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就在這時,真正的變故發生了。

忽然一個猛地急剎車,車頭猛地一晃,土路又沒有護欄,直接撞進了一旁的地裏。

乘客們本來都冷的打哆嗦,又來這麽一下,免不了磕到碰到,抱怨之聲幾乎沸騰了。

“搞什麽啊?”

“會不會開車?”

“坐這車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退錢,這還有臉收錢?”

便是那位态度不怎麽樣的大嬸,剛才也被摔了一下,她這次沒吵嘴,難得附和了乘客的話,說:“老周,你搞什麽?怎麽突然停下了?”

她話音沒落,忽然從側面瞧見了司機的臉。

慘白慘白的,在昏暗的視野裏,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恍如厲鬼。

就在她出聲尖叫的前一刻,忽然感覺到自己被輕輕的拍了一下。

這下自然是叫不出來了。

拍她的自然是柴溪。

柴溪上午被颠簸的太狠了。

如今又是第一次坐車,雖然沒到暈車的地步,精神也不大好。而這古怪又是一點點侵蝕過來的,并非一蹴而就,因此她渾渾噩噩的時候,倒是真被瞞過去了。

Advertisement

但現在出了事兒,自己就在車上,她總不能不管。

柴溪十分冷靜。

因為相比之前那座觀音廟,這裏也只是小局面罷了。

越是在狹小的固定空間,邪崇之物的力量就越發強大,在這種開闊的地方,最多也就影響一下天象罷了。柴溪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雖然這一路行來,感覺仿佛走着一條沒有盡頭的路,跟鬼打牆似的,但其實車确實是在前進的。

而且,柴溪感覺到,這一股力量雖然并不正,但卻并沒有什麽惡意。只是陰氣,而不是煞氣,不然衆人不會僅僅覺得冷了。對方應該不是專門針對這輛車,不然完全可以把連車帶人都困在鬼打牆裏面。

這也是她之前沒有察覺的另一個原因。

這個時候,柴溪忽然想起來之前坐三輪來東佛縣路上,那位車主跟她說的一個當地傳言。

都說一草一木,皆為天定;一飲一啄,都是前緣。

柴溪作為一個風水師,是極信這一點的。

車主跟她說這個,說不定就應在了這裏。

傳說原本這塊地方,到了夏日汛期,洪水頻發,經常湮掉附近的村子。後來請了當地很有名的風水先生來看,說原因就是因為不遠的河口處,那個小山包,成了卡在河水“喉嚨”上的一根刺,人喉嚨裏卡刺不舒服會難受,這河水當然也會難受,就以泛濫抗議。

要想讓河水不再泛濫,必須将那個小山坡給鏟平。

當地人不懂風水,但是光想着,如果水中小土坡沒了,确實就不會泛濫了啊。

于是齊心協力,打算一起把它鏟平。

但是他們在挖這個小山包的時候,發現裏面埋着許多許多的棺木,其中沒有什麽陪葬品,僅僅只有屍骨。

而且,去挖這個小山包的人,很快一一都出現了各種問題,渾身開始潰爛,然後再痛苦之中死亡。

這下子,都覺得自己是挖別人的墓葬,所以中了詛咒了。

那位風水先生,也差點被憤怒的人群給活活撕了。

他後來出了一個主意,讓人們把小土包重新埋回去,然後挖出來多少具棺木,就制作多少個身高相似的紙人,投放到河水裏,這樣就安全了。

人們雖然不怎麽信任他了,但走投無路,也只能照着辦。

這麽一來,倒是真的沒有人再中招,不過挖墳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在大雨天,那些沉在河中,被冤魂附身的紙人,就會趁機爬上岸來,四處游走,然後在雨停之前,回到河中去,“有緣人”說不定就能看到。

這個傳言一直在當地流傳着,幾十年前有關部門曾經專門派人來挖過,但那個小土包裏面什麽都沒有,然後就沒人管了。

柴溪有種直覺,覺得對方或許就是傳言中的“紙人”。

不過對方現在還沒有露面,柴溪要做的,就是等它出來,或者把它引出來,這麽一來,就知道她的猜測對不對了。

反正對方沒有表現出惡意,看來是無意傷人,那就可以談判。

柴溪受的不是斬妖除魔的教育,只要鬼不犯她,也不傷害無辜,她也沒有非要降魔除鬼的興致。

她現在真不想再打一場了。

而且要是真如傳言所說,是存活了那麽久,還可以四處游蕩的老鬼,她這個狀态未必是對手。

大嬸顫巍巍的回過頭來,看到柴溪這麽一個小姑娘,膽氣回了上來。別的本事沒有,欺軟怕硬倒是天生的。她這下也忘了之前想說什麽,剛想沖柴溪發火,卻見她指着前方說:“那裏好像有人要上車。”

這樣的大雨,前面又不是什麽車站,會有人?

