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本座的命格

本座的命格

墨倚樓當夜睡得沉,次日醒來便覺得渾身酸痛,嘴角竟還無辜破了皮。

無端如此,他心情自也是好不到哪兒去。

而前來雪霁蓮峰的弟子們早已到齊。

他揮袖打開《人間世》,找到了洛紅衣不久前接的宗卷,念道:

“發布者:不詳。

宗卷內容:春眠”

“就這樣?”慕青寧等着他往下念。

南秋溫聲解釋:“三級游獵任務不比五級,可以知道詳細宗卷內容,可只有接任務的人可以知曉。我們的話......”

墨倚樓今日頗為煩躁,未聽他說完,便徑直化出傳送陣踏進去:

“跟上。”

“哎喲!”

墨倚樓剛走出來,便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看,竟是垂天之雲的弟子和旁派的弟子撞到一塊兒去了。

他細看了下,只覺眼熟,身側的殷容提示:“是長安青绮門的弟子風花晚。”

那人與慕青寧撞到,碰個滿懷,不拘地扣手道了聲對不住。恰聽到殷容的聲音,便擡首看過來,反倒略過殷容,笑着對上墨倚樓的視線。

他與殷容差不多年齡,幾步便跑上前來跟墨倚樓行禮:“仙君!晚輩長安青绮門風花晚見過仙君!”

笑容璀璨,紅唇齒白,極為俊朗。同樣的年紀,身上是殷容所沒有的明媚潇灑,刺得他目光微眯,有些不悅。

墨倚樓倒挺喜歡他這性子,輕笑:“風花晚,我記得你。怎麽,你也來奪獵?”

風花晚聞言,頗有些狡黠地笑:“......也?仙君好陣仗啊,奪獵帶這麽多人?”

被拆了臺,墨倚樓也不惱,微擡首道:“路過。”

風花晚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哪知墨倚樓又道:

“看熱鬧。”

墨倚樓見他吃了癟,便心情極好,再回頭反倒瞥到殷容一張臉陰沉得厲害。

他內心不免悵惘,心道還是人家的弟子好。

說是看熱鬧也不假,前來奪獵的人極多,此刻他們所處的街道前方,便熱熱鬧鬧的,圍着一大圈人。

墨倚樓随其他弟子們走近了,便聽到人群中有人嚷嚷起來:“瞎眼算命的,給我算一卦?”

那端坐在鬧市中的算命師閉着盲眼淡定道:“一天三卦,只算有緣人。”

那人被這老頭氣到了,诘問:“那你倒是說說,什麽樣的才叫有緣人?”

此時那瞎眼算命師便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過去,道:

“他,便是有緣人。”

直指墨倚樓。

墨倚樓見他指得這般準,不由懷疑他那雙眼睛是真瞎假瞎。他走上前去,站定在算命攤前:“老先生,既然你說我是有緣人,那就給我算一卦。”

那算命師聞言,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掌心向上攤開。

墨倚樓訝然,他吓了還能看手相,猶豫了下,便不情不願地将手伸過去,哪知還未貼到他手。

那老家夥就惱道:“錢呢?不給錢就想白算!”

墨倚樓:“......”

尴尬地将手伸回來,又覺得駁了面子,便冷聲問:“一卦多少錢?”

“三兩雪花銀。”老頭子捋着胡子,故作斯文道。

您老真風雅。

墨倚樓伸手掏錢,才發現這慕成雪竟身無分文,他轉頭看向殷容。

殷容立即左右摸了摸,在墨倚樓愈發灼熱的目光下,他掏出身上一兩多的碎銀:“......師尊,徒兒就這麽多......”

衆目睽睽下的北冥仙尊:“......”

這時還是南秋上前,遞出了一個銀錠子,溫聲道:“先生,這裏有十兩,不用找了。”

墨倚樓臉上挂不住,輕咳一聲。

瞎眼算命師火速收了銀子,腆着老臉笑道:“正好你們同行中有三人是有緣人,老朽便給你們一同算上一算。”

墨倚樓敷衍笑笑:“算吧。”

算命的徑自掐指,低聲嘀咕了幾句,忽而顫着胡須大叫:“這是!這是天仙的命格啊!”

墨倚樓被他吓得險些失了儀态。

又聽他道:“奇怪,真是奇怪,老夫平生未曾見過這般的......”

