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吃飯
吃飯
傍晚,街上的霓虹燈流光四溢,各個商店還有張挂的大紅色燈籠,望去好像一條閃亮的紅色絲帶。
夜幕還未完全拉上,暗藍色的天邊還隐隐透光,不過很快,那點光亮就要不見了。
許錦程随着家裏人進入飯店。
這裏是他沒來過的地方,據小說描述,許家每年過年都要換家地方吃飯,因為白霖喜歡新鮮,但年夜飯是在家裏吃。
每個人落座,一大家子人圍了一桌。
向中向簡穿了新衣服,兩個小孩都比較興奮,叽叽喳喳說話,他倆對白霖比對許錦程更感興趣,白霖一來,孩子也輪不到許錦程帶了,他徹底成了閑人。
飯桌上,孩子和白霖一夥,許東晟在詢問向書成一年以來的業績,活像老板年底開員工批評大會。
許錦程和許錦繡臉對臉,他有心開口,奈何許錦繡不搭理他。
他只能聽許東晟對向書成講大道理。
“書成,今年成績不錯,但是要戒驕戒躁,沒事記得回家陪陪妻兒,工作再重要,也不能忘了家人。”
“我知道爸爸。”
“你爸媽近來可好?過兩天再一起出來吃個飯,你組織組織,訂個比這高點檔次的飯店,兩家好久沒見了,過年總得聚聚。”
“好,我會安排的,放心吧爸爸。”
“你辦事利索,我肯定放心——話說小程,”許東晟話鋒一轉,突然扭頭看向許錦程,“江家那個小子呢?”
許錦程猝不及防,差點被水嗆住,支支吾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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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錦繡遞給他張紙,避開白霖,對着許東晟小聲說:“爸,我不是早跟你說他倆分了嗎?”
許東晟說:“啊對,我知道這事,可是我之前在哈爾濱……”
“爸!”許錦程突然站起來,一桌人看向他,他吸了口氣,“你們先吃着,我去上個廁所。”
許東晟和許錦繡同時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麽。
從包間裏出來,許錦程才發現他汗都下來了,生怕再挨許錦繡一頓訓,問題是他現在太累,不想哄任何人。
如果挨訓,恐怕會從他單方面挨訓變成雙向吵架,最後的局面就是難以收場。
這家飯店隔音效果好,加上他們訂的樓層高,走廊裏安安靜靜,沒什麽聲音,許錦程出來了有點不想再回去。
他實在不會應付長輩,能躲就躲着了。
去了廁所,他意思性地洗了洗手。
要是他會抽煙,現在就能找個窗戶邊窩着去了,可惜他不會,只能跑去廁所隔間,找紙墊馬桶上坐着玩手機。
但手機也沒什麽好玩的,他打開ID刷了刷。
ID是個日志軟件,能發一句話也能發長篇記錄,也有點贊和評論轉發功能,不算什麽大熱軟件,玩的人也不多,但是他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實在找不到地方發洩,就往上邊發了點有的沒的。
後來遇見江既漾,就沒再怎麽登陸過。
倒數第二條寫着:滑雪,旅游的感覺不錯,景色很美,戀人看起來很靠譜。
最後一條是:分手了,累。
他刷了刷,打開發表界面,磨磨蹭蹭打了幾個字:還是覺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剛發出去,他聽到廁所門被掀開的聲音,比較急切和粗魯,那人先是開了下他的隔間門,發現打不開後接着換了一間,跪地上開始吐。
許錦程知道他跪着,是因為看見了他的膝蓋。
盡管廁所很幹淨,但再幹淨也還是廁所,他估計那人穿了身西裝,不知道清醒後他這身西裝還要不要了?
這麽想着,那人慢慢緩和下來,呼吸沉重。
靜谧中,過了似乎十幾分鐘,又有人推開廁所門進來,是個年輕的聲音:“既漾,你還行不行了?”
江既漾動了動,帶着醉意說:“喝不動了。”
“行,你撐一會,談完我送你回家。”那個年輕的聲音從門口退出去,腳步漸漸消失。
而江既漾沒了任何反應,又在馬桶上趴了片刻。
許錦程沒有出聲。
他繼續在馬桶上坐着,心中隐隐糾結,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打算出去時,江既漾起來了,好像在自言自語:“明天就過年了,你爸媽是不是該回家了?”
說完這句話,幾乎是馬上,許錦程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他拿起來一看,是江既漾發過來的語音。
“退燒了嗎?針是不是快打完了?我這段時間很忙,沒去醫院陪你,對不起。”
又震一下。
“我很想你。”
震完後,接着被撤回了。
“我現在可能有點醉,腦子也不清醒,說的話也不太有邏輯,可是清醒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很怕你煩我。”
這次沒有震。
安靜了片刻,許錦程以為他不會發了。
可是江既漾又拿起他的手機,斟酌着,“程程,我想你。”
“你是不是介意之前的事情?”
