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時途心裏打的什麽如意算盤,明眼人估計一看就懂。

但亮哥除了做生意時精明機警,其他時候都是難得糊塗。他沒有拆穿時途那點兒小心思,也不知道是沒看透,還是不說破。

時途正式開工這天,剛好是星期一。

他早早就從家裏出發,不到八點鐘就到了店裏。

亮哥見到時途挺高興的,走過來拍拍他肩膀,笑着說:“還是你夠意思,你看其他崽子都不管我死活。”

時途低頭也笑了下,随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替自己兄弟辯駁:“他們自個兒也得活着啊,是不是?”

亮哥被他噎了這麽一句,一時也想不出怎麽接話,只能生硬地轉移話題:“咳,那什麽,今天正好周一,咱們工資周結,每個周日下班的時候我微信轉賬給你,可以吧?”

“都行。”時途不在意這個。

他過來打零工本來也不是為了錢。

亮哥看他今天這麽好說話,于是跟他打商量:“要不,我盯着便利店,你幫我看一下加油站那邊?”

然而時途想都沒想,一口拒絕:“我不去。加油站沒WiFi沒空調的,還不能抽煙,你自己看着吧。”

亮哥:“……”行吧,你途爹永遠是你途爹,就是這麽硬氣。

兩人談好工資,畫好地盤,便開始各忙各的。

上午生意不算太好,沒什麽人加油,便利店也清閑。

時途坐在櫃臺後面吹着空調,腦子裏又開始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按照萬子的說法,老蕭最近幾個月一直固定跑川藏線,一個來回大概需要七、八天的時間。

紅松區恰巧在這條線的正中間,所以老蕭一周會在這兒停一次,給車加油。

時途掰着手指頭算了算日子。

距離上次見到老蕭,已經過去一個星期零兩天。

那應該也快了吧?

時途心裏默默盤算着這事兒,甚至都想好明天和後天穿什麽衣服出門了。

或許是他太有誠意感動了老天爺,當天下午就得償所願,見到了想見的人。

像上次一樣,老蕭把車停到油箱附近,低頭跟亮哥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往便利店這邊走過來。

時途遙遙地望着那道身影由遠及近,等人到眼前停下腳步,才意識到自己手指緊緊按在櫃臺邊緣,明顯是緊張了。

老蕭沖他笑了下,“又見面了。”

時途一想到這幾天自己都在夢裏對人做了什麽就心虛。

人一心虛就容易嘴硬,時途甚至都沒仔細琢磨,就冷冷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咱倆認識?”

他說完有點兒後悔,怕對方沒話接,就涼在這兒了。

但還好,老蕭不是那麽較真兒的人,只是就着時途的話題順口揶揄:“咱倆認不認識不好說,反正你肯定認識我這胸。”

“……”時途感覺耳根有點熱,但到底沒有否認。

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安靜得有些微妙。

老蕭垂着眼簾打量時途,片刻後,又移開目光,視線往側邊的櫃臺點了點。

“來包紅塔山。”

“嗯。”時途應了一聲,轉身拿煙,又回頭遞給他。

老蕭接過來,輕車熟路地說:“五塊二是吧?回頭轉你。”

“回什麽頭,現在就轉。”

“這兒信號不好。”

“少扯淡,我看這兒信號挺好,要不你怎麽加我微信加得那麽利索?”

老蕭抿唇笑了下,說:“……行,看起來還不算太傻。”

“什麽叫‘看起來’?本來就不傻。”

“嗯,不傻,聰明着呢。”老蕭話裏帶笑地哄了一句,随即點開微信,給時途轉了個5.20過去。

時途盯着收款後顯示出來的數字,總算明白它微妙在哪了。

5.20,那不是“我愛你”的諧音麽?

雖然時途平時不怎麽關注這些小浪漫的日子,但網上那些無良電商每到5月20號都要借着這個諧音梗搞促銷活動,他想不知道也難。

每次轉賬都是這個數,該不會真的暗示了什麽吧?

時途心跳有些打鼓,偷瞄對方一眼,然而那人神色淡淡,看向他時眼神坦蕩大方,沒有絲毫異樣。

……看樣子,是他自己想多了。

并不存在什麽暗示,五塊二,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煙錢而已。

時途冷靜了一些,把手機揣回褲兜裏,沒有再說什麽。

加油站那邊,亮哥幹活手麻腳利,很快就給車加滿了油。

亮哥遠遠地朝這邊喊了一嗓子,叫老蕭過去拿車。

時途瞬間有些低落。

所以這次的見面,又要結束了麽?

他大夏天的不在家裏躲清閑,特意跑到這兒來給亮哥打工,說到底就是為了見這個男人一次。

可真的見到了,他卻又表現得一點都不好,甚至都沒跟人說幾句話,也沒有問一問,老蕭到底叫什麽名字。

時途很懊惱,但又沒有辦法。

畢竟他們不熟,他也沒有任何立場攔着不讓人走。

本來心情已經快要跌到谷底,但時途沒想到,老蕭沒有立刻離開。

只見他捏着那包紅塔山,擡起手晃了兩下,對亮哥說:“車先在你那停一下,我抽根煙再走。”

哪怕僅僅是多了這麽一根煙的緩沖時間,也足夠管用。

時途立刻又活過來了。

他甚至忍不住自作多情,猜想這個男人是不是也想跟自己多聊幾句。

“哥們兒,借個火。”老蕭低聲開口,語調坦蕩,聲線卻莫名低啞撩人。

時途擡眸看了他一眼。

這次,時途沒有糾正“哥們兒”這個稱呼,直接摸出自己的打火機,十分聽話地遞給了面前的男人。

但偏偏有人得寸進尺,自己有手也不接,又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幫我點上。”

“你可真有面子。紅松區敢讓途哥給點煙的,你是第一個。”

“是麽,”男人低笑一聲,視線不輕不重地落在時途臉上,等他點完煙,又跟着抛出一個問題,“那我能是最後一個麽?”

時途被他一個問句定在當場,握着打火機的手指都有些發顫。

“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老蕭答得十分坦然,仿佛撩人的話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時途清心寡欲這麽多年,沒有過撩人和被撩的經驗。

他只是憑本能感覺到心尖酥麻,卻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樣的場面。

糾結了半晌,時途最後還是選擇忽略那層暧昧的含義,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這個可沒法保證。”

老蕭沒有再繼續談論這個,抽一口煙,放松地半眯起眼睛。

時途看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思又逐漸活絡起來。

他到底還是沒能忍住,主動挑起了話題:“對了,我聽說別人都叫你‘老蕭’。”

男人微微側頭看向時途,視線裏頗有幾分探究的意味。

他像是完全看透了時途的心思,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回答兩個字:“蕭飒。”

“什麽?”

“我的名字,蕭飒——蕭瑟的蕭,飒爽的飒。”

蕭飒。

蕭,飒。

時途默念兩遍,覺得這名字特別好,就跟蕭飒本人一樣,又酷又帶勁兒。

不過,途哥要面子,誇也只能在心裏悄悄地誇。

至于嘴上說出來的,那必然還是不鹹不淡的一句:“我沒問你。”

“嗯,你沒問,”蕭飒笑着低頭,彈掉煙頭的一點煙灰,又繼續道,“我主動說的,看在途哥給我點煙的份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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