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際航行⑥

星際航行⑥

蔣隊長和趙支書直接瞳孔地震,異口同聲道:“你跟他回京?!”

顧心芒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

郁西川低聲朝她道:“別鬧,回去。”

顧心芒朝他眨巴下眼睛,眸光裏瞬間挂起了羞澀,伸手就握住郁西川的掌心:“我們能不能處對象的事,得先跟爸爸說。”

她話音一落,別說隊長蔣漢文和支書趙志強了,就是郁西川都渾身一僵,沉聲道:“顧心芒!”

“哎哎哎!你們倆別在這咬耳朵!”

蔣隊長簡直看不下去,站起身指着他們:“還有,手,撒開!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衆……”

蔣隊長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端着搪瓷杯在屋裏左右晃了晃,而趙支書呆得忘了手裏叼着的煙草,直接燒到了他指尖——

“唉我去!”

他趕緊把煙頭按到煙灰缸裏,咽了口水,道:“這、這算怎麽回事!快,叫隔壁婦女主任,沈明英!”

說着,他自個命令自個,人就走到門口,大嗓門地喊了起來。

這頭,顧心芒牽着郁西川的手,他掙了兩下,顧心芒一握緊,他就動不了了。

“喊什麽!”

沈主任着急忙慌地進來,就看到郁西川和顧心芒,眼睛再往下,看到牽在一起的手,差點沒把她吓暈過去——

“你們倆這是怎麽回事!心芒啊,不是沈主任說你,我跟你講過的呀,這事算唱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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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隊長雙手拇指勾了勾,比劃道:“他們,處對象!”

沈主任擡手打開他的手指舞:“處什麽對象,上回我還看到京市一個年輕英俊的後生來找心芒咧!幫她把婚事給退了!”

趙支書指了指顧心芒跟郁西川黏在一起的手:“那這個,怎麽解釋啊!”

沈主任氣得指了指郁西川:“你說,是不是你騙她的!”

趙支書:“哎你個臭小子,我看你是仗着文化水平高耍流氓,你欺負我們心芒是鄉下丫頭啊!”

蔣隊長:“心芒你大膽講,是不是這個郁西川,花言巧語!他們這些城裏來的,你別上當啊!”

顧心芒看大人們急得團團轉,抿嘴偷笑,只擡眸時,臉上又覆上了一層正經:“主任,支書,隊長,謝謝你們的關心,這次我之所以要跟西川同志回京,一是因為,他說,要帶我回去見見父母,二是,明天就是我十七歲的生日了,我好久,都沒跟爸爸一起吃頓飯了。”

說罷,她低垂着腦袋,一副讓長輩心疼的模樣。

而此時,沈主任和蔣隊長,趙支書面面相觑,有些欲言又止。

“心芒同志十七歲的生日願望,我想幫她實現。”

郁西川突然開口,居然還幫她扯謊了。

十七歲生日不假,但她的願望可不是跟爸爸吃飯。

趙支書琢磨了下,道:“這心芒要回京,可以自己回去,畢竟都十七歲了。西川同志啊,你們這個見家長的事,也不急于一時,先寫封信回家,等明年,工事都完了,你要多長的假,我都給你批。”

郁西川:“隊長,我說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蔣隊長瞪眼:“誰信啊!”

他說完,就見支書和主任的目光,都看向了顧心芒。

蔣隊長:“咳!這個,萬一心芒也跟着他住在京市不回來了,誰說得準。”

“不會的!”顧心芒直截開口道:“外婆還要等我回來一起過年,就算郁西川要留在京市,我也不答應的。”

蔣隊長一時語塞,看向趙支書,眼神示意:你來。

趙支書開口了:“那你們這是打算去幾天啊?”

他話音一落,沈主任就急了:“你還問幾天,你這買貨問上價錢了,你是不是還要讨價還價準備成交啊!”

顧心芒盯了眼郁西川,只聽他道:“七天。”

“七天?!”

對面三人再次異口同聲:“不行!”

趙支書:“這都到過年的日子了,你們回來個屁!”