“我不太會談戀愛,我有什麽錯誤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分手。”
許錦程聽不下去了,他堵上耳朵,可是那聲音無孔不入,江既漾越說越哽咽,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喝醉個酒而已,尊嚴都不要了?
廁所裏太安靜,随着他手機震動越來越頻繁,那邊也意識到不對,站了起來。
他叫了聲:“程程?”
說完後,許錦程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江既漾跌跌撞撞,跑到了他的門前,小心翼翼敲門:“程程,是你嗎?”
許錦程沒有說話。
江既漾呆呆地站着,拿起手機看了看,他把手機放下,不太平穩地走到洗手池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然後朝臉上潑了兩捧水。
潑完後,他就不發消息也不發語音了,仿佛從夢中蘇醒,有點諷刺。
但當他想轉身走人時,方才被他敲過的隔間緩緩打開。
他看了一眼,裏面人也是一驚,想把門再關上,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急速過去,門在他手上夾了一下,接着被蕩開。
劇痛瞬間驅散了酒意。
他和許錦程四目相對,眼眶微紅,“你一直在裏面?”
許錦程一頓,才說:“對。”
江既漾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粗重地喘息,垂下眼眸,被夾的手疼得顫抖,他想質問,可是該質問嗎?他們已經分手了,許錦程要和他切斷距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
人被偏愛時,從不覺得那感情有多珍貴,一旦失去,才發現冷漠比捅人的刀還致命。
他心比手疼千倍。
可是這些年,許錦程又是怎麽忍過來的?
江既漾不敢去想了。
死寂中,許錦程看了他一眼,“我家裏人在這聚餐,再不回去他們要喊了,我就先……”
“能不能先送我回家一趟?”江既漾迫不及待地打斷他。
許錦程本該拒絕的,但是江既漾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觸感冷冰冰、濕漉漉的,他的手從來沒有這樣過,許錦程心裏一軟。
不過僅僅軟了一下,許多人覺得分手痛苦,就是藕斷絲連,分不徹底,他搖搖頭,說:“我可以給你叫個代駕。”
江既漾想要的是他,不是什麽代駕。
“不要代駕,你送我回去。”他固執道,“我要你送我回去。”
許錦程看着他,發現他發絲、領帶都被水打濕了,整個人散發着股刺鼻的酒氣,難得有幾分狼狽。
那張令他心動的臉魅力不減,還是标致又帥氣。
他眨了眨眼,再次搖頭。
“都說夫妻一日百日恩,看見前……前男友落難,搭把手不行嗎?”江既漾不依不饒。
許錦程實在不想同他糾纏下去,說:“那我扶你去樓下打車。”
好歹他退了一步,江既漾聽見他這麽說,喉結滑動,沒再吭聲,強撐許久的身體搖搖欲墜,緩緩将頭壓到他肩膀上,極其脆弱的模樣。
許錦程撐着他出來,路上暢通無阻,也沒怎麽費力。
到了樓下,他拿着江既漾的手機給他打車。
江既漾一開始是頭靠在他肩膀上——這姿勢其實是不太舒服的,所以他的手也偷偷摟了上來,待許錦程察覺到時,他已經摟得很緊了,掰都掰不下去。
等車到了,兩人已經像連體嬰一樣,撕也撕不開。
許錦程皺眉:“你想幹什麽?不上車嗎?”
“上。”江既漾松開他。
但他還是搖搖晃晃的,站不穩似的。許錦程發現他只是酒品好,不怎麽鬧,實際上根本不聽話。
司機快等的不耐煩了,拉下車窗問:“你們走不走啊?”
許錦程說:“走。”然後拉住江既漾,把他往車裏推。
由于彎着腰,車頂低,他行動不便,終于把江既漾安頓好,他起身要走,突然——江既漾拽住他,直接把他拽進了車裏。
他還沒反應過來,車門就被江既漾略過他關上了。
江既漾滿含醉意的聲音道:“師傅,可以走了。”
“你幹什麽啊?!”許錦程又驚又氣,“你到底喝醉沒?故意的?”
江既漾沒有回答,他想去開車門,可是司機已經開車了,忙喊道:“你幹什麽?不要命了?!”
許錦程縮回手,“師傅,誤會了,我不走,我要下車。”
江既漾摟住他的腰,臉貼到他臉上,車裏沒有燈,許錦程臉上感到一片濡濕,江既漾聲音帶着哽咽:“你陪我一會就這麽難嗎?”
許錦程喝醉:不聽話,且鬧騰。
江既漾喝醉:不鬧騰,也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