎麽了?”

雲傒奇怪地問他,“你跑這麽急幹什麽?”

江敬舟默默地喘勻了氣,說:“……哪能讓你久等。”

雲傒無語笑笑,把手裏一個從藥店裏拿的棕色紙袋遞過去,“這個每天吃一粒。”

江敬舟接過來打開瞄一眼,他一笑,“給我買的?”

“不是。”雲傒說。

“為什麽給我買這個?”他還笑着。

“吃。”雲傒今天很是言簡意赅。

江敬舟看她一眼。

雲傒也看着他,“放心吃,不是毒藥。”

她這态度……

實在發人深省。

江敬舟一手拎着紙袋,一手揣在兜裏,垂着目光打量着她,一邊沉吟着說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我陪你陪得少了,你不高興了?”

雲傒說:“當然不是,我們法學院的學生每天那麽忙。”

“是麽?”江敬舟假裝仔細想了一想,“忙到今天下午只有兩節課?”

“……懶得理你。”她剛轉身打算走就被他拉住手腕。

江敬舟過去抱她,“快期末考了,忙過這一陣就好了,你再等等。”

雲傒輕輕将他推開一些,“你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其他都是次要的,還有,記得每天給我打個電話……”

“還說不是想我?”

“我學業緊張,打電話能放松一下。”

“口不對心的話——”江敬舟捏住她的下巴輕輕一擡,讓她雙唇微張,他淡淡說:“兔牙兩米長。”

準備期末考期間,雲傒學習起來堪稱終日乾乾,日常泡圖書館,她這滿腔的幹勁帶動了整個宿舍,其餘三個女孩秉持天道酬勤的信念,跟着她點燈熬油。

無奈南姐總是犯困,于是她效仿古人,開始嘗試懸梁,瞪着眼睛逼自己看書。

效果嘛……

不重要。

江敬舟那邊,确實每天給她一個電話,一般是晚上8點左右打給她。

然而,雲傒期末考試的前一天晚上,江敬舟沒有打電話過來,一開始雲傒還沒在意,她複習起來如果沒有人打斷,她可以超脫物外。

直到接近晚上10點鐘,雲傒下床喝水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江敬舟沒打電話的事,于是爬上床拿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其實要他打電話過來,主要是想讓他有個喘口氣的時間。

建院的學生一個個熬夜趕圖,而他除此之外還得幫教授忙項目,金剛體都耐不住他這麽個造法。

電話打過去,沒接。

雲傒連着撥了三次,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她開始擔心了,轉打給魏城。

魏城說:“他沒在宿舍啊,可能在肖教授那兒吧。”

雲傒說:“我知道了,謝謝。”

雲傒挂了電話,又給江敬舟打了過去,這回他終于接了,她松了口氣。

江敬舟非常自覺,接起來第一句話就道歉:“對不起,我忘了給你電話了。”

“沒事,”她問:“你在哪?”

“我在教授這兒。”江敬舟老實說。

“這麽晚了還在那?”

“啊,還有點兒東西需要趕工,就快弄完了。”

“江敬舟你到底吃不吃藥!”

手機裏忽然傳來一個女聲,聽聲音有些急火的樣子。

這句話喊完,一瞬間兩邊都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雲傒問:“你身體不舒服?吃什麽藥?”

江敬舟馬上說:“沒有……有點感冒而已,吃感冒藥呢,剛才說話的是我們建院的同學,一個專業的,也是來給肖教授幫忙的。”

雲傒“嗯”一聲,“你吃了藥好好休息。”

江敬舟特別乖地應:“好。”

雲傒根本不相信他會好好休息,這都10點了才想起來要吃藥,吃藥都要人家女生提醒他,而且是生氣地提醒他。

還有剛才打了三個電話都不接……

“舍長?你在想什麽?”老三端着洗臉盆,歪着腦袋看着她。

“你餓不餓?”雲傒目光清亮地看着她。

“咦?”老三摸摸肚子,“我想吃夾了火腿片和肉松還有玉米沙拉的飯卷。”

“好,我現在去給你買。”

“好呀,謝謝舍長~”

南姐忽然從床上“嚯呀”一聲,冒出頭來。

雲傒擡起頭,“你也要麽?”