蔣隊長:“說,你們是不是不想幹活了!”

沈主任:“見個家長吃頓飯,一來一回的路程,頂多四天,你還獅子大開口了!”

“好,四天就四天。”

突然,郁西川接住了沈主任的話,對面的三位領導,瞬間僵住。

趙支書:“剛才是誰說讨價還價來着?”

蔣隊長望天:“哎呀,好像是那位婦女主任來着。”

沈主任:“打住,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顧心芒點頭:“主任,如果家裏長輩也不同意,我立馬跟郁西川分手。”

衆人:“……”

趙支書算是好說話的,打了個圓場:“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都扯不過這倆孩子,左右心芒是咱們淮遠村的人,而且沈老太太在這兒,她肯定得回來,這孩子,就算要去京市,也得把老太太接過去的。至于郁西川,你要回京市,我不管你什麽理由,你現在先跟蔣隊說好,工作誰替你。”

“我!”

突然,門外的窗邊,冒出了一顆腦袋,就看到張暮寒舉着手,非常義氣地走了進來。

蔣隊長:“就你一個人,能幹得了,自己那份活呢?”

“還有我!”

這時,周戀秋也進來了:“而且,心芒那份,我們女知青都幫她幹!”

顧心芒一聽,驚詫地看向周戀秋,只見她朝自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一會再說。

沈主任也奇怪了:“你們倆姑娘要好,能理解,那整個知青所裏的女同志,怎麽也跟着幫忙了?”

周戀秋笑道:“主任,女子幫助女子,是天經地義的!”

“哎!”這時候,張暮寒不甘示弱了:“那我們知青所的男同志,也要幫忙!”

蔣隊長手裏的報紙拍了下他腦袋:“別貧了,還跟女同志争光榮。”

顧心芒看着隊長,眼睛期待道:“那隊長,支書,主任,我們馬上就出發,辦完事,很快回來!”

她這麽一說,隊長和支書眼見是勸說無效,只能簽了介紹信,讓他們早去早回。

“哎!”臨出門,蔣隊長語重心長地跟顧心芒道:“不管你們倆談不談得成,你都得給我把郁西川帶回來!”

顧心芒瞥了眼顧西川,心道,要不是我,你還去不了呢!

眉眼綻笑:“放心,蔣隊,保證完成任務!”

從辦公室裏出來,顧心芒拽着周戀秋說道:“你剛才說什麽大話,你幫我,幹嘛還扯上其他女知青啊!”

周戀秋斜觑了她一眼:“怎麽,不信自己好人緣啊?”

顧心芒正經道:“我無功不受祿,肯定是你拉上她們的,你拿自己面子欠人情,不好!”

“我可沒那麽大面子。剛才你與我說要去京市,讓我頂一下你的工,別的女知青知道了,就過來說願意幫忙。”

顧心芒看着她,還是一臉的:真的嗎,我不信。

周戀秋只好在她耳邊小聲道:“你上次給了她們衛生巾,都記着你的好心呢。”周戀秋拍了拍顧心芒肩膀,笑道:“放心吧。”

顧心芒只覺心頭震震,眼裏瞬間泛起感動,“可我上次是收了她們錢的啊,她們沒義務幫我。”

周戀秋:“那你也是真心對她們好的啊。”

顧心芒感動得鼻涕都要流出來:“戀秋姐姐,我那兒還有一些衛生巾,一會就拿給知青所的姐姐。”

周戀秋趕緊打住:“不用不用,這些太貴了……”

“你們不拿我就不要你們幫我幹活了,工分要扣就扣個夠吧,反正蔣隊長在意的也不是我,是郁西川。”

一提到他,周戀秋瞥了眼走在前頭的大高個,又小聲道:“剛才我在門外聽到你說要跟他處對象的事,簡直吓得我瞬間冒冷汗。”

顧心芒輕咳了聲,也小小聲道:“不這麽說,支書隊長他們能放人麽?除非我跟他有點關系,這樣才能保證他會回來。”

周戀秋:“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郁西川這個人,向來讨厭撒謊、欺上瞞下,骨頭硬得很,自己原則上的事,誰都別想打破。你說你剛才一進門,就牽人家的手,說他跟你處男女關系,你這簡直就是,污蔑他,還要合夥來欺上瞞下啊!”

