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醫院

醫院

許錦程坐着江既漾的車,一路狂飙去醫院。

醫院裏,許錦繡的助理正在急診室門口站着,時不時低頭看時間,肉眼可見的焦灼。

許錦程看見她,急急問:“我姐怎麽了?”

助理向他走過來,說:“開着會呢,許總突然昏倒了,下……下.身還有點出血,現在正在裏邊急救,進去二十幾分鐘了。”

二十幾分鐘,許錦程不是專業人士,不知道這時間是算長還是不長。

其實私心裏,他是不喜歡醫院的,每次來醫院,總得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他右眼皮直跳,頗有些六神無主,助理說公司裏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把手續單子都交給他,接着匆匆離開了。

這種時候,他不得不慶幸,幸好江既漾跟着來了。

江既漾和他一同坐在走廊裏,他雙手交叉,仔細看,其實有些打顫,江既漾猶豫片刻,上手摸了摸,冰涼。

醫院裏的醫護人員都很忙,沒人留意他們,許錦程茫然地瞧了瞧緊閉的急救室。

江既漾牽住他的手,“你很害怕嗎?”

許錦程心說,他害不害怕還不夠明顯嗎?當初追人的時候怎麽沒覺得他這麽氣人呢?

真是沒眼力見極了。

但是他沒能說出來,可能是江既漾的手太溫暖,給他了一絲喘氣的罅隙,他在極度緊繃中,還能笑出來,只是可能不太好看,“害怕。”

按理說,許錦繡不算現在許錦程的姐姐,只是血緣關系上的親人,沒什麽感情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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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漾想到就問了。

盡管在此時顯得格外突兀,許錦程倒是沒覺得冒犯,注意力反而被轉移了些,勉強回道:“誰希望身邊的人出事呢?”

江既漾握緊他的手,聲音還是淡淡的,“不會。”

幾秒後,他又補充:“不會出事。”

結果還沒出來,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但許錦程卻奇異地冷靜下來,他沒有抽出自己的手,緩緩深呼吸,“我媽媽,我是說,之前世界裏的媽媽,就是在醫院裏去世的。”

江既漾神色微動。

“我的父母和別人的父母不一樣,小時候我不懂哪裏不一樣,後來長大了才知道,別人的父母都是彼此忠誠,起碼不會把情人帶回家去,”他面色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我覺得他們對彼此沒有愛,對我也沒有愛,直到我媽出了車禍。”

江既漾本來就不擅長安慰人,他心仿佛被針刺了一下,有點疼。

許錦程不需要安慰,自顧自講:“怎麽說呢?太突然了,上一刻我還在聽人開會,恨不能打爆老板的臉,下一刻出了會議室,就接到我媽進了搶救室的電話——和今天差不多。”

江既漾想說,差很多,因為那時候沒有他,他會陪在他身邊。

然而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許錦程或許不想要他的陪伴。

“第二天,我收到了我媽的死亡通知單,”許錦程說,“然後我就在酒吧裏泡了三個月,這三個月裏,我喝得爛醉,和許多人……你可能不是很願意聽,總之,我想,或許親人之間的感情,沒有我想象中淡薄。”

江既漾說:“所以你對醫院産生了恐懼?”

許錦程應:“是,我對醫院有了恐懼。”

人一生的總要經歷生離死別,和許多人。喜歡的,不喜歡的,愛的,不愛的,但他最怕沒有預兆的離別。

因為有過痛苦,所以才會産生恐懼。

江既漾有過了解他的心思,這個心思在兩人分手的幾個月裏,愈演愈烈。

可是他不想在這種狀态下,在許錦程極其不穩定的情況下來了解。

他發現,他對傷害許錦程的行為、事情,任何事物,都抱有深切的抗拒,分手後,他想過去報複,然而永遠實施不起來。

——他還喜歡許錦程,一顆心已經收不回來了。

因此他躲在他身後看他,忍不住上前試探,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願意拿自己的傷口來作為交換。

他說:“我媽媽是死于心梗。”

許錦程側頭看他。

江既漾盯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圓圓的,睜開時有種無辜感,他知道不合時宜,但還是沒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

蜻蜓點水的一吻,親完後,抿了抿唇,啞着嗓子,“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在我面前發病的,我給她拿了三次硝酸甘油,沒來得及叫救護車,她就倒下了。”

“後來我消沉了一陣子,”江既漾緩緩伸出手,去摟他,“但前兩年,我想明白了,人生最苦是別離,生離是離,死離也是離,單看你怎麽想了。一個分別的短點,可能還會相見,一個離別長點,不會再見了,只是這樣而已。”

許錦程眼眶微紅。

“更何況,結果還沒出來呢,”江既漾終于摟住他,心都在顫,“先別太快害怕,你說呢?”

