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蕭飒這麽問,時途本能地以為他是在考驗自己。
但實際上并不是。
蕭飒是真心實意地向他求教。
剛才時途說出那句“我想追你”時,蕭飒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不是驚訝,也不覺得唐突,就是突然感覺自己這人真是挺失敗的。
自從在亮哥便利店和時途搭上話,他就開始明裏暗裏地追時途。可他追了這麽久,對方竟然毫無覺察,甚至還鼓起挺大的勇氣,揚言要追他……
怎麽會這樣?
蕭飒差點兒被時途氣笑,好不容易才維持住表面的淡定,回答一句:想追就追。
所以他是真想知道,時途認為的“追”,究竟是怎麽個追法兒。
時途對于蕭飒此刻的想法一無所知。
在蕭飒問出那句話之後,他就垂着眼簾,開始慎而又慎地認真思考。
“我覺得追一個人,大前提是先了解對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喜歡什麽,讨厭什麽,然後才會知道怎麽做才是對他好……”時途頓了片刻,擡起眼簾看向蕭飒,誠懇地問,“所以蕭哥,能不能給個機會,先讓我了解了解你?”
蕭飒以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看了他兩秒,随後松開時途的臉頰,點點頭說:“可以。”
他說完,轉身回到餐桌另一側,在時途對面坐下來。
時途望着蕭飒,眼睛亮亮的,順勢追問道:“那我可以申請跟你跑一趟長途嗎?朝夕相處,肯定能加快互相了解的速度。”
蕭飒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不由得怔了片刻。
但他看時途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于是又認真思考起這種可能。
片刻安靜後,蕭飒看着時途,問道:“跑一趟少說也得一個星期,便利店的工作你能放下麽?”
“應該能。”時途解釋說,“我本來就是臨時過去幫忙的,一兩周不在應該也不要緊。況且之前亮哥答應過我,說我什麽時候要是不想幹了,随時都可以跑路。”
雖然時途這麽說了,但蕭飒還是有些猶豫。
他不是不想跟時途相處。
相反,他比誰都想把時途帶在身邊。
上次七夕,他緊趕慢趕熬了兩個通宵,好不容易才趕在節日當天到達南臨市,和時途一起過節。
那天晚上他躺在時途的床上,雖然疲憊不堪,卻覺得那兩個通宵熬得特別值。
他到現在都記得第二天早上分開之前,時途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仍然固執地送他到城郊,然後站在清晨的風和陽光裏,用那麽真誠又眷戀的眼神看着他,舍不得他走。
當時他沖動地說,想把時途帶走。
雖然這話到最後也沒能兌現,但蕭飒自己知道,他每一個字都是動了真心的。
他想帶時途走,每天都想。
但跑過長途的人都知道,跟一趟車太苦了。
蕭飒說不出拒絕的話,卻也實在不忍心讓時途跟着他吃苦。
他沉默着,左右為難。
時途似乎覺察到了蕭飒的意思。
在蕭飒拒絕之前,時途主動開口,替彼此解圍:“如果不方便我跟着也沒關系,你就安心忙你的,什麽時候有空了再找我都行。反正家裏鑰匙你也有,不管我在不在家,你随時都可以回來。”
時途又是這樣。
他總是這樣,掏出百分之兩百的熱忱,揉進自己心窩裏,然後再連同心髒一起捧到蕭飒面前,毫無保留地奉送給他。
蕭飒心軟得一塌糊塗,腦子一熱,就提出說:“要不這樣,九月底你空出十天時間,跟我跑一趟?”
時途本來都覺得沒什麽指望了,這會兒突然又得到一絲希望,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沒問題!是空出九月的最後十天嗎?”
蕭飒拿起手機,不知道給什麽人發了條信息,然後放下手機對時途說:“具體時間我還在确認,定好了告訴你。”
“好。”時途老老實實不再催促,整個人都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喜悅裏。
現在才八月底,距離他們真正出發,還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
可就算只是提前在腦海裏想一想跟蕭飒相處的十天,也足夠令人興奮不已。
這事兒就不能細想,越想越上頭。
時途明顯感覺自己越來越亢奮,卻又不想在蕭飒面前表現得太不穩重,實在逼得沒招兒,幹脆拎起啤酒瓶,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瓶酒全都喝光了……
好不容易發洩出去幾分,沒想到他剛放下酒瓶,就看到蕭飒學着他剛才的樣子,也仰頭一口悶。
時途剛才喝得猛,這會兒頭腦昏沉發懵。
他控制不住自己,視線落在蕭飒上下滾動的喉結上,心裏只一個念頭:這男人真他媽性感。
時途很想親他。
他都站起來要往餐桌對面走了,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這樣可不行啊!
追人要有追人的樣子,要循序漸進,要适可而止!
時途在腦海裏拼命給自己做思想工作,趕在蕭飒把酒喝完之前,捂着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蕭飒喝完,将酒瓶擱在桌上,然後撩起眼簾看着時途,半晌沒說話。
在蕭飒的注視下,時途無處躲藏。
他恍然生出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心裏那點兒搬不上臺面的小心思,都已經被蕭飒看了個一幹二淨。
“咳,那什麽……”時途窘迫地開口,為了盡快将錯覺驅散,硬生生扯出一個話題,“蕭哥,為什麽定在九月底?”
蕭飒沒有拆穿他的小心思,順着他的話題回答:“最近都是我一個人跑川藏,估計到九月底能有一趟是跟車隊的。人多點兒,路上互相有個照應,能安全些。”
時途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但他也僅僅是表面安靜,心裏其實并不平靜。
他忍不住會想——蕭飒一個人跑長途,是不是遇到過危險?是什麽樣的危險?是經常發生還是僅僅偶然?我要怎麽才能保護他,而不是躲在他身後、被他保護……
這一連串的假想,讓時途陷入一種莫名的焦躁,并因此而愈加沉默。
蕭飒擡起眼簾看看他,一時沒有說話。
晚餐快結束時,蕭飒主動挑起了話題,和時途說起路上要帶的東西,以及注意事項。
時途這才從那種無解的焦慮裏掙脫出來,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不是,等一下……你剛才是說,這趟還有其他人跟我們一起?”
蕭飒“嗯”了一聲,問時途:“你介意麽?”
“介意倒是不介意,”時途頓了頓,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就是一想到要當着外人的面兒追你……我有點兒緊張。”
蕭飒被他逗樂了,笑着安撫:“別緊張,追我又不丢人。”
時途還真就信了他的鬼話,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附和道:“說的也對。”
隔了兩秒,時途又問:“所以我從現在開始,就正式在追你了,對吧?”
蕭飒站起身,樂不可支地揉了一把時途的頭發。
“對,追吧。”他說完,端着碗筷走到廚房,低頭開始洗碗。
時途擦完餐桌跟過去,靠在廚房門口看蕭飒洗碗,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這他媽的,到底是誰在追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