顧心芒被周戀秋說得有些後怕,再一看郁西川的背影,白襯衫都在冒冷氣:“但是,現在領導都同意出行的事了,他應該不會……在意這個過程吧?“

周戀秋:“我剛才看他順着你扯謊了,簡直大跌眼鏡,以前在學校,他真是可以用’寧死不屈’四個字來形容。”

顧心芒:“看來他真的着急要回京,不過我剛才也沒把話說死,回來的時候,就說長輩不同意,不就完事了。”

她得意地朝周戀秋挑了眉,就見她神色一僵,目光看向前方。

一瞬間,顧心芒好像猜到了什麽。

但脖子,硬是不扭過去看他。

“顧心芒。”

頭頂,一道涼涼的聲音落下。

“哈?”

顧心芒盯着他的鞋尖。

“趕緊回去收拾東西,一個小時後,我在村口等你。”

“哈?!”

這回,顧心芒驚得擡頭看他。

一旁的周戀秋驚詫道:“不用這麽着急吧,現在去火車站,那趕的就是夜班車了!得坐一宿!”

顧心芒知道郁西川着急,她也急,回到外婆家匆匆收拾了行李,并交代周戀秋幫忙照顧外婆,還把顧紹安寄給她的二十塊錢交給周戀秋。

“你出遠門,最要緊的是帶夠錢,我們在在村裏怎麽也有口飯吃,而且大棚裏的瓜快熟了,等你們回來,就能吃上黃瓜炒雞蛋!”

顧心芒見周戀秋把錢硬塞回她包裏,只好道:“那你把這些衛生用品都給知青所裏的女同志送過去,一人一包,記住了!”

“知道啦!”周戀秋幫她提着包,這會外婆在竈臺上把水壺倒滿,擰得緊緊的,又從木櫃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瓷罐。

“外婆,我走啦!”

“水壺拿上!還有這個,橘子皮,你坐車容易頭暈,含一片就沒事了。”

“好!”

顧心芒拿過外婆用紙包好的幹橘皮,背上水壺,抱了抱她矮瘦的身子,哄道:“外婆,我很快回來的,您乖乖在家裏待着,出門,記得,拐不離手!”

外婆聽話點了點頭,顧心芒這才放心地跟周戀秋出門。

剛到村口,就看到郁西川等在那兒的身影,周戀秋把顧心芒的背包塞到郁西川懷裏,有些不舍道:“好好照顧心芒,一定要把事情辦好。”

顧心芒想從郁西川懷裏拿回包,就見他提到了另一只手:“知道了。”

這時,張暮寒從前頭跑了過來,身後還跟了輛拖拉機,遠遠地朝顧心芒他們揮手,喊道:“我找到劉叔了,他順路去城裏,你們坐他的車!”

他一路跑,身後就一路塵,活像只飛奔的狗狗。

顧心芒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一旁的周戀秋瞪了她一眼:“回京你倒是這麽高興了,虧我還好一頓擔心!”

張暮寒“呸”地吐了口嘴巴裏的土,道:“有西川在,放心。”

說着,就朝前頭開車的劉叔招了招手,道:“叔,咱這回可是去京裏辦大事,有您載一程,光榮!”

劉叔揮了揮草帽:“哈哈哈,好說!”

拖拉機後面摞滿了稻草,顧心芒讓他們扶着,三下五除二就蹬上來了,見郁西川也上了來,便朝前頭的劉叔喊:“我們好啦,叔叔可以開車啦!”

“等一下!”

突然,周戀秋喊了聲,擡頭看向顧心芒,眼睛有些紅紅的:“飯盒裏蒸了土豆,記得吃。還有,你們倆,早點回來。”

顧心芒這回也笑了,看着周戀秋和張暮寒,用力點了點頭:“放心,會給你們倆帶吃的。”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戀秋跺了跺腳,“劉叔,走吧!一路順風!”

