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安

晚安

“程程。”那人開口,聲音竟然很熟悉,在許錦程以為自己捅了簍子時,他慢悠悠說出下句話,“我以為上次已經和你說清楚了。”

許錦程越回憶越不可思議,他臉上表情一瞬間甚至空白了,笑意僵在嘴角。

“你一次又一次貼上來,這次還找來酒吧,六年了,累不累?”他姿态悠閑冷漠,還透着些微的不耐煩,“程程,這些天你在醫院待着,沒有我的日子裏就沒覺到一丁點解脫?”

許錦程已經完全愣住,心想,有,當然有,可他媽解脫了,解脫大發了。

人的靈魂都不知道飄哪去了,可不是解脫嗎。

但是他用目光描繪江既漾的臉,每一寸每一刻都是他喜歡的模樣,一舉一動都吸引他的目光,在視線範圍內,已經有三個人在盯着這邊,蠢蠢欲動想過來。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現在起身,那幾個人立馬會取代他的位置。

難怪之前原主追了他六年!

“怎麽不說話?”江既漾湊近他一些,似乎很認真地等他回答,他眼簾半垂時,長長的睫毛格外顯眼。

許錦程的心在心如死灰、死灰複燃間反複重複。

他無力道:“……有。”

江既漾挑了挑眉,許錦程猶如被電擊中,幾乎不敢直視他。

僞裝過那麽多次害羞,真情實意害起羞,感覺還有點陌生,沒有沒有燈光的遮掩,他的臉一定紅透了。

“既然如此。”江既漾低頭看向手機,側臉也是帥得一塌糊塗,他嘴中說着高傲的話,可沒人能因此而厭惡他,“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但人總得往前看,不是麽?”

許錦程還是呆呆的,傻了一般。

Advertisement

他許久沒有出聲。

江既漾再看過去時,發現他哭了。

雖說許錦程家境不錯,但從沒在江既漾面前展現出半點嬌慣樣子來,掉淚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咬碎了牙和血咽,或許有偷偷藏起來哭過,但江既漾從來不知道。

于是他潛意識中認為許錦程是堅強的,自愈能力強大的。

他從來不知道許錦程可以哭得如此脆弱。

眼淚是晶瑩的,蓄在眼眶中,水汪汪的映着他,前段時間才絕過食,瘦得肩膀單薄又無力。

當那滴淚落下來,正好砸在他手背,滾燙滾燙的,江既漾一縮,他知道自己過分了。

“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許錦程擦了擦眼淚,結果越擦越多,“哥哥不要生氣,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江既漾才開始還看着他哭,後來抽出張紙,遞給他後尴尬地側過臉去。

眼看瞧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他冷冰冰地拽起許錦程往外走,許錦程溫順乖巧,絲毫不反抗。

夜裏冷風大,許錦程被吹得鼻尖通紅,眼眶也紅了一圈。

被一雙無辜且泛水光的眼睛盯着,繞是鐵石心腸也該成了繞指柔,偏偏江既漾慌亂過後很快鎮定下來,不過語氣緩和了很多:“你到底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許錦程軟綿綿道,“哥哥你玩你的就好,我馬上走。”

江既漾定定地看着他。

許錦程低下頭,揉揉哭紅的眼角,有點可憐似的問:“哥哥微信把我删了嗎?”

江既漾頓了下,才道:“……嗯。”

“那可不可以把我加回來?”許錦程還有點沒散幹淨的哭腔,小聲撒嬌,“我保證,絕對絕對不騷擾哥哥。”

江既漾許久沒有說話,只是插兜站着。

眼看許錦程又蓄起了淚,馬上要哭出來,江既漾立馬拿出手機,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想讓他念微信號,末了直接把手機扔給他,說:“自己加。”

手機還有着江既漾的體溫,許錦程驚喜中帶着不可思議,快速輸入微信號,不舍地還給他。

江既漾摁下申請,舉給許錦程看,問道:“滿意了?”

許錦程小幅度點頭。

“那還有什麽事嗎?”

許錦程抿嘴,唇珠鮮豔欲滴,眼睛彎成月牙,搖了搖頭。

江既漾率先轉身離開,許錦程看見遠處有個男生,兩人碰面後,男生摟住了江既漾的胳膊,沖他遞來警惕性一瞥。

許錦程低下頭,心情良好。把手機拿出來點了通過。

接下來他沒再回酒吧,而是找地方吃了頓飯,填飽肚子後身體總算舒服不少,難得十點之前回了家。

許錦程哼着歌進門,邊換鞋邊戀戀不舍的劃手機。

轉過頭去時,還沒發現什麽不對勁,把手機收起來後,一擡頭便愣住了,頓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許錦繡抱臂而立,穿了身飒爽的西裝,正含笑看着他,她今天的頭發全部挽起,顯得整齊利落,隐隐有股不詳的殺氣。

許錦程忙道:“姐姐今天不忙了?怎麽不回家陪我那倆寶貝侄子?”

