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座偷窺
本座偷窺
“師尊......你不是叫南秋他們不要睡的嗎?”殷容不解。
墨倚樓挑眉:“無人護法,自是不能亂來。你不一樣。來,将你的卦言拿出來,躺到床上去。”
聽到卦言二字,殷容不禁緊張起來,他不敢違抗師命,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卻遲遲不願掏出那張卦言。
墨倚樓瞥向他:“拿出來。”
殷容硬着頭皮伸手去懷中掏,動作緩慢:“......師尊,這卦應該不準。”
墨倚樓哪管他,伸手便奪了過來,低頭掃了眼。
“三毒入骨,情深不壽。”他低聲念出來,似是想到了前世殷無常的死狀,嘴角不由勾起來,冷笑了下。
殷容透過桌上的燭光,看到他細微的神情,心下不由沉了沉。
“你這是張陰卦,”墨倚樓作罷,拿出自己那張,也不給殷容看到,直接背面覆在桌上。兩張卦言齊齊放在一起,“而我這張是陽卦。”
“陰陽卦?”殷容蹙眉,似是在藏書閣看過一些。
“對,這整個春眠鎮被人作成了陰陽法陣,我們從走進春眠鎮時,便是入了陣。”
“方才我們進入的桃林便是其中一處陣眼。我之前大意,才中了招。不過也正是如此,才發現了這個陣法詭妙之處。”
“便是讓人入夢後,束縛在夢中,無法脫身。”墨倚樓道。
說到這,他不由好奇問道:“殷容,你之前在夢境中看到了什麽,又是怎麽出來的?”
“這......我記不清了。”殷容仔細回想,“但記得,應是個美夢。”
憑什麽我做的是噩夢,你卻是美夢!
他心裏愈發不悅,臉色也冷了三分,道:“你且睡下,我為你護法,這算命的一天三卦,定是陰陽卦的限制,南秋與我不入夢,他便會從你這下手。我便趁機找到陣眼,破他法陣。”
殷容聞言,毫不猶疑地點頭:“好。”
墨倚樓見狀倒好笑,他就不怕自己設套,坑了他。
說罷,殷容便躺在床上,閉上眼,準備入夢。
過了約莫一刻鐘,墨倚樓幾次試圖施法進入他的夢境都受阻,不免有些氣惱。
殷容睫毛微動,有些怯怯地睜開眼:“師尊,我....們鴉族是夜貓子,夜越深......越興奮......我睡不着......”
墨倚樓聞言,想揍人。
殷容微垂着眼簾,小心地盯着師尊的臉色,輕聲試探:“......師尊要不試試唱一首催眠曲?就是之前您在樓蘭唱過的那個......”
墨倚樓:“......”
殷容見他臉色愈發冰冷,連忙改口:“師尊不願,那徒兒自己再醞釀醞釀......”
“閉眼。”墨倚樓突然出聲打斷他,殷容急忙閉上眼。然耳邊立即傳來師尊清冽悅耳的歌聲。
他閉着眼,嘴角抑不住上眼,臉頰微發燙,心滿意足地聽着。
三遍以後。
墨倚樓的歌聲從一開始地僵硬艱澀到後面漸漸舒緩溫柔,然而性子也漸漸快磨沒了的時候。
這殷容終于入夢了。
他松口氣,立即施法,說是給他護法,實際是想潛入殷容的夢境一探究竟。
垂天之雲。
慕尚雲負手站在山門前,對身旁的白衣男子道:“成雪,今年怎麽有興致來看入門試煉,莫不是想收徒了?”
清俊冷面的白衣仙君只是輕輕瞥一眼垂天鏡中的畫面,那是垂天之雲萬丈深淵三千靈雲梯,歷劫艱辛的弟子們最後一關,能夠爬上來,便是有仙緣之人。
慕尚雲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到垂天鏡中還有個渾身是傷的小孩,他微蹙眉:“這小孩是最後一個,應該快撐不住了。”
慕成雪淡漠地瞥着鏡中那小孩,看着他直到最後精疲力竭地爬上頂峰,癱軟地一下往前撲,倒在雪地裏。
小殷容眼前出現了一雙玄靴,他艱難地擡頭,入眼的是一雙清冷的鳳眸,額間紅蓮愈加顯得眼前人清俊冷淡,不近紅塵。
“仙君......”他嗓音軟糯,微訝然地擡頭看着他。
慕成雪高高站着,低頭俯視着他,冷淡問道:“追兵已走,為何不離開?”
殷容忙坐起身答:“仙君救了我,我無以為報。我出去就是一死,求仙君收留我,我做什麽都可以!”
“他們為何追殺你?”
“這......我......”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慕成雪轉過身道,“你我有緣,做我徒弟吧。”
“......謝謝仙......謝謝師尊!請受徒兒一拜!”