這時,張暮寒雙手攏在嘴邊,朝出發的拖拉機喊道:“一切順利啊!”

顧心芒笑笑,低聲道:“一切順利。”

傍晚六點,顧心芒和郁西川趕上了最後一趟開往京市的火車。

一進車廂,她滿眼都是好奇,這個年代的綠皮火車,卡座寬敞,車窗也能打開透氣,她還是第一次坐這樣的複古號,畢竟到了現代,出行已經是高鐵飛機了,只有少數較偏遠的地區,還保留傳統的綠皮火車,有些還允許牲畜上車,讓農民載去城裏銷賣的。

“啊呀呀呀!”

突然,身旁傳來一個小娃娃的聲音,顧心芒一扭頭,麻花辮子就讓一只肉肉的小爪揪住,擡眸,是個不會說話,只奶聲奶氣叫着的小嬰兒。

背着嬰兒的是位大姐,正低頭拎着行李,火車的過道上都是進車廂的人流,此刻她手裏還提着山貨,身後背着個娃娃,一時使不上勁。

“我來吧。”

這時,已經放好行李的郁西川低頭幫大姐拿起背包,問道:“您坐哪兒?我幫您拿過去。”

“啊,謝謝,謝謝小夥子!”

大姐一走,背着的娃娃也跟着走,但他的肉手還拽着顧心芒的麻花辮,于是她也不得已被往前帶着。

而這時,郁西川跟在她身後,低低地笑了聲。

顧心芒去握着那娃娃的手腕,正要讓他松手,哪知這時,大姐正巧扭過頭來看郁西川,一下就撞見顧心芒抓娃娃的手,她這眼珠子睜睜,不知從何解釋,只能幹呵呵一笑。

“乖娃,松手!咋抓姐姐的辮子了!”

大姐正要去拍打嬰兒的手,顧心芒趕緊攔住:“沒事,沒事,寶寶松開了。”

“不好意思啊,這般大的小子,就喜歡抓東西來玩。”

顧心芒搖了搖頭,這時,郁西川朝她道:“過道上人多,你先回去。”

“嗯。”她跟寶寶擺了擺手,便往回找他們的座位,只是剛走過半截車廂,就聽見前頭傳來一陣紛亂——

“老趙,老趙!你怎麽樣了!”

顧心芒往前走,就看到中間一道卡座上,坐着一對年紀約莫四十上下的男女,喊聲就是出自那位婦人,她一邊掏着破舊的包,一邊焦急地看着身旁的“老趙”,看樣子應該是夫妻。

“藥……藥……”

圍觀的人漸漸有些多,顧心芒看到那位“老趙”粗喘着氣,頭仰着,兩只手無力地貼在胸口上,仿佛墜入到了海底,無法呼吸。

趙夫人終于從破舊的背包裏扒拉出了一小瓶噴霧,雙手發抖地趕緊給趙先生噴上,“藥在這,這了!”

趙先生就像抓着最後的浮木,雙手用盡力氣抓着那藥瓶口,往嘴裏送,只是,噴了幾下後,他的喘氣聲更重了。

這時候,一旁的村民見狀道:“是不是藥沒了?這兒有沒有大夫,來幫忙瞧瞧啊!”

中年婦人急得眼淚團團轉,只能一個勁地用掌心舒緩丈夫的心口。

顧心芒撿起滾落在椅背的藥瓶。

【系統!快出來,我要買藥!】

顧心芒趕緊在意識裏觸發系統!

系統:【宿主顧小姐,這是治療哮喘的噴霧,我們現在已經有效果更好的産品咯。】

顧心芒見這位先生要不行了:【買!】

只聽【叮】地一聲,顧心芒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瓶噴霧,遞到神色絕望的趙先生面前:“我這兒有治哮喘的藥,快用上!”

只見他掙紮地拿了過來,一旁的妻子趕緊幫他用上。

只噴了兩下,就見他起伏扭曲的身子,終于緩緩冷靜了下來。

趙夫人見狀,抹了抹眼角,道:“老趙,好點了嗎?”

