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蕭飒付完款，站在櫃臺前面等了兩、三分鐘的時間。
服務員在店裏忙碌一番，然後端出一個一次性的塑料小碗，遞到蕭飒手上。
蕭飒禮貌道了謝，端着小碗回頭看時途，問道：“在店裏找個位置還是邊走邊吃？”
“邊走邊吃吧。”時途回答說。
蕭飒點頭，把小碗遞到時途面前：“你自己拿着？有點熱，但應該不燙手。”
時途接過來看了一眼，有些懵圈。
不是紅糖冰粉。
這一碗溫熱的黑色糊糊，是什麽啊……
蕭飒走在他身側，視線點在他手中的甜品上，故意問：“認識這個麽？”
“……”時途還想掙紮一下，于是猜測，“黑芝麻糊？”
蕭飒低笑一聲，“你好歹先嘗一下再猜。”
時途嘗了。
濃稠甜蜜的口感，軟糯糯包裹着葡萄幹和其他果仁，雖然有很輕的黑芝麻味，但那顯然不是味覺的主體。
還挺好吃的……
他沒忍住，又吃了兩口。
“嘗得怎麽樣了？”
時途這次不掙紮了，乖乖認慫：“嘗得挺好，就是猜不出名字，因為壓根兒就不認識。”
蕭飒也不為難他，介紹說：“這個是‘三合泥’，老成都的名小吃，現在愛吃這個的年輕人不多，市裏也沒幾家店在賣了。”
什麽東西一旦變得罕見，就莫名多了幾分珍貴的意思。
時途本來舀了一大勺，這會兒又有點不舍得一口吃完了，只将嘴唇貼在塑料勺邊緣，小口小口地抿着。
“喜歡吃麽？”蕭飒看着他問。
“喜歡，”時途答完，安靜片刻又開口，“蕭哥，你剛才說這個小吃現在很少見，那你是從哪兒知道它的？”
“我小時候跟着長輩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
“這樣啊。”
時途安靜下來，一邊慢慢往前溜達，一邊以同樣慢條斯理的速度吃着手中的三合泥。
他有些走神，以至于蕭飒第二次問他“在想什麽”時，他才反應過來，擡頭看向身側的男人。
“我在想……”時途斟酌了一下，從混亂的思緒裏撿出重點，“在想我們認識之前的那些年，你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都經歷過什麽事情。”
“你想了解哪段，我都可以講給你聽。”
“那不一樣，蕭哥。”時途搖了搖頭，輕輕嘆一口氣說，“聽你講出來，和陪你一起經歷，是不一樣的。”
蕭飒安靜幾秒，而後溫聲問他：“會覺得遺憾麽？”
“當然會，”時途望進蕭飒那雙深邃的眼眸，忍不住問他同樣的問題，“你呢？沒有參與我過去的人生，你會覺得遺憾嗎？”
蕭飒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答說：“可能不會。”
“哦，”時途覺得有些低落，但好像又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他像是給自己解圍一般，自言自語道：“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也不要參與我過去的人生。很無趣，也很糟糕。”
蕭飒卻搖頭說：“不是這個意思，時途，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麽？”
“只是相比于過去，我更在意我們的以後。”
他們的以後。
時途被這個概念戳中了心扉。
從蕭飒簡短的話語裏，他仿佛窺見了長久而深切的羁絆，還有歷久彌新的情感。
他像是得到了一個尚未說出口的許諾，并因此心動得厲害，甚至生出一種猛烈的沖動，想在這一刻就向蕭飒告白。
可他還是忍住了。
時途想，如果蕭飒拒絕，接下來的旅途會變得非常尴尬；
如果蕭飒接受，那麽接下來的旅途則會因為彼此的克制而變得更加難捱……
不論哪種，都不是他期望看到的情形。
他想再等一等，等到旅途快結束的時候，再尋找一個恰當的契機。
從步行街離開後，他們在路邊攔了輛出租，打車回酒店。
蕭飒這趟過來算是給老餘幫忙的。老餘這人很敞亮，确定蕭飒能來的當天，就給他定好了住宿的房間。
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蕭飒會帶人過來。
蕭飒本來沒指望老餘能幫時途也訂房，但當他們到酒店前臺辦理入職時，前臺卻說：“一位姓餘的先生幫您預訂了兩個單人标準間，請問需要幫您安排到相鄰的房間嗎？”
蕭飒下意識地看了時途一眼，很快又錯開視線，望着前臺回答說：“好的，謝謝。”
拿着房卡上樓，兩人站在各自的房間門前，互道了晚安。
時途進屋關上門，背靠在門板上，忍不住胡思亂想。
隔壁哎……
如果酒店隔音不好，蕭哥洗澡的聲音是不是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那自己洗澡的聲音，他是不是也都能聽見？
這麽一想，時途擡手捂住臉，後知後覺地害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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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時途在鬧鐘響起之前就醒了。
他根本沒臉回憶自己昨晚在夢裏都對蕭飒做了些什麽，只能擺出一副酷哥的冰山臉，佯做淡定，和蕭哥一起整裝出發。
老餘和他的車隊已經在集合點等了十幾分鐘。
蕭飒到了之後，給大家賠個不是，幹脆利落地上車出發。
經常跑這條線的人都知道，蕭飒絕對是川藏線的一把好手，所以這次也安排他在最前面領路。
時途扭頭看了看後面，老餘那一長溜的大車整整齊齊跟在他們後面，很是壯觀。
但他有一個擔心：“蕭哥，我們在最前面，是不是一舉一動他們都能看到。”
蕭飒趁着高速路口堵車的功夫，扭頭瞄了時途一眼，話裏有話地問：“途哥是想有什麽‘一舉一動’啊？”
“……不是！”時途惱羞成怒，矢口否認，“我沒有，我就問問，你別亂猜。”
車輛流動起來。
蕭飒笑着踩下油門，“行，我不亂猜。回答你的問題——有貨廂擋着，後車看不到前車的人，反倒是我們可以通過後視鏡看到後車。”
得到這個答案，時途安心了不少。
他雖然嘴上否認，但心裏想的卻是……萬一真想做點兒什麽，還是不要被人看到比較好。
出發的第一天，蕭飒帶隊跑了八個小時，算上途中三次大約半小時的休息，總共在路上熬了将近十個小時，跑完364公裏。
由于路程很趕、時間緊張，今天所有人都是趁着休息的時間吃點零食湊合湊合，沒有人坐下來安安生生吃過午飯。
晚上住在康定縣城，時途和蕭飒一間房，兩張單人床。
剛進門的時候時途還很緊張，但很快，他覺察到蕭飒是真的很疲憊，于是心疼的同時，又略略松了一口氣。
洗漱完畢，兩人仰面躺在各自的單人床上，但誰都沒有睡着。
窗外有風聲傳進來。
是蕭飒先開口的。
“時途。”他在熄了燈的黑暗裏叫對方的名字。
時途翻個身面向蕭飒，回應道：“蕭哥。”
“之前有次視頻，我給你看星星，還記得麽？”
“記得。”
“就是在康定。”
“你這麽說，我突然很想現在出去，親眼看一看。”
蕭飒轉過頭來看着他，聲音很輕地說：“好啊，我陪你一起。”
他話音落下時，時途聽見窗外的風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