背對着他的慕成雪聞言,嘴角微翹,眉眼少有地帶了絲愉悅。
“師尊師尊!徒兒今日學會了好多字......”
“師尊!你看,這是徒兒畫的像......”
“師尊!我......”
慕成雪每日在書房看書,到了閑雲峰下課的時辰,便不自覺地坐不住,時不時地瞥一眼門口。也不知那小崽子今日又給他帶來了什麽不像樣的玩意。
然而今日卻遲遲等不到人。
閑雲峰。
“唉,你們知道嗎?垂天之雲十多年前被屠過門,慘得很哪,掌門夫婦全死了......”
“這又不是秘聞,有什麽好說的。再說那岱岳宗的前掌門不是也被我們仙尊......咔嚓了嗎?”
“這你就不清楚了,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說這幕後主使是那岱岳宗沒錯,可實際上,垂天之雲是被妖孽滅的滿門。”
“妖孽?怎麽說?”
“跟你們說,悄悄的,都過來。”那弟子伸手将幾人拉攏在耳邊道,“這還得提到慕成雪少年時,他那時以一人之力在堪破了三千玄機,風光無二。這自然是遭人嫉妒。”
“所以呢?”
“之後啊,這少主竟救下了一只來歷不明的妖,還與他相見如故,私藏在雪霁蓮峰。可不就是少年心性嘛,結果那只妖就是從岱岳宗逃出來的,人岱岳宗上門讨要,被掌門發現......”
“然後呢?”
“然後那只小妖被掌門強制杖殺在山門前。”
“啊?那少主也不攔着?”
“攔不住啊,反正自那以後原本還偶爾會笑的少主,再也不笑了,梗着北冥雪山一樣冷冰冰的。”
“再後來,也不知為何那小妖怨氣如此沖天,凝了大量妖靈的怨氣。”
“那這和岱岳宗有什麽關系?”
“能不有關嗎?那些妖靈怨氣全都是岱岳宗劍下的,是那岱岳宗宗主走火入魔,放出了妖靈,岱岳宗控不住,就施法引到了垂天之門......”
“啊,也怪不得慕成雪會血刃了那宗主。這樣看來,他應該恨極了妖。”
“可不是嘛......他肯定特別後悔當初救下那只妖......”
聊天的弟子漸漸遠去,而躲在暗處的小殷容垂眸咬緊了唇,身後的被人欺辱受傷而化出的翅膀上還沾着血跡。
慕成雪等到日暮夕沉,依舊不見殷容回來,他便出門去尋。
夜裏下了雪,雪地積深,他踏着雪提燈,尋到後半夜,終于在九幽雪谷的一個冰窟窿底下,看到個瑟瑟發抖抱成一團睡過去的小殷容。
他縱身飛下去,走近時,嗅到了血腥味,他低頭細看,從殷容的傷口處,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翅膀。
慕成雪一愣,才知他是妖。他看着眼前這孩子半晌,之後斂下眸子,蹲下伸手給他渡靈力。直到他的傷口愈合,恢複人形,凍僵的身子漸漸回暖,他便抱着他飛出去,在雪夜裏緩緩往回走。
殷容迷糊間在他懷中醒來,看到師尊清冷的眉眼,驚惶了半刻,才怯怯道:“師尊......”
“以後不要亂跑。”慕成雪沒有低頭看他,抱着他看向前方繼續走。
就....這樣?師尊沒發現?
小殷容垂眸,輕點頭:“徒兒知道了。”
自那以後,慕成雪除了平日授課,很少出現在殷容面前,只是常常會去藏書閣。
這日是殷容的生辰。
殷容四處尋不到師尊,不免有些悵惘。
“殷容。”
他聽到聲音驚喜地回頭,看到慕成雪端着一碗面走到他面前,聲音略有些不自然:“我聽聞過生辰,都要吃長壽面。垂天之雲沒有,這是......是我做的。”
殷容欣喜地接過面來,突然燙了手,連忙捧着端穩。這面碗這麽燙,師尊他......思及此,他瞥了眼慕成雪的指尖,發現那纖長的細指不僅發紅,還沾了些面灰,連同他衣服的下擺也有些污漬。
殷容心裏不免受之有愧,又感到溫暖,他捧着面碗,低頭吃起來,吃得滿嘴留香,滿足地揚起小臉看向慕成雪。
“好吃!”
“慢點吃。”慕成雪伸手輕撫他的背,又道,“殷容,為師這尋得一物,與你相貼,今日便贈予你當做生辰禮。”他說着從懷中拿出一物。
正是一節小指骨大小的墨色玉石,上面細細雕着符咒繁紋,中間似有镂空的芯子。
精致巧妙。
小殷容看得愣住,慕成雪已伸手将墜着墨繩的墨玉挂上他的脖頸。
“貼身護着,喜樂平安。”
看不懂沒關系,遲早會慢慢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