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坦誠

坦誠

舞池裏的人由少至多,酒也過三杯,許錦程頭趴在吧臺上,耳膜被強烈的聲波刺激,不适感遍布全身,突覺頹喪。

自己的生活他放棄了,人也盡力追了,最後落得個兩頭空,鐵做的心都該難受難受。

什麽“盡力了就好”都是安慰人的屁話,他做事一向持之以恒,傾注百分之百的精力,結果也從來沒超出過預期。

都是他不要,什麽時候輪到別人不給?

趙莞中心情比他還不好,一開始悶頭喝酒,後來打開了話閘,似傾訴,也似自言自語,“家裏也催着我結婚生孩子,日子像個輪回,每隔斷時間就上演重複的情節,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許錦程問:“生孩子?和女人結婚生?”

“嗯。”趙莞中嘆氣,“我父母保守,接受不了我找個男人,同性戀婚姻雖然合法,歧視卻一直存在,消不掉的。”

許錦程沒這方面的經驗,他在以前的世界,父母貌合神離,他和孤兒的區別只在于雙親健在,一家三口各過各的,個頂個的神出鬼沒。

他不在乎父母的感情生活,他爸媽更沒功夫管他,他家過日子的宗旨是——及時行樂。

到了這個世界,親人雖多,父母比之前還誇張,幾個月都在國外,他姐姐操心他,但也尊重他的性取向,給他介紹對象也是介紹男的。

這麽一對比,他其實幸福多了。

趙莞中問:“你呢?你又是為什麽難受?”

許錦程一頓,深吸氣,“為自己浪費的時間緬懷。”

這答應超出趙莞中的預想,他失笑:“那我可真是……我來之前,以為你是回心轉意,見到你之後,覺得你可能栽到了誰手裏,結果都不是嗎?”

是,确實是栽了,陰溝裏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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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錦程莫名惱怒,他喝了口酒,撇頭緘默不言。

這副失意模樣,趙莞中焉能看不出來?他郁悶說:“小程,我真希望你一輩子都能這樣。”

許錦程疑惑:“什麽樣子?”

“肆意、灑脫,任性而為,”趙莞中愁苦道,“要是我有你性格的一半,也不至于躲在外邊不敢回家。”

許錦程約他出來喝酒,可不是為了聽他抱怨,他自己就夠煩了,還得給別人當人生導師?

他聽趙莞中苦大仇深的傾訴,望着酒杯開始出神。

——這時候了,江既漾幹嘛呢?

想完他又想給自己一巴掌,追人追的他都奴性了,放低姿态是套路,和真犯賤可不能混淆,若真分不清了,那他和苦苦追在江既漾屁股後邊六年的上個許錦程有什麽區別?

那個許錦程已經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或許……他及時止損也未嘗不可?

雖這麽想着,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打開手機的手。

兩人聊天記錄難得是以江既漾結束,因為中午沒回他消息。他心裏燃着股不甘心的火焰,死死盯着屏幕。

偏偏趙莞中火上澆油:“小程,今天你都不像你了,你以前就算敷衍我也坦坦蕩蕩,可你現在遮遮掩掩的,是什麽讓你不高興了?”

是,他許錦程以前可不會這麽扭扭捏捏。

興趣還在就上,不感興趣了就甩。就是因為沒得到過,所以不甘心,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放棄?

他低頭,打了一段話:[哥哥,今天那些話都是氣話,我沒有放下你。但是我剛剛做了個決定,我現在在酒吧裏,如果你半個小時內沒有趕到,我今晚就和第一個請我喝酒的人睡覺。]

發過去後,頓時神清氣爽。

他關掉手機,屏蔽掉一切,包括江既漾會不會給他打電話這件事情。

擡起頭,趙莞中正怔怔地看着他,他喝醉了,酒吧的光也掩蓋不住通紅的臉,許錦程突然覺得愧疚。

趙莞中牽起他的手,摸了摸他紅腫的指節,問:“這是為讓你心不在焉的那個人弄的吧?”

許錦程縮了縮,有點痛。

“小程,不要讓自己受傷,”趙莞中像個長輩,“哪怕你喜歡他,也不能讓自己受傷,誰都沒這個權利。”

許錦程想抽回來,不過趙莞中好像失去了理智,牢牢抓住他的手腕,雙目發紅。

握着反正少不了兩塊肉,可硬抽出來肯定疼,他也就放棄抵抗。

兩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僵持着,兜裏手機在震,許錦程沒有管,他也有些發暈了,視線在酒杯上停留——照理說,今晚第一個請他喝酒的是趙莞中。

要是江既漾沒有來,他去和他睡覺嗎?

不過趙莞中喝了這麽多,硬的起來嗎?