南姐捏捏自己的肚子,手感太飽滿以至于讓她對“吃”字敬謝不敏,她咂咂嘴,“呃——不了,我就是感慨一下。”

雲傒轉去問殷媛。

殷媛表示,“精致女孩的人生裏,沒有宵夜二字。”

雲傒下來以後,去食堂幫老三買了飯卷,然後她在食堂門口躊躇大半天,先往建院的方向去了。

去看一眼,看完就回來。

之前江敬舟帶她去過肖教授的工作室,就離建築系管樓不遠。

這樣的距離,十分方便江敬舟在系管樓趕完作業,直接去肖教授的工作室趕項目……

肖教授的工作室位于一棟三層辦公樓的二樓,現在這個時間,這棟辦公樓裏也就二樓某個房間的窗口透出白色的燈光。

雲傒覺得,自己心裏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她推開辦公樓的大門,直接步上二樓。

雲傒剛上二樓走廊就聽見前面某個辦公室傳出聲音,一個女孩的聲音,像是在說什麽,雲傒走快兩步,發現是工作室的門沒關緊,所以才傳出聲音。

“你快去休息,剩下的我來。”

“不用。”

“剩下這一點我做得來,我保證碰到不确定的問題一定問你意見,可以麽?”

“你先回去,我沒事。”

“你發燒了!還沒事?”

雲傒推開門,說:“江敬舟,你發燒了?”

江敬舟立馬從工作位上站起來,有些犯愣,“你怎麽來了?”

“你跟我說是感冒?”

女孩抱着手臂沖着門口的方向說:“他發燒了,快把他帶走。”

江敬舟一回神,重新坐了下去,“這是我的工作,你走。”

女孩看了他一會兒,又見雲傒沒什麽反應,她憤憤地抓起自己的書包,渾身滾着火氣似的走出工作室。

随後,雲傒把門給關上,她走過去時一眼瞧見江敬舟面前的桌子上堆了很多圖紙,電腦屏幕顯示的是一個類似于3D模型一樣的圖案。

雲傒把桌上的圖紙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把老三的宵夜放上去,接着才伸手去摸江敬舟的額頭,還是燙。

她倚着桌沿說:“先去沙發那邊睡一覺,剩下的事等睡醒以後再做。”

江敬舟從她過來以後,視線就一直往她身上繞,他從椅子上起來,挪到她跟前站着,說:“就是發個燒,沒事的。”

“沒事也去休息!”她語氣驟然加重,說完自己一愣,別開臉不說話。

“好,我去休息。”他彎腰去拉她的手,垂着臉沉默了半天,他說:“我吃過藥了。”

雲傒說:“我看你吃得還不夠!”

江敬舟擡頭看她一眼,繼續垂着腦袋,捏着她的手指不說話。

雲傒見他還在這兒杵着,她把手抽出來,說:“去睡覺。”

江敬舟的手懸空愣着,覺得嘴唇發幹,他張張嘴說道:“不生氣了吧……”

“我沒有生氣……”老三一只腿垂在床沿外邊,氣若游絲:“我只要舍長回來,舍長是不是讓人綁架了?”

“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殷媛把面膜揭下來,對着鏡子按摩臉。

“好主意……”老三兩眼無神,手在床上一通摸索,半天才摸到手機,再慢慢地給雲傒撥電話。

雲傒的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江敬舟剛躺上沙發沒幾分鐘,正是昏睡之際,手機一響她急忙接起來,一邊輕聲回答一邊走到門口,開門出去了。

江敬舟馬上從沙發上坐起來,盯着門口的方向不動。

屋裏已經換上昏黃色的臺燈,僅能照亮方寸,門口那一塊兒是昏沉沉的一片,江敬舟掀開毯子,人剛走到門口,正好她打完電話進來了。

他把她攬到身前,擡起她的下巴就吻。

雲傒被他拽得整個人往他身上撞,她站穩了以後就一直不動,讓他親個夠。

不過他還發着燒,嘴唇和舌尖的溫度異常的高……

雲傒擡起手臂摸到他的額頭,感覺和剛才差不多了她才放心。

江敬舟一只手挪到她的後頸,拇指在她耳根的嫩皮處摩挲,他才剛放開她,又湊上去吻她的嘴角,吻她紅了腫了的唇瓣。

雲傒心裏記挂着他還發燒,推開他說:“快去睡覺。”

他這才收斂,用手給她擦擦嘴角,低聲問:“會不會傳染給你?”

雲傒聽得茫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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