丈夫無言地點了點頭。

趙夫人感激地把藥遞回給顧心芒,她微搖了搖頭,道:“你們拿着。”

趙先生眉眼擡了擡,想道謝,顧心芒示意他別動,自己往前走了。

還好郁西川沒在這兒,不然她都不好解釋,自己怎麽有哮喘藥的。

剛坐到位置沒多久,身旁就有道身影落下,顧心芒擰開水壺,喝了口水,面前就放了幾個核桃。

她愣愣地看了過去,聽他道:“剛才那位大姐給的。”

顧心芒皺眉:“人家給的,你怎麽就要啊。”

郁西川看她:“她說自己也要去京市,想拜托我下車的時候,能幫她把行李提下去。”

說着,他把兩個核桃放到掌心,一用力,殼就崩開了。

顧心芒笑着接了過來:“我看你這一路賣力氣,就能掙夥食費了。”

郁西川:“不收大姐不安心。”

說着,就從包裏拿出了筆記本和筆。

顧心芒對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就在他落筆出題的瞬間,顧心芒覺得嘴裏的核桃,有些苦澀。

随着車廂的緩緩啓動,窗外的風景在眼側掠過,夜風涼涼,卻讓人覺得很安靜,顧心芒低頭做題,不知不覺,四周的人都酣眠睡去。

乘車員把車廂的燈調暗了下來,這時,面前的筆記本讓人抽走:“今天先學到這裏。”

顧心芒正學得入了神,便把筆記本拿了過來,那裏面有郁西川自己寫的教材內容:“反正我也睡不着,讓我看嘛。”

“燈光太暗,費眼睛。”

“這種時候你還講條件。”

說着,她便靠到椅背上,雙手捧着筆記本看。

郁西川見狀,不由笑了笑。

顧心芒瞥向他:“笑什麽?”

郁西川長手伸了過來,越過她身前,将車窗玻璃擡到了最高處。

側臉近在咫尺,風揚起他的衣襟,撩過碎發,那樣一雙深邃的眼睛,眺望夜裏的繁星,落在顧心芒眼裏,又似乎是,那繁星月亮,在照耀着他。

“你的眼睛,有光。”

顧心芒輕輕說了句。

他轉眸看向她:“那今晚,我們就來算,行星的運行軌跡吧。”

說罷,他從包裏拿出了一個量角尺。

顧心芒驚訝道:“可我們火車在動。”

郁西川:“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您都能認出行星,那以後,無論你走到哪裏,只要一擡頭,就能找到它。”

顧心芒心頭一震,點了點頭。

安靜的車廂中,火車緩緩行進,機械地咔嚓聲裏,有郁西川低低的話:“将北鬥七星前兩顆星的連線延長,便可以找到北極星。它雖然不是最明亮的,但它位于地球自轉軸延長線的北端,為我們标示出了正北方位,只要夜間航行的人找到它,便是有了前行的燈塔。”

顧心芒眼睛也亮亮的,透過量角尺去找燈塔:“不久的将來,這天上,也會有我們國家的星星。”

她的語氣,是那樣堅定,毫無置疑。

郁西川垂眸看她:“顧心芒,你真的願意選擇航天事業,哪怕它寂寞無名,哪怕是筚路藍縷?”

他問的這一句話,仿佛,也是在問自己。

顧心芒的眸光裏,映着是窗外無垠的星空:“我們的衛星能打多高,祖國人民的頭,就能擡多高。”

火車的一夜,顧心芒看書累了,便趴到桌子睡下,等醒來,迷迷糊糊地,又開始看,她在系統商城裏買了不少書,加上學神本神郁西川在身邊,她看書學得特別快。

顧心芒還算了筆賬,就郁西川這樣水平的家教,擱現代一個小時三百塊不能再少了,每每想到這裏,她都覺得請郁學神吃多少東西,都值了。

清晨,顧心芒從兜裏給郁西川撕了塊葡萄糖果,補充能量,“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京市?”

