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求娶

求娶

阿芙以為他在說笑,順口問:“那你說,我要是選夫婿,該選個什麽樣的?”

她這麽一問,二皇子頓時來了精神,認真同她分析:“首先,身份上,不能太差吧?身份太差怎麽能護得住你?”

“對,你說的很是。”

得到她的肯定,二皇子更起勁了,略一思忖,繼續道:“相貌不能太醜。你長的好看,要是嫁個醜八怪,那太虧了。年紀不能比你大太多吧?最多只能大五歲。個子不能太矮,不能太黑。最好得文武雙全。”

阿芙邊聽邊點頭,出言附和:“對對對。”

說到夫婿的話題,她倒沒覺得尴尬害羞,只感覺好玩。

“性格也要好,不能欺負你吧?不能花心吧?要是在外面偷偷養外室……”說到這裏,二皇子臉色微變,不由地想到大皇兄,停頓一下,才又道,“要是天天逛青樓,要他有什麽用?”

“說的很好。”阿芙極其配合地輕擊了一下掌,繼而面露苦惱之色,“那像你說的樣樣都符合的夫婿,要去哪裏找呢?”

二皇子有點犯難,他摸着下巴想了一忽兒,忽然一拍大腿:“我身邊不就是嗎?我那幾個伴讀,可以随你挑。”

他與長兄幼弟年紀相差太遠,讀書之際,皇帝一口氣給他找了四個伴讀。

除了時常跟随的張頌,另外三個,俱都是年紀相仿的大家子弟。

“陸寅訂過親了,不行。趙焱十四歲就有丫鬟暖床,不行。方昭比我還小一歲,才十二,太小了……”二皇子低聲念叨,“張頌,張頌本人倒是可以,家裏不行。他爹沒戰勝,被撸了爵位……”

阿芙在一旁聽着,雙目圓睜。看他這樣子,不像是說着玩,倒是在認真分析。

她小聲道:“咱們說着玩就行了,你別太當真。陛下還在,哪會允我自選?要選也是前面三個姐姐先。”

對于自己的處境,她一向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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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擺了擺手:“你先不要想那麽多,選了再說。”

等她選定之後,他再去同父皇談。

他知道父皇不喜歡阿芙,甚至可以說厭惡。但父皇近來看重他,也許他的話會比以前有分量呢。

見二皇子堅持,阿芙只輕輕搖一搖頭,沒再說話,任他去琢磨了。

數日後,二皇子邀請阿芙去禦花園賞花。

與平日不同,這次竟是專程下了帖子。

阿芙盯着帖子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弟弟是鬧哪一出。

但她還是去了。

初秋的禦花園裏,奇花異草,鮮豔奪目。

阿芙一靠近就察覺到了異樣。

前方八角玲珑亭裏有好幾個年輕男子,衣衫華貴,氣質不俗,正或站或坐。

二皇子眼尖,一眼瞧見了她,眼睛一亮,沖她大力招手:“阿,姐姐,快過來。”

他難得叫她一次姐姐,在一群青年才俊面前,想給她更多的尊重。

其他人也跟着向阿芙看去。

阿芙心知今日躲不過,便理了理心情,大大方方走過去:“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哦,我在辦賽詩會。”二皇子擠了擠眼睛,一本正經,“姐姐怎麽在這兒?是來賞花嗎?如此,倒是我等擾了姐姐清淨。”

阿芙心想:我怎麽在這兒?明知故問。還不是你特意讓我來的?

但這話,她自然不會說出來。她只笑一笑,十分配合:“你又在說笑了,禦花園這麽大,你們忙你們的,打擾不到我的。”

青年才俊們除了幾個伴讀,并不認得皇六女,見她氣質不俗,又有二皇子稱她為姐姐,只當是哪位公主。衆人當即行禮不疊,又有人問二皇子:“不知是哪位公主?”

二皇子含含糊糊,避而不答。

阿芙則微微一笑,坦誠道:“我排行第六,還不是公主。”

此言一出,衆人神色便有些異樣。

二皇子看在眼裏,臉色倏地一沉。

阿芙不以為意,笑了笑:“各位繼續,我去那邊看看。”

她擡手指了指遠方,略一颔首,轉身離去。

傍晚,二皇子耷拉着臉走進靜心苑,喝了一盞茶後,重重放下茶盞:“氣死我了。一個兩個的,變臉可真快。”

阿芙輕聲安慰他:“別生氣,他們可能也就是太驚訝了。畢竟陛下所有女兒中,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公主封號。任誰也會多想一些,震驚一下,未必是真的瞧不起我。”

她勸說一會兒,二皇子的火氣稍微降了一些,嘟囔一句:“行吧。”

在他心裏,對這個姐姐同情之餘,還又生出幾分佩服。

他僅僅只是看別人當場變臉就覺得難受,她竟能一直泰然處之。

大約是早就習慣了吧?

“選驸馬的事,我謝你好意,但你別着急。前面三個姐姐沒有定下,陛下是不會考慮我的。”阿芙笑笑,“只怕也不會允許咱們私下去定。”

民間百姓為女兒選夫君,尚且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是天家?

二皇子胡亂答應一聲,不再提及,卻打定主意要暗自留心。

不過接下來一段時日,蕭廷睿是真的忙。

皇帝拒絕了派公主去北戎和親的提議,重新啓用張英父子,前去協助一直鎮守北疆的老将郭興,對抗北戎。

張氏父子平叛內亂不行,在郭興手下守邊,倒沒出大差錯。

西南那邊換了新将領後,依然連番丢城失地。

聽說西南叛軍一邊占據城池,一邊收攏其他義軍。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氣勢漸大。

皇帝