“你說呢許錦程?”許錦繡擡了擡穿高跟鞋的腳,踩出清脆的聲響,“管家跟我說,這一個月裏你經常夜不歸宿,我還收到了你在酒吧的酒水賬單,怎麽回事?”

許錦程道:“我就……太無聊了,出去玩玩。”

對于這種管教,他着實招架不住,打小野慣了,別說許錦繡不算他的家人,就是真家人,他也沒多少被訓的經驗。

想象中許錦繡應該會痛斥他一頓——雖然小說中許錦繡是個很寵愛弟弟的大姐,可是那也是在許錦程乖的前提,畢竟她本人性格其實不溫柔。

然而許錦繡倚着沙發站了許久,有種擔憂的沉靜。

她說:“不是說好了翻篇嗎?在醫院裏是騙我的?”

許錦程:“什麽?”

“今天烏白跟我講,你又去找江既漾了。連月買醉也是為了他?”

許錦程第一反應竟然先是:這什麽名?

随即叫苦不疊,不怪江既漾太自戀,而是在這個世界裏,壓根沒人相信他能放下江既漾。

一個人倒貼到極致就是犯賤,而原主正在這條路上越奔越遠。

原主和江既漾的故事,說短也短,說長也長,一個單相思,一個避之不及。六年前他們初相識,江既漾和家裏鬧別扭轉學,正值青春期情窦初開,原主的相思花就在江既漾身上埋下種子。

這朵花不斷發芽、壯大,它靠江既漾偶爾的不忍長大,以暧昧不明的希望為養料,直至在他心髒紮下根,但凡有除盡的想法,立馬牽出四肢百骸的痛苦。

期間他對江既漾表白過、追求過、甚至說動姐姐,來給許、江兩家訂下婚約,他談着場根本沒得過同意的私人戀愛,欺江既漾勢小,無人寵愛,只能聽從家裏的安排。

于是江既漾讨厭他,折磨他,成年後頻繁出入酒吧,和身份不明的人暧昧,就是不給他好臉色看。

他的好被視而不見,他的心意猶如沉入大海,再刻骨也濺不出丁點水花。

他忍啊忍。

忍到了江既漾從家裏脫離出去,和他說分手。

多年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在江既漾走後,他關上房門開始不吃不喝,終日哭鬧,任誰敲門也不開。

其實沒想過自殺的,只不過太難過,真的吃不下去飯。

他只會哭。

因為已經嫁人,許錦繡不住許家,知道消息時許錦程已經絕食了三天,找師傅撬開鎖後,所有人都以為許錦程已經死了。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胸膛的起伏趨近于無,別人喊他,他動了動嘴唇,說:“姐姐,我好難受。”

随即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許錦程不知所蹤,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許錦程。

多年來他做過的倒貼行為不計其數,誰都不相信他會放棄,這是正常,他身邊的人為他擔心,這也正常。現在唯一不正常,其實是他。

許錦程為美色昏了頭,內心蠢蠢欲動。

許錦繡說:“你以前從來不去酒吧,踏都不會踏進去,我以為你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早該放下對他的執念了,現在是怎麽回事?許錦程,你沒有第二條命賠給他了!”

“姐姐,我只想談戀愛,誰說要玩命?”許錦程上前抱住她,安撫的動作帶些僵硬,“以前是我想不開,我現在想得很明白,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許錦繡不肯相信,“那烏白說你又去找江既漾了,你給我解釋解釋?”

“無意間碰見的而已,我真的是去玩了。”許錦程把袖口給她聞了聞,那上邊撒了點吃飯的湯汁,“更何況碰見他之後我也有在好好吃飯,不擔心了好不好?”

他身上有股煙、酒、飯混合起來的味道,許錦繡簡直不敢相信她一向清爽的弟弟居然沾上這種氣味。

沉默片刻,她推開他,皺眉道:“快滾去洗澡!以後酒吧也不準去了!”

許錦程無奈地後退半步。

這一夜許錦繡還是選擇留宿在許家,許錦程洗完澡,聽見隔壁沒了動靜,終于松口氣,做賊似的鑽進被窩,打開手機。

手機上除了撩騷的就是撩騷的,江既漾加好友成功的提醒框被壓在了最底層,翻了好久才翻到。

聊天記錄空空蕩蕩,人家顯然沒有搭理他的自覺,他嘆了口氣。

臨睡前發了條消息過去:[今天遇見你很開心,晚安哥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