郁西川含下透明糖果:“等你把這題做完,就到了。”

果然,等顧心芒算完答案,火車的到站音就響了起來。

郁西川:“我去幫大姐拿行李,你先到站臺外面等我。”

顧心芒點了點頭,抱着背包準備下車,剛走到車門邊,就看到昨天那對中年夫婦,兩人手裏還提了行李,似乎有些吃力,顧心芒趕緊把包背上,上前道:“叔叔阿姨,我來幫你們吧。”

趙夫人手裏力道一松,驚訝地擡頭,就看到昨天熟悉的身影,連忙感激道:“是你啊,小姑娘,謝謝,太感謝了。”

“舉手之勞。”

說罷,雙手提着行李下了火車,走到站臺處,這時,就看到不遠處的郁西川,也幫昨天帶娃大姐的山貨拿了下來。

便遠遠地朝他揮手,道:“西川,我在這兒!”

“姑娘,行李給我們就行了。昨天我顧着照看老趙,車廂裏一直沒瞧見你,多虧了你給的藥,他已經好多了。”說着,趙夫人就從兜裏拿出錢,小心翼翼展開,顧心芒一看,忙攔住,道:“阿姨,不用給我錢!”

這時,一旁的趙先生嚴肅道:“收着!”

顧心芒被還是把錢推了回去:“給藥也是舉手之勞,二位別挂在心裏,只是下回出門記得帶上藥便好,我先走了。”

說完,沒等他們把錢塞給自己,就已經像只兔子似的跑向了郁西川,一看到他,抓住手腕就沖出了車站。

直跑了好一陣,她才喘着氣停了下來,郁西川看她臉上洋着笑,道:“怎麽了,遇着給錢的還跑。”

顧心芒:“就是幫他們提了下行李而已,京市人民真的太客氣了。”

郁西川将她背上的包拿了下來,提在手裏,說道:“走吧,先去科學院。”

顧心芒跟着郁西川坐上了公交,一路上,她又是新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邊好奇道:“哇!真的好多自行車啊,百貨大樓好氣派,我們有時間進去看看嘛?”

70年代的物質條件,雖然比不上顧心芒生活的現代,但她總覺得,這裏的人心思更簡單,臉上的笑更明媚,紅彤彤的,好像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滿希望。

她看着,就覺得是打心裏的開心。

郁西川:“等忙完了,自然可以。”

科學院的大門并不顯眼,兩旁有高聳的樹木掩映,此時他們站在警衛亭門外,裏頭的警衛在聽到兩人沒有進入科學院的介紹信後,擺了擺手,讓回去。

顧心芒着急道:“同志,我們真是有急事找院長,您能幫忙,就是打個電話也可以。”

“院長今天不在院裏,而且這裏屬于警戒區,你們趕緊離開。”

眼看警衛要趕人,顧心芒趕緊道:“那要怎麽樣,才能進去?不一定是找院長,只要是技術人員,就可以。”

警衛不耐煩道:“你們這是存心來搗亂的啊?非本研究所的人,一律不得入內。”

郁西川上前:“那請問,這裏的院長,是姓蘇的麽?”

警衛擺了擺手:“不是,你們快走吧!”

聽到這個回複,郁西川臉色沉了沉。

國有國法,院有院規,顧心芒道:“好吧好吧,我們自己走。”

郁西川朝她道:“要麽在這裏等,要麽,去老師家門口等。”

顧心芒皺了皺眉:“那萬一,你老師不在京市呢?”

這個萬一,非常致命。

顧心芒:“在這裏,能等到其他可能認識你的人嗎?”

郁西川想了想:“說實話,我不确定。”

這個難題,直接擺在了兩人面前,如果找不到能連接衛星項目的通道,那他們就無法驗證猜想,但若是這個設計能為科學院提供一種可行性,哪怕是“萬一”,也要試上一試。

顧心芒抿了抿唇:“那我們先去找老師,如果不在,便再回來這裏。”

“叭叭——”

突然,後頭傳來一陣轎車的鳴笛,顧心芒拉着郁西川往邊上靠,以為是他們占人家道了,沒想,那轎車的聲音又“叭叭”地響了幾下。

顧心芒奇怪地轉頭看去,就見那輛轎車的車門打了開來,從裏頭走下來了一道瘦挺的身影,臉上戴了副細框眼鏡,此刻正朝顧心芒招了招手。

顧心芒瞳孔睜睜,這……

“趙……趙先生?”