話音剛落,一個醫生從急救室出來,問:“誰是家屬?”

許錦程忙站起來,“我是。”

醫生上下打量他一番,皺眉:“你是患者什麽人?”

許錦程說:“我是她弟弟,我姐姐怎麽樣了?”

“哦,弟弟,”醫生恍然,“沒大事了,你姐姐的配偶在嗎?她懷孕兩個月了,家裏人怎麽也不上心一下?”

許錦程一懵:“懷孕?!”

醫生把檢查單子給他,帶着指責:“你姐姐的配偶呢?懷孕初期不知道可以理解,但是之後得好好養,別讓她亂工作了,要是真害了病,是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許錦程懵懂地接過單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有點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有許多無措。

江既漾攬過他,短短幾分鐘,轉變的十分自覺,替他謝過醫生後,帶着他去辦其他剩餘手續。

許錦程回過神,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手甩下去。

他還記着之前呢,耿耿于懷道:“你別碰我,萬一讓我男朋友看見怎麽辦?”

江既漾表情一下子變得冷冰冰,有些受傷,也很焦躁,“他看見你就和他分了。”

許錦程典型的記仇不記好,翻臉無情,“我可不能和他分,和誰分都和他分不開。”

江既漾咬牙,不甘心道:“他有什麽好的?”

“哪都好啊,”許錦程拿着繳費單,笑了笑,“又白又嫩,還年輕,精力旺盛,還不會拒絕我,多好啊。”

江既漾顯然當真了,心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表面上風平浪靜,“我體力比他好,也不會拒絕你。”

“得了吧,”許錦程說,“我光追你就追了好幾個月,你拒絕我的時候還少?”

江既漾立刻改口風:“我以後絕對不會拒絕你。”

許錦程以前就喜歡逗他,明明對他失去興趣很久,忽然又有了繼續逗下去的心,他沒意識到這個念頭的危險性,反而興致盎然。

他問:“無論我提什麽要求?”

江既漾說:“你提什麽都可以。”

這下超出了許錦程的意料。

他偷偷笑了下,正要說話,江既漾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工作電話,他其實待得夠久了,被催也是正常。

許錦程說:“你去忙你的吧。”

江既漾不甘心:“那你保證,不要叫你的男朋友來見你姐姐。”

“怎麽會?”許錦程見他表情嚴肅,嘆了口氣,“我目前所有交往過的男朋友裏,只有你見過我姐姐,以後看你表現,行不行?”

江既漾這才滿意。

他走後,許錦程找地方打了杯熱水,去他姐姐的病房看望。

許錦繡已經醒了,臉色蒼白,嘴唇沒什麽血色,看起來有點憔悴。許錦程談過那麽多次戀愛,雖說沒痛徹心扉的失戀過,但也懂失戀的痛苦。

且許錦繡不止是失戀,她可能馬上要離婚了。

大夫已經告訴她懷孕的事情了,這種事情瞞不住,也需要孕婦本身的配合。許錦程沒打算瞞着她。

他坐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胳膊,叫:“姐姐。”

許錦繡垂下頭,低沉的嗓音微啞:“向中向簡呢?”

“都在家呢,沒告訴他們這件事,”許錦程遞給她水,“姐姐,今天姐夫來找過我了,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許錦繡沒說話。

許錦程說:“他說他沒出軌,姐姐,你相信姐夫嗎?”

許錦繡撫摸她的肚子,神色恍惚,“這不是我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小程。證據已經甩我臉上了,不由得我信不信。”

“好,”許錦程本來也不打算勸,“姐姐,這麽多天,我都想讓你自己做決定,但是有了寶寶後,你或許可以和姐夫……”

許錦繡把水還給他,她喝不下去。

許錦繡緩緩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輕易剝奪這個孩子的生命;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放棄和向書成的對峙。我離不離婚,和這個孩子沒有關系,我留不留下他,和離婚沒有關系。”

許錦程沉默了,他知道許錦繡和普通女人不一樣,因此沒指望能勸動她。

他是覺得,許錦繡和向書成的關系那麽好,如果不打算修複,那給孩子一個單親家庭,不如不生下他。

既然打算生下,就好好過日子。

卡文了就努努,總能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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