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時途的耳朵太敏感了。
在蕭飒觸碰他的一瞬間,時途驟然捏緊手中的鑷子,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往上湧來。
他幾乎是瞬間就起反應了,而且不用多猜也知道,他現在,耳根一定很紅。
時途愣在那懵了兩秒,在立刻逃跑還是僞裝淡定之間反複糾結了好幾次,最後選擇了後者。
他忍耐着胸腔裏不規則的心跳,緩緩擡起頭,對上蕭飒的目光。
和他腦海裏沸騰翻滾的欲念相比起來,蕭飒望向他的眼神,明顯要幹淨許多。
時途抿抿唇,感受到蕭飒的指腹在他耳後那一小塊皮膚上輕輕摩挲。
蕭飒的動作裏幾乎覺察不到暧昧調情的意味,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親昵,借由肌膚相貼的方式,向他傳遞着某種難以名狀的愛憐與缱绻。
這讓時途陷入一個矛盾難言的陷阱。
他像是站在危險的鋼索上,一邊是自己心裏的邪火,一邊是蕭飒的溫柔,左右都是深淵。
時途清了清嗓,在蕭飒停下動作之後,故作冷淡地開口:“你這是幹什麽?”
“沒什麽,一時沒忍住,”蕭飒說着收回手,又補給他一句,“抱歉。”
這時候想起抱歉來了。
時途垂下眼簾,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一本正經地回答說:“沒關系,下次注意。”
蕭飒聽到他說“下次注意”,勾着唇角又笑起來。
時途雖然沒有擡頭看他,但就是知道他在笑。
他默默地嘆一口氣,勸自己難得糊塗,然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繼續低着頭給蕭飒的傷口上藥。
處理傷口這種事,對時途來說屬于小兒科。
本來應該三五分鐘搞定,結果被蕭飒鬧來鬧去,愣是用了将近半個來小時。
好在後半段這位患者還算配合,沒有再給他添亂。
最後,時途手麻腳利地扯出無菌紗布,把傷口包紮起來,在手臂外側打了個結實的結。
“好了。”他收好醫藥箱站起身,膝蓋有些發麻,俯身揉了兩下。
等他松開手時,蕭飒的手又原樣覆上來,在他剛才揉過的地方輕輕捏了捏。
時途站在那兒沒動,低頭看着蕭飒賣殷勤,還不吝啬地誇了一句:“手法不錯。”
“謝途哥誇獎,這個力度還行麽?”
“勉強合格。”
蕭飒笑笑,一直給他揉舒服了才把人放開。
時途把藥箱送回卧室櫃子裏,又回到客廳,從冰箱裏取出兩罐蘇打水,一罐遞給蕭飒。
蕭飒接過來,順手打開。
視線恰巧路過手臂上纏繞的繃帶,蕭飒盯着瞅了兩眼,又看向時途,懶散地開口:“你這個結打的,還挺專業。”
時途挨着坐回他身邊,仰頭灌一口蘇打水,擡起手背抹掉了唇角的水珠。
“這種事兒,做得多了自然就熟練了。”時途說道。
蕭飒轉頭看向他,“你經常給人包紮?”
“經常給誰包紮啊,我看起來很閑嗎?”時途笑着反問一句,随後又正經地回答說,“沒有,你是頭一個。”
“那怎麽熟練的?”
“你是不是忘了,途哥是混社會的。夜路走多了,總難免會磕着碰着,要是自己不會處理,每次都要去醫院,賺的那點兒錢不就都喂給醫生了麽?到時候我就只能裂着傷口,病病歪歪地去天橋底下喝西北風……啧,想想都慘。”
時途說得渾不在意。
可蕭飒聽着聽着就鎖緊了眉頭。
說的挺簡單,還“磕着碰着”……
誰不知道混社會這幫人一個比一個虎?真幹起仗來,拎着啤酒瓶子往人腦袋上掄都是輕的,管制刀具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
蕭飒一想到時途跟人打架受傷的樣子,心裏就抽着疼。
他撂下蘇打水,從茶幾上摸過煙盒,彈出根煙,點上吸了兩口。
時途伸手就給他摘了,咬進自己嘴裏,含混地數落蕭飒:“你少抽點兒煙,傷口都還沒長好,怎麽就不能注意點兒?”