南秋見他猶疑,而周圍人衆多,便拱手對四周道:“各位道友麻煩屏退左右。”

衆人面面相觑,嘟嚷着退散後,那算命師卻不知何時寫了張八字卦言遞予他。

墨倚樓随手打開:

“命犯妖格,欲孽纏心。”

他定定看了眼,心裏咯噔了下,立即合上,捏在掌心。

這邊這算命師又給殷容算起來,不住搖頭:“這位小兄弟命格極貴,但貴極反賤,來,這張卦言收着。”

南秋也上前收了卦言。

幾人便退出了這片,慕青寧好奇地伸腦袋過來打探:“都寫了什麽?我瞧瞧。”

南秋見了卦言,面色一頓,收好後溫和淺笑:“只不過是些套話而已。”

慕青寧見問不出來,只能作罷。

幾人是來奪獵的,卻始終未見洛紅衣。走了半條街也未見多少人在街上,偶遇個大爺,也是坐在街邊打盹兒。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是站着打哈欠,就是坐着小寐,懶洋洋的。幾人路過也染得哈欠連天。

慕青寧小跑着到一家包子鋪前打聽消息,遠遠看去,那人打着哈欠懶懶回他,沒幾句慕青寧也打着哈欠回他。

一言一語的,他跑回來時,已經兩眼耷拉着,強撐着睡意道:“這鎮子叫...春....哈....春眠鎮。鎮上的人光白天都有一半時間在睡覺,其餘時間就是在....哈......就我這樣。”

慕青寧說這話時,一行人随着他的步調一同打了個深深的哈欠,眼淚挂在眼角。

慕倚樓也頓覺困乏,直覺是這城內有古怪,他便又問:“那洛紅衣呢?”

慕青寧:“這我剛剛問了,他倒是不知,我便又問,有沒有個一身紅衣,相貌昳麗的男子路過,他倒一下醒了,說是徑直去了城南。城南此時春時花開,許是去賞花了......哈......”話尾,他又張嘴打了個哈欠。

墨倚樓差點沒忍住,強撐着往城南走。

一行八人,走到城南,還真看到一片桃花林。

這花開得甚好,粉香撲鼻。

幾人走進去,嗅到香味,反倒愈發困倦。

衆人繼續深入前行,四周的桃林愈發密集,枝頭的桃花密密匝匝,堆成雲狀團團挨着,細看又花瓣花蕊分明,蝶飛蜂舞,嬌豔欲滴。

“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墨倚樓問殷容。

殷容早就察覺異象,低聲道:“這裏看似生機勃勃,但死氣更甚。”

“死氣?哪裏? ”

“花香處都是。”殷容沉聲道。

這話說得甚是駭人,原本滿目的美景現在反倒詭異起來。

“那、那我們現在嗅着的豈不是...... ”張子鳴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

他身旁的秦明月回頭去看他,驚得瞪大眼睛:“...... !”

墨倚樓和殷容在前面探尋,他終是警惕起來:“所有人,用冰封住嗅覺。”

“是。”只有殷容一人回複他。

他們對視一眼,回頭看去,發現身後的六名弟子竟全都不知去向。

墨倚樓心道糟糕,怕不是之前那小販故意引他們前來,着了道。

“師尊,我能感應到他們就在附近,離我們很近。 ”殷容四處探尋道。

“哪裏? ”

殷容感知着漸漸消散的生氣,靠近一棵幾人合抱粗的桃樹,伸手撫上粗糙的樹皮,回頭道:“樹裏面。 ”

墨倚樓走近來。

“有樹洞! ”

他們往樹洞裏湊過去看,漆黑一片,墨倚樓伸長了脖頸要細看時,陡然的對上一雙黑暗中睜開的眼睛。幽綠發亮!

墨倚樓冷不丁得被吓得往後一退,一只手撫上他的後腰。

“師尊小心! ”

頭頂蘑菇雲似的桃花冠竟彎下腰一般朝他們蓋下來。

殷容身形一晃,一把抱住他擋在他上方。

兩人被壓倒在桃花樹下,昏闕過去。

紛紛揚揚的桃花瓣飄落下,灑在他們身旁。

日暮夕沉,一抹斜陽從桃林上灑下,照在兩人身上。

睡夢中的墨倚樓隐隐感到不安,額前的紅蓮上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夢裏,他依舊是慕成雪,滿身的白衣染滿血,腳下踩着累累的屍海,在漆黑的夜裏,被一群寒鴉追逐着狼狽地跌倒在地。

遠處高空之上,懸站着一個颀長黑影,他身後長着雙巨大的黑色羽翼,淡漠地看着他被寒鴉被啃噬。

疼痛感讓墨倚樓難耐地皺眉,而下一瞬,那人忽而揮翅俯沖下來,轉瞬來到他面前,一把擒住他纖細白皙的脖頸。

周遭的群鴉驟然撲棱棱從墨倚樓眼前飛走,露出視野來。

墨倚樓困難地喘着氣,方才看清他蒼白皮膚下,微勾薄唇,露出兩顆鋒銳獠牙。

他看不清他是誰,只是聽到他說:

“慕成雪,你說我是妖孽,那你嘗嘗做妖孽的滋味如何?”

墨倚樓下意識要逃,然而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看着他慢慢靠近他的脖頸,将獠牙破他的頸脈。

血液逆流的恐懼感讓他渾身發顫,然而卻怎麽都醒不過來。

“師尊!師尊!”遙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他奮力地想推開身前這人,然而卻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下一瞬,他看着從他頸側擡起鳳眸的人,紅潤的薄唇微張,獠牙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滑到嘴角。

墨倚樓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殷無常!

那雙猩紅的眸子裏,是欲孽橫生的汪洋。

墨倚樓:去你的鳥命!

殷容:我就是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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