大嬸雖然不信,覺得柴溪是在逗她,但見柴溪神色鄭重,眼中似乎真的倒映着什麽,也下意識回頭去瞥,這一眼頓時讓她驚了。

就在路的正前方,果然站着兩個,哦,不三個人。

這也難怪司機突然剎車了,總不能直接撞過去吧?

左右兩人披着黑色的連身雨衣,整個人都藏在裏面,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下,幾乎要跟天色融為一體了。

中間還有一個人,他與旁邊兩人不同的是,那件黑色雨衣并沒有穿在他身上,而是搭着的,可以看到下面隐隐約約透了點白色的布料出來,在黑暗中顯得更為顯眼。他的頭低垂着,好像是被人架着走的。

在大娘的視線中,他們就這麽一步一步,直接走到了車門前,輕輕的扣了扣。

司機微微發抖。

他的手按在開門鍵上,遲遲沒有動作。

車子裏似乎陷入了無言的寂靜,誰都沒有出聲。只有雨聲,以及敲門聲源源不絕。

柴溪在這樣的情況下,神色依舊,平靜的拿出了錢,對大嬸說:“買三張票。”

大嬸喘了一口氣,接過錢說:“他們是你朋友?”

柴溪沒有回答,只是微笑。

礙于風水師的規矩,她素來是不說謊的,這種情況下,不說比較好。

扯了三張票,大嬸冷靜多了,既然是柴溪認識的,那說明就是人罷了,人家樂意穿黑色的雨衣,禁髒不行嗎?自己下自己,才會吓出毛病來。

這麽一想,趕忙說:“老周,開門啊,人家敲了半天你搞什麽呢?”

司機按下了開門鍵。

三個人側着身,仍然并排着從中間的門緩緩地挪了進來。

他們一言不發,走到一個排在一起的三連坐空位,也不脫雨衣,就這麽坐了下去。

由于中間的位置放着一個拖把,一個有些異味的,沒有清理的垃圾桶,因此乘客們或前或後坐着,并沒有靠在那附近的,最近的都離了三個座位。

大嬸剛想抱怨他們把車子弄濕了,看着靠近門口的位置,發現一滴水都沒有。

她還沒有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麽,忽然感覺一陣頭暈,就這麽昏在了椅子上。其他乘客也沒有逃脫,一個二個就這麽在椅子上昏了過去。

柴溪站在司機旁邊,讓他幸免于難。

可是司機的神色也漸漸變得木然,似乎感覺不到事情的詭異。他面無表情的駕駛着中巴車,讓它在荒無人煙的土路上繼續前行。

柴溪背轉身,慢慢靠近這三個家夥。

在它們生出警惕之心前,停住了腳步,說:“車費是我付了,你們算不算欠我一個人情?”

一陣沉默之後,柴溪看到它們極為緩慢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搭了這趟順風車,到目的地就離開,不要傷害無辜之人,好嗎?”

柴溪亮出了腰間的葫蘆,說:“我并沒有把握勝過你們,看若你們非要傷及無辜,我也只能奮力一搏了。”

這一次,長久的沉默之後,柴溪見着中間那個被架着的“人”緩緩擡起了“頭”。

他的臉雪白雪白的,墨色一般的眼睛與眉毛、血紅血紅的鼻子與嘴巴,再加上耳朵,一一點綴在上面。

和柴溪之前猜測的一樣,這分明是一個紙人。

很難想象,一個紙人竟然能夠在雨中這麽自由的行走,而且滴水不沾。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了極為古怪,好像是河水呼嘯的聲音。伴着這樣轟隆隆的背景音,它回答說:“好。”

得到了答案,柴溪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兩邊相安無事。

時間緩緩地流逝,車窗外是一成不變的景色,可是天色卻慢慢地亮了,雨似乎也漸漸地小了。

就在雨已經很小的時候,車子忽然停了下來。

柴溪睜開眼睛,透過車窗,看到了河中那個大概數層樓高,十米直徑的土包。上面光禿禿的,連個野草都沒有,伫立在那裏,顯得分外的矚目。

那三個家夥如上來時一樣,慢慢地挪了下去,一步一步,進入了水中,又登上了山包,徹底消失了。

就在那一刻,雨也停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