蕭飒頓了頓,轉頭飄給他一個眼神,“說別人的時候有種,一到自己身上就犯渾。”
時途挑眉,“說誰呢?”
“就說你呢。要是不想挨說,以後就少把你那個醫療箱子搬出來用。”
蕭飒說這話時,目光筆直地落在時途臉上,像一種無聲的審問。
他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晰,眉眼之間沒有半分笑意,顯露出平常難得一見的淩厲與強勢。
時途不傻,知道蕭飒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來他一個人野慣了,傷了病了也不怎麽在意,可現在突然多了個蕭飒管他,時途感覺心髒都跟着顫了顫。
與害怕無關,似乎也不是單純的感動,總之這種酸澀交纏的心情……很微妙。
雖然時路以前也保護過他,但和這種細致的關心還是兩碼事。
時途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他咬着煙沒有說話,一口一口抽沒了半根。
蕭飒也有耐心,等時途一根煙都快燃到底了,才又開口:“我跟你說話,聽沒聽見?”
“聽見了。”時途摁滅煙頭,笑着低頭嘆一口氣,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你以為我想用那個破箱子啊?但是不用怎麽辦,真就每次都去醫院?”
蕭飒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這邊。
“時途,我跟你說正經的。”這一次,蕭飒不允許時途跑題,态度格外強硬。
這就很犯規了,撩得人心亂。
時途實在扛不住,只好主動認輸,聲音低低地答應:“知道了,蕭哥。”
蕭飒卻不肯輕易放過他,揪着字眼又問:“僅僅是‘知道了’,但無法保證做到,是這個意思麽?”
時途撩起眼簾,對上蕭飒深究的視線,一顆心像被溫水泡過似的,暖得不像話。
其實他們兩個都知道,像這種口頭上的保證,并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與效力。
蕭飒只是想求個安心而已。
時途琢磨片刻,覺得自己應該、也願意給蕭飒一顆定心丸。
所以他彎起眼睛,很輕地笑了下,主動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由對峙轉向另外一種溫存。
“實話說,要是擱在以前,我還真沒法保證這個,畢竟我明知道有危險,也得領着赤雲幫給老板看場子,賺點生活費。但最近我剛把赤雲幫的生意散了,所以想讓我跟你保證,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
“還沒想好,不過可以先攢着,等我以後想到了再說。”
“行,那就說準了——我無條件答應你一個條件,你以後,不許再受傷。”
蕭飒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然後松開時途的下巴,指腹在被他捏紅的一小塊皮膚上輕輕撫摸兩下,像在逗小貓一樣。
時途被他這麽撩撥,臉又有點發燙。
為了掩飾羞澀,他拎起蘇打水,在蕭飒的鋁罐邊緣輕輕磕一下,故作豪邁道:“蕭哥,來碰一個,交易愉快。”
蕭飒很配合,也拿起鋁罐跟時途碰一下,仰頭喝掉大半,算是給方才的話題畫上個句號。
兩個人肩并肩坐在夏日的夜色裏,氣氛好得不像話,讓人舍不得輕易打破。
時途開了電視,放出點兒聲音,當做陪襯。
蕭飒漫不經心地看着屏幕裏流轉的畫面,時不時扭頭看時途一眼。
時途的耳根一直泛着淺淺淡淡的紅,好一會兒也沒消下去。
蕭飒看在眼裏,心思像被那抹顏色蠱惑,不由自控地活絡起來。
等到蘇打水全部喝完,蕭飒俯身把鋁罐擱到面前的茶幾上,然後就着指尖冰涼的溫度,輕輕捏了一下時途的耳垂。
極致的溫差,突然激活了時途腦海裏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他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完全出于本能,就像觸電一般。
好在蕭飒撩人還算有分寸,這次也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松開了指尖。
時途說不清是輕松還是失落,暗暗嘆一口氣,開口叫他:“蕭飒,你……”
途哥聲線依舊很穩,但心裏很亂,腦袋裏也同樣混沌一片。他并不知道自己叫蕭飒的名字是為了說些什麽,只是單純的覺得,應該叫他一聲。
時途欲言又止的态度,給蕭飒留出了足夠自由的想象空間。
所以他看着時途線條漂亮的側臉,擅作主張地解釋說:“看你挺燥的,給你降降溫。”
“?”時途睨他一眼,半笑不笑地怼了回去,“那我可真是謝謝您,現在更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