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蕭飒從背包裏翻出一個全新的便攜氧氣瓶,拆開外包裝,把塑料噴嘴裝好,遞到時途手上。

“給你這樣拿着,手放這兒,口鼻對準這個噴嘴,手按下去的同時吸氣。”

雖然蕭飒一步一步教他怎麽用,但時途還是有點兒雲裏霧裏的。

他試了一下,感覺氧氣兜頭兜腦地噴了自己一臉,真正吸入肺腑的卻并沒有多少。

時途把氧氣瓶拿開,低頭看了它一眼,有些迷茫地嘀咕:“是這麽用嗎?我怎麽感覺不太對……”

“看你用着是有點兒別扭。”蕭飒挨着時途坐下來,垂眸看了氧氣瓶一眼,随後又掀起眼簾看向時途,“介意我給你演示一下麽?”

時途幾乎是立刻回答:“不介意啊。”

本來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可等蕭飒把氧氣瓶拿過去真的開始示範,時途瞬間就意識到為什麽蕭飒會多此一問。

氣瓶連接的塑料噴嘴會罩住半張臉,将口鼻整個兒攏住。

時途看着蕭飒,忽然有種學生時代兩個人同喝一瓶礦泉水的暧昧感。

這種暧昧糾纏在他心頭遲遲不散,以至于蕭飒再将氧氣瓶還給他時,他指尖一抖,差點兒将氣瓶扔到地上。

還好蕭飒接得快。

這次遞到他手上時,蕭飒話裏有話地說了句:“別介意,只示範一下,不髒。”

時途覺得這男人就他媽是故意的。

誰嫌你髒了?如果這是髒,你敢不敢對我更髒一點兒?

可這麽大膽的話時途也只敢在心裏想想,嘴上仍然是嚴防死守,一個字也不肯說出來。

他學着蕭飒的樣子吸氧,而蕭飒就在一旁看着他,像在看護一個令人擔心的小孩子。

時途當然能覺察到蕭飒的視線。

他是心虛使然,所以一直瞥向旁邊,說什麽也不好意思與蕭飒對視。

蕭飒沒有介意這些,只是叮囑:“一次別吸太多,幾口就可以,然後緩一會兒看看,如果還難受可以再繼續。”

時途乖乖地停了下來,靠着床頭仔細感受了一下。

隔了大概半分鐘,蕭飒才開口詢問:“好些了嗎?”

時途揉一揉太陽穴,有些糾結地皺了皺眉頭,“說不太清,還是疼,我感覺不出有沒有緩解。”

蕭飒嘆一口氣,沒有繼續讨論頭疼與否的話題,而是說:“你往那邊挪挪,給我讓個地方。”

“……”讓個地方?是說,蕭飒也要躺到他這張床上?

時途一下子有點懵,但哪怕這僅僅是自作多情的猜測,他也不願意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

他聽話地往旁邊挪了挪,騰出半個人的寬度。

蕭飒靠過來,倚着床頭将他攬進懷裏。

兩個人都剛洗過澡,用過相同的沐浴露,散發出極為相似的味道。

可還是能覺察出彼此間的一點點不同。

蕭飒的氣息更加明顯,那是一種飽滿而暧昧的侵略感,很輕易就将時途籠罩,令他躺在那裏,腿軟得無法動彈。

時途緊張極了,渾身肌肉都下意識地繃緊,被蕭飒摟住的肩膀更是僵硬到紋絲不動。

他抿抿唇,有些艱難地找回聲音,問蕭飒:“這樣抱着會好得快一些嗎?”

蕭飒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怔了一瞬,随即低笑着回答:“可能不會。”

“那……?”

“我就是單純想抱着你。”蕭哥這話說得十分自然,仿佛這樣的對話就應該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

時途心髒跳得很快,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蕭飒的直白。

直到蕭飒又問:“途哥,允許嗎?”

這個問題就容易多了。

時途在心猿意馬的慌亂中抽出所剩無多的冷靜,用很輕的聲音說:“允許。”

于是,蕭飒就一直這樣抱着他。

彼此的體溫融在一起,透過體表的肌膚,熨燙着時途的心。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直不穩,呼吸也比平時炙熱幾分。

他原以為在這種狀态下是很難入睡的。

但最後還是在逐漸襲來的困意裏失去清醒,枕着蕭飒手臂跳動的脈搏,沉沉睡去。

時途的高反不算很嚴重。

從拉薩返程的路上,他手裏抱着蕭哥給的氧氣瓶,感覺頭疼了就吸兩口。

老餘看見了,一臉壞笑着問:“怎麽樣啊途哥,吸得爽嗎?”

……這話聽起來怎麽好像有深意?

途哥試圖澄清:“老餘,我只是吸個氧而已。”

老餘還是剛才那副表情,“對啊,就是說氧,吸得爽嗎?”

時途:“……”他明白了,這光頭就是故意開黃腔。

蕭飒聽見了,在一旁低笑着說:“途哥,你就多餘搭理他。”

時途腦海裏還萦繞着那個暗示意味明顯的問句,此刻再一聽到蕭飒的嗓音,大腦就直接做出了微妙的關聯處理。

他呼吸一頓,瞬間羞得不行,

臉肯定是紅了,只是不知道紅沒紅透。

老餘視線在時途和蕭飒之間來來回回地打量兩圈,“啧”一聲,欠欠兒地走了。

因為這事兒,時途接下來兩天沒跟老餘說話。

老餘為此還特意給蕭飒發了條微信,說:“老蕭,你那個很乖的小朋友,怎麽這麽不禁逗啊?”

