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人間諱莫
這人間諱莫
“對，陪你住酒店，”雲傒拉着他的手就走，“我們到附近轉一轉，看有沒有什麽酒店……你吃飯了沒有？”
“嗯。”江敬舟的眼睛一直在看她，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說：“你……是認真？不怕麽？”
雲傒的注意力卻放在找酒店的事情上，随口回了句：“怕什麽？”
他說：“跟我住一個房間，你就這麽放心？”
雲傒一下頓步，回頭問他，“為什麽我要跟你一個房間？”
江敬舟微怔了一下，說：“為什麽你不跟我一個房間？”
雲傒說：“因為男女有別。”
江敬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我們之間還要講男女有別？”
兩人沉默對視了半天，發現彼此的思路不在一條道上。
雲傒吸一口氣，運足了底氣說：“我不跟你一個房間。”
江敬舟似乎也不想讓步，十分努力地想說服她，“……你來都來了，別浪費機會。”他說完之後覺得這話好像不是那麽正經。
雲傒也有同樣的感覺，于是自認眼神淩厲地瞪着他：“什麽機會？”
江敬舟避開她的視線，望向別處，依然十分理直氣壯地傳達自己的意思：“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我要跟你睡一個房間。”
雲傒：“耍無賴是麽？”
江敬舟垂下眼，神色也随之淡下來，“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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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傒說：“別裝，不像。”
江敬舟幹脆抿唇不語。
最後，雲傒還是順從了他的意思，不過開的是标準間，兩張床。
其實兩人睡一個屋子并不是不可以，但這種事對女孩子來說，一開始總是要矜持一下的。
雲傒站在酒店大堂辦理入住的時候，簡直尴尬得想隐形，她一聲不吭妄圖降低存在感，江敬舟倒是很淡定，他把帽子拿下來扣她腦袋上，擋住她半張臉。
她忽然覺得，江敬舟這個戴帽子的習慣真是太好了……同時她也發現，江敬舟對于一些他自認理所當然的事，就會顯露一貫的冷靜。
比如帶着女朋友來開房……
原來他只是偶爾在她面前，害羞了一下。
辦理完入住，雲傒比他還着急，趕緊跑去按電梯，等門一開急吼吼就跑進去，今天她的表現和江敬舟反過來了。
因為超出了她的意料。
電梯上升時，江敬舟說：“你剛才的反應，會讓別人以為我們是來茍且的。”
雲傒小聲回道：“休想茍且。”
江敬舟一陣莞爾。
雲傒感覺得出來他心情很好，神色輕松自在，從高三到現在，或許這是他最愉悅的時刻。
為什麽？
因為可以跟她一個房間……
“你去洗澡。”江敬舟說。
“幹嘛？”雲傒看着他。
“洗澡。”
“不用，我在宿舍裏洗過。”
“那我去。”
大概是心理作用在作祟，雲傒總覺得他所謂的‘洗澡’，就好像開壇作法之前，要齋戒沐浴一番的意思，意味深長啊……
雲傒趕緊沖他說：“我睡了，你慢慢洗。”
說完沖上了床，把自己裹緊。
雖然裹緊了就安全了這種想法是自欺欺人，但這是求生欲。
江敬舟洗澡很快，他下午的時候在宿舍裏洗過一次，但他來回趕了兩趟車，身上有股怪味兒，就這麽睡他會不舒服，他洗個澡，把頭發一并給弄濕了。
大概是心急……
他出來的時候，看見另一張床上鼓起來一團，江敬舟把自己的上衣扔到自己床上，然後坐到了床沿，看着對面床。
雲傒一直醒着，剛才她在宿舍裏睡了一覺，原本就不困，接着又折騰了好久，把睡意給折騰沒了，半夜淩晨是童話時間，是所有藝術家的創作高峰時刻……
她現在的腦子無比清醒，甚至還可以作首詩。
然而，江敬舟出來以後一直沒出聲，她覺得有點詭異。
雲傒動作輕慢地翻了個身，一轉過來直接就和他的視線對上……他坐在床沿擦頭發，一邊看着她，雲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是害怕，而是他的注視，未免也太熱烈了？
她趕緊坐起來說：“你別一直看着我。”
江敬舟捋了一下有點濕潤的發絲，“你睡你的，管我看沒看你？”
大晚上的，雲傒不想跟他理論，拉着被子想重新躺回去。
這個時候，江敬舟又開口：“我可以跟你睡一張床麽？”
雲傒躺了一半的姿勢倏然僵住，她望着對面牆，說：“不可以。”說完以一種拒絕繼續交流的速度躺下，蓋上被子。
江敬舟沒再說什麽，就這麽往自己床上一躺。
彼此沉默。
忽然之間，這種沉默變成一種煎熬，兩人各懷心思，而且都把心思繞到了對方身上去。
雲傒很努力地在培養睡意，最後經過她不懈的努力，她在心裏完成了一篇作文，用時30分鐘，江敬舟那邊依然不聲不響，她發了會兒呆，才慢慢坐起來，望向對床……
江敬舟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一察覺到對床的動靜，也看了過去。
他就這麽躺着，裸着上身，被子不蓋。