他沒有數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莞中握住他的手漸漸松了,虛虛圈着,人要往他的方向倒下。

馬上要進他懷裏,許錦程身前突然一松,他迷迷糊糊擡眼。

江既漾臉色難看,他一只手反擰住趙莞中握他的手,使勁往後折,趙莞中在劇痛中清醒,喊道:“你幹什麽?!”

他沒有說話,眼睛只盯着許錦程。

許錦程想起他練過散打和泰拳,下手肯定重,忙去掰他,“快松手!”

他的手指能感受到江既漾掌心的力量,根本挪不動,情急之下再次弄疼了自己的手指,疼得鼻尖冒汗,低低叫了聲。

其實酒吧很吵,他的聲音微不足道,可江既漾一僵,随後慢慢松手,把趙莞中往地下一扔。

吵鬧的人群不約而同靜下來,酒保以為有人鬧事,過來查看,看清江既漾的臉後,出去場外維持氛圍:“大家玩大家的,沒有什麽大事,別看了!”

江既漾拿了吧臺上許錦程喝過的酒杯,沉聲問:“他滿足了你的條件?”

許錦程不再直視他,說:“是。”

“可是還沒到時間呢。”江既漾捏緊了酒杯,語氣不穩,“沒有到半小時。”

許錦程倔強道:“那又怎麽樣?”

江既漾竟有一絲挫敗,“程程,你知道我最讨厭……”

“你最讨厭被人威脅,被人逼着做決定,我都知道。”許錦程拿回主動權,緩緩說,“可我就是做了,能怎麽辦?”

江既漾語塞。

酒吧昏暗熱鬧,他們兩個在其中格格不入,面對面站着對峙,沉默間,喝醉酒的趙莞中搖搖晃晃站起來,扶住了許錦程。

他搭手的動作太自然,江既漾瞬間瞪大眼睛,咬牙道:“不要碰他!”

許錦程殘忍地說:“哥哥,你不碰我,自然有其他人來碰我;你不來愛我,還有許多人來愛我;你怪我逼你,可是喜歡一個人,當然希望能得到他的回應,與其這樣不上不下,你不如一口回絕了我,我好去愛其他人,你說呢?”

江既漾終于失控,上前拽住他,把他拉到自己身邊,趙莞中失去支撐點,趴到凳子上,笑了笑。

他含糊道:“小程……說得對。”

“他怎麽會知道你的名字?”江既漾咬牙切齒,“他怎麽會知道?要是我不來,你真的打算和他睡?”

許錦程說:“對,要是你不來,我倆現在已經開好房了,你不是不在乎嗎?那我和別人上床關你什麽事?”

江既漾還在克制:“我們認識六年,我有責任……”

“不要和我說你有照看我的責任,”許錦程打斷他,“雖然我叫你哥哥,可是我們有親戚關系嗎?不過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們會認識六年嗎?你拿這套來糊弄我,太敷衍了。”

江既漾僵硬到像雕塑:“可我不能……”

“不能什麽?不能和我在一起?因為我脅迫了你?為什麽?”許錦程笑了下,“難道我先追你就比你卑賤嗎?讓你下意識把我抗拒成這個樣子,我只是想讓你喜歡我,不是逼你殺人。”

他扶起趙莞中,問:“趙叔叔,你願意和我做.愛嗎?”

趙莞中神志不清,卻下意識揉了揉他的手。

他已經不必問答案了,笑了笑,沖江既漾道:“你看,你弄的傷,卻要別人來心疼我,哥哥——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

趙莞中個子挺高,他架他起來有點吃力。

兩人蹒跚往門口走,已經有了段距離,身後突然傳來江既漾的聲音。

“我要是不在乎,我要是不喜歡,我會來嗎!”江既漾吼道。

——終于還是說出來了。

以這種方式。

酒吧裏的音樂也蓋不住他的聲音了,所有人都往他們的方向看,許錦程頓住,許久沒有轉身,他把趙莞中往某個座位上一放。

回過頭去,卻是笑得燦爛。

江既漾繃着臉站着,拳頭緊緊攥住,他被失意、憤怒、嫉妒充斥,沖垮了“克制”這道大壩,情緒猶如決堤的洪水,稍不注意就把他淹沒了。

而許錦程的笑臉,讓他在洪水中得以喘口氣,矛盾與掙紮一掃而空,他迫切需要許錦程這道“氧氣”。

許錦程跑過去,緊緊紮進他懷裏。

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還有人吹口哨:“兄弟,別吵了吧,看你們半天了,趕緊把人帶回家哄哄,我們迪都快蹦不下去了。”

兩人都沒有理他,許錦程捧住江既漾的臉,狠狠吻了上去。

這個吻又兇又猛,帶着數不清的委屈和期待,許錦程咬破了江既漾的嘴唇,他懵了片刻,生硬地回應,手摟住懷中人的腰,還有點發抖。

“我就知道。”許錦程輕輕說,他描繪江既漾的五官,笑彎了眼睛,“哥哥怎麽可能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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