蕭飒面無表情地回複:“輪不到你逗。”

回完消息,又忍不住跟副駕駛的當事人說:“老餘誇你很乖。”

途哥一撇嘴,上來就是一句髒話:“我乖他二大爺。”

蕭飒笑了,“好好說話,別罵人。”

蕭哥的話必須聽。

時途癟癟嘴,沒再吱聲。

這已經是從拉薩返程的第三天了。

一行人沿着318國道,一路從波密到邦達,過了芒康,再穿過巴塘,正在去往理塘的路上。

當他們中午到達理塘,停車到路邊一家川菜館子吃午飯時,時途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前幾天來的路上,他和蕭飒一起抽煙、聊往事的地方,就是在這裏。

此刻,他依舊坐在當時的位置,而身邊依舊坐着那個讓他挂在心上、想要給予一切的男人。

時途沉默地看着蕭飒,心裏恍然生出某種記憶回溯的感動。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經過這裏。

他陪在蕭飒身邊,一起走過重複的路了。

這樣真好。

午飯過後,老餘帶着車隊和蕭飒分道揚镳。

蕭飒他們要沿着國道318繼續往東,經過新都橋和泸定,再從雅安回成都。

而老餘一行人要從理塘轉個方向,一路向北,開往甘孜。

蕭飒和老餘道別,時途也看在蕭哥面子上,終于和老餘恢複了邦交。

車隊離開後,蕭飒和時途回到自己車上,繼續趕路。

臨近傍晚時分,太陽斜到山頭,而他們正在翻越折多山。

折多山海拔超過4000米。

蕭飒擔心時途高反,一直詢問他的感受。

但時途似乎已經适應了高海拔稀薄而清澈的氧氣,因而并沒有覺得難受,甚至還擔心自己回到平原之後會不會醉氧。

蕭飒見他狀态不錯,這才放下心來,專注開車。

折多山的山路狹窄,而且沿途九曲十八彎,的确當得起“折多”二字。

蕭飒這一路開得都很謹慎,目光在前方與後視鏡之間徘徊,掌握着每一個彎道的路況與來車。

與他相比,時途的狀态明顯惬意松弛許多。

時途怕打擾到蕭飒開車,沒敢直接盯着他的側臉。

他靠在座椅上,望着副駕這一側的車窗,看外面的風景疾馳倒退。

車窗的倒影中映出蕭飒英俊的臉龐。

時途于是在心裏給自己編故事,仿佛蕭飒是電影的主角,而窗外景色則是他們之間一幕又一幕、變幻不停的過往。

這種想象對于他這樣沒什麽文化的人來說,既抽象寫意,又頗有浪漫的意味。

車輛行駛到折多山垭口時,那種浪漫與寫意也終于伴随告白的沖動,累積到頂點。

時途轉過身來看向蕭飒,克制着內心翻湧的情愫,佯做沉靜地提議:“蕭哥,停一下車,我們下去看看吧?”

蕭飒停下車,轉頭對上時途的視線,心中忽然有種難言的預感。

某種沖動仿佛借由呼吸的頻率傳遞而來。

他突然就知道時途要對他說什麽了。

兩個人沉默地下車,并肩站在折多山垭口的石碑旁邊,眺望遠山。

時途醞釀了許久。

他覺得有些話不該那麽輕易說出來,一定是要珍而重之,才能對得起它的分量。

不過,在他開口之前,蕭飒就已按捺不住,率先開口。

“時途。”

“嗯?”

“別追我了,行嗎?”

時途驀地轉頭看向蕭飒。

“蕭哥……這話什麽意思?”雖然他真的已經很努力地想穩住聲線,可尾音仍然帶着輕飄的顫抖。

蕭飒一看時途這麽緊張,就知道是又誤解了他的意思。

這種時候,任何的解釋都是多此一舉。

蕭飒輕不可聞地嘆一口氣,幹脆轉過身來,握住時途的小臂,用力一拽,把人帶進了懷抱裏。

溫熱的掌心控着時途的側臉,帶着薄繭的指尖插到發絲裏,親昵而又暧昧地摩挲。

蕭飒開口,聲線被垭口的風吹得有些喑啞,“我說過的——追得太久,我可能會等不及。”

時途恍然明白了蕭飒的意思。

這一刻終于還是到來。

時途緊張到無以複加,心中纏卷着許多話想說,喉嚨卻像被一雙溫柔的手拿捏住,不允許他發出聲音。

蕭飒望進時途清澈深黑的眼睛,心中滾燙的情愫愈發難以克制。

這一路,所有的理智都已消耗殆盡。

而此時此刻,蕭飒只想循着本能,去親吻,去占有。

他難以自控地靠近時途,低頭在他嘴唇上輕啄一下,啞聲說:“別再折磨我了,時途,我們在一起。”

話音落下,他帶着掠奪的氣息,兇狠地咬住時途的嘴唇。

疼痛觸達神經,惹起戰栗的快感。

時途仰起頭,手指下意識地抓緊蕭飒的衣襟,幾乎要溺死在這個觸及靈魂的深吻裏。

可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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