她忙走上前問道:“您怎麽在這兒?”

趙先生習慣的板着一張嚴肅臉,看了看她身後的郁西川:“我在這有什麽奇怪的,倒是你們,在這大門口站着,等人?”

顧心芒點了點頭,又搖頭,道:“我們有些事,想找科學院的研究人員。但警衛說,非科學院的人,一律不能進入。”

說着,剛才趕人的警衛已經走了過來,正要開口盤查身份,開車的司機拉下車窗,說道:“這位是趙顯棟教授,國家特調回來的專家組成員。”

說着,司機拿出了介紹信,遞給警衛:“是詹院長特意安排我前去接趙教授過來的。”

顧心芒聽着司機的介紹,眼珠子頓時瞪圓,看了看老趙,又轉頭看向郁西川,一副目瞪口呆。

此時,只聽郁西川道:“是科大的動力學系趙教授?”

趙顯棟目光轉而看向郁西川,道:“你們有什麽事?”

郁西川正色道:“是關于衛星發射入軌後,在地面捕捉軌跡的問題。”

他話音一落,趙教授朝司機道:“你把車靠邊停一停。”

說罷,朝顧心芒他們道:“你們跟我到車裏談。”

車上,顧心芒和郁西川,一左一右,坐在趙顯棟身邊,老教授看着他們遞來的圖紙,在聽過猜想的思路後,沉吟了片刻,朝司機道:“把車開進院裏。”

他話音一落,顧心芒驚愕地看向趙顯棟,只聽他道:“一會我們要召開會議,你們先到等候室,關于具體的數據,我們會讓內部的技術人員,先根據你們的猜想計算出結果後,再作商議。”

顧心芒眼睛亮亮,這個答複,已經比他們來之前想的可能性好太多了。

下了車後,顧心芒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穿過長長的走廊,四周安靜,她腳步也跟着不敢踩出聲音,就在經過一個偌大的辦公室時,透過窗戶,看見裏面坐滿衣着灰黃的工作人員。

而在這一片樸素中,有一抹紅色吸引了她的主意,它高挂在黑板之上,中間印着兩個字:争氣。

顧心芒的心頭,一時間,震震發聩。

千萬人之所行,便是為了這兩個字:争氣。

等候室就是一間小房間,只擺了張靠背的長木凳子,因為不知道要等多久,郁西川又讓顧心芒做起了題,兩人都出奇地能耐住心情,不管這門什麽時候打開,但,總會有打開的那一瞬間。

直到窗外的陽光緩緩西斜,映在了顧心芒寫字的筆尖,這時,門突然響了起來。

一旁的郁西川站起了身,顧心芒從書裏擡起了頭,卻見是一個端水壺進來的大姨。

顧心芒往兩人的杯子裏放了一片陳皮:“平心,靜氣。”

郁西川扯了扯唇角,房門重又被關了回去。

等了多久呢,顧心芒翻完了書,算題的草稿寫完了一本,窗外的月亮,也挂上了樹梢,郁西川打開了房間的燈。

這時,門又被打了開來。

“二位。”

門外站着的,是一位年輕的眼鏡先生,他擺了擺手,道:“請跟我來。”

顧心芒深吸了口氣,他們提交的設想,在衛星小組的論證下有了答案,這一趟山水迢迢,就是為了一個結果。

辦公室的書桌上,亮着臺燈,趙顯棟見他們進來了,擡起頭,神色依然嚴肅,說道:“我們反複計算,對參數也做了調整,但還是沒辦法實現,能讓衛星在距離兩千多公裏的地面,看到蹤跡。”

聽到這個答案,郁西川神色并沒有多大驚詫:“我知道了,趙教授,謝謝您,願意聽我們的想法。”

說罷,郁西川禮節地彎了彎身。

顧心芒咬了咬牙,道:“教授,能請問一下,這個算法能達到光傳輸距離的最大值,和其他設計比起來,差了多少?”