房間的冷氣很足，她裹着被子都覺得冷，而他居然光裸着上身吹了半個小時的冷氣？
雲傒都有些氣急了，“皮厚是麽？你到底要幹嘛？”
江敬舟沒想到她會忽然起來，愣了一下才說：“沒幹嘛。”
“你在想什麽？”
“想你。”
真巧。
我也在想你。
雲傒在自己床上坐着待了一會兒，忽然掀開被子下床，走到他床邊說：“過去一點。”
江敬舟雖然驚訝，但并不妨礙他動作利索地騰出一半床位出來，甚至還自作多情地把手臂伸過去，方便她來枕。
雲傒把他的手拿開，“不用。”
他仍是伸過去，“我睡覺時手就喜歡這樣。”
雲傒坐在床沿認真凝視他，發現他的表情坦蕩得貌似君子……來都來了，她也懶得計較這些，雲傒整理好被子，又把他的上衣遞給他，“穿上。”
江敬舟乖乖把衣服套上，躺下時手臂恢複橫伸出來的姿勢，眼看着她睡下來。
雲傒閉着眼睛都感覺得到有兩道火柱在戳她的臉，她幹脆翻個身背對，然後睜眼。
他的手露在床外，手腕搭着床沿，就這麽懸着，雲傒盯着出了神，過了一會兒她伸出手握住，掌心一陣溫熱。
江敬舟捏住了她整只手，低聲說：“你別碰我。”
雲傒：“……”
她想抽回來，他攥緊了不放。
他說：“碰了就不能放。”
江敬舟的身邊好像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這樣的他，當身邊出現了一個可能會陪他走過許多許多年的那個人時，他會鎖緊圈牢。
雲傒轉過來面對他，“你和宿舍裏的人相處得怎麽樣？”
“挺好的。”江敬舟明白她這麽問的用意，他翻身躺平，視線往上，看着覆蓋了一層暖光的天花板，說：“以前覺得沒必要，太多的人際關系對我來說既多餘又是累贅。”
“為什麽會這麽想？”她問。
“不是我這麽想，這是事實，”他說：“光是一個三叔就足夠成為他們的談資，小的時候感受過一些或有意或無意的刻薄，時間長了也就淡了跟人打交道的心思，見得多了，就更覺得無趣。”
“那現在呢？”
“以前我只需要考慮生活和學習，現在，我必須考慮生存，還有你。”
雲傒覺得他眸子裏膩了一層細致的清光。
江敬舟安靜了一會兒，又說：“我原本沒想過上多好的大學，我家裏的情況不允許我離開我奶奶太遠，為了這事兒我們倆談過很多次，但還沒談出結果她就……”
兩人沉默了一陣，雲傒問：“所以，你放棄數學競賽，是因為你奶奶？”
他點頭，“那會兒正好趕上我三叔出來了，又惹了一堆麻煩，我小姑沒辦法時時刻刻看着家裏，所以我不能走得太遠。”
“你奶奶是怎麽……”理智上，雲傒覺得不該問，但一開口她還是提了出來。
“他毒瘾犯了，跑來家裏鬧，開着車見人就撞，撞我奶奶身上了。”他強調裏一絲隐忍：“我算漏了，沒算出來他已經是一個畜生。”
他的眼眶泛紅，他說過他情緒一激動，眼睛就紅。
雲傒幾乎可以斷定，在這件事上面，江敬舟一定自責過。
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奶奶，因為他考慮不周，因為他沒有及時趕回去，因為那時候，為什麽他還只是個高中生？
“我那時候老是跟着你，你會不會覺得很煩？”雲傒放輕了聲音問。
“我只覺得你同情心泛濫。”江敬舟說完，扯了下嘴角。
雲傒忽然有點想為當時的自己抱不平，“我當時都做到那種程度了，你一直認為我是同情心作祟？一直麽？”
江敬舟扭頭看她，沒回答。
雲傒壓下想嘆氣的沖動，說：“……算了，不說這些了。”
江敬舟卻徑自說道：“其實我很感謝你，感謝你那時候一直陪着我。”
“那你當時對我還那個态度？”
“哪個态度？”
雲傒垂下臉，額角壓着他的手臂，“我之前說你別扭。”
江敬舟應道：“嗯。”
她說：“你一碰上處理‘關系’的問題就別扭，因為你不熟悉這道程序，你沒有表達和傾訴的習慣……”說到這裏她笑了一下，“可一旦表達卻又往往直白。”
江敬舟收緊手臂，一并把她攏入懷裏，“把我剖析得這麽明白？”
雲傒下意識把他推開一些，“剖析你的心理，對我來說不難。”
他笑，“這麽厲害？因為愛麽？”
“因為你無聊。”雲傒說完又翻個身背對着他。
“我這麽無聊你也喜歡，還說不是真愛。”江敬舟淡淡說道。
雲傒沒應他。
聊了大半天，她的睡意終于發育成熟，現在正是享受果實的時刻，她眼睛閉上就昏昏欲睡。
可江敬舟還很清醒，因為剛才他在來回的兩趟車上睡了将近3個小時，精神養足了，現在他可以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雲傒。”他叫了一聲。
“嗯……”她鼻腔裏哼出來一聲，軟綿得不像話。
世間情動，不外乎此。
江敬舟用胳膊肘支起上身，再将她慢慢翻過來平躺，動作十分輕緩，她迷糊中只蹙了下眉，江敬舟片刻不耽誤，俯身直接親上去。
他一親，雲傒就醒了，她皺着眉捶了他一下，江敬舟動作稍頓，擡着她的下巴吻得深入。
他是熱烈的，卻又克制着。
他嘴裏嘗到的是屬于女孩兒的香軟，是來自她的青澀迎合，何等風致。
第二部分【完】
最後一部分，時間會盡快往後挪。
偷個懶，一鍵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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