趙教授站起身,沉吟片刻,道:“目前,我們還沒有論證出一個系統的實施方案,但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折疊觀測球的設想,所能折射出的光照,是最強的。所以,不論如何,我們的工作,至少前進了一小步,辛苦二位了。”

聽到這個答案,顧心芒臉上頓時有了笑,眼睛亮亮地看向趙顯棟:“只要能幫到你們,幫到國家,我們在所不辭!”

這句話,讓趙教授臉上難得動容:“所以接下來,你們有沒有興趣,到科學院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從科學院出來,郁西川一路沉默,顧心芒看他,道:“雖然方案失敗了,但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做出來更好的設計!”

說着,她擡頭看向夜空:“就像這些星星一樣,讓我們祖國的衛星,也像啓明星一樣,在頭頂閃閃發光!”

聽着她鼓勁的話,郁西川也不由駐足望天:“顧心芒,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你還敢往前沖嗎?”

顧心芒眉眼綻笑:“我既然來到這裏,就是要成為光和熱,為祖國,照出一片坦途!”

郁西川看着她,少女明媚的神色,在他幽深的瞳仁裏映出了光亮。

他難得笑了笑,道:“走吧,我帶你去吃碗面條。”

顧心芒跟上他的步子,在科學院裏待了一天,腦子連軸轉,心情稍微松懈下來,肚皮就有意見了。

攤位上,郁西川點了兩碗面,天寒地凍,最适合喝碗熱湯面了,顧心芒咕嚕嚕地就把湯喝了半碗,再往碗裏倒了醋了辣椒,拌在一起,吸溜溜地,又幹掉了半碗。

逋放下碗,就看到郁西川瞧着自己的眼神——

“咳!”

顧心芒一本正經道:“這面要吸,才能過瘾!”

郁西川挑了挑眉,按着她的方法,也吸溜溜地吃了起來。

顧心芒一雙眼睛盯着他,期待道:“是不是更香了?!”

郁西川:“一碗素面,是讓你吃出了門道。”

顧心芒滿意地繼續吃起了自己這碗,這年頭,雖然物資貧乏,面上也只有幾點蔥花,但因為心裏頭是豐盛的,所以,并不計較物質的好壞。

吃過飯後,顧心芒就不得不面對,一會要去顧家過夜的事情。

想來,心裏忽然有些不得勁,連帶着步子也走慢了些。

郁西川走在前頭,街邊兩頭的國營店都關了大門,路燈影影綽綽,映得一旁的石頭雕欄玉砌,再往外看,原是一條內城河,上面浮着一枚月光。

忽然,郁西川停下了腳步,将背包放到了河邊的石凳上。

顧心芒好奇,正想問他要做什麽,卻見他從包裏拿出了一把長枝條狀的玩意,定睛一看,驚詫道:“你包裏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郁西川拿出了一支,遞到了顧心芒面前,她乖乖接過來。

接着,就見他摸出了一盒火柴,河邊的風有點大,他說:“靠近來一點。”

顧心芒背對着河邊,替他擋住了風。

火柴劃出光亮的瞬間,顧心芒手裏的煙花便點着了,“噗嗤”一下,照亮了混沌的夜晚。

連同她的眼睛,郁西川的眼睛,都跳躍着燦爛的光。

“顧心芒同志,生日快樂。”

風緩緩撩過長發,她雙手握着煙花棒,凍得白裏透紅的臉蛋,怔怔地看着他。

謝謝“檸檸卿檬”小可愛澆灌的兩瓶營養液~

“中國的衛星能打多高,國外華人的頭就能擡多高。”——東方紅一號衛星總設計師、共和國勳章獲得者孫家棟

這裏的衛星測控系統方案,實際上是提前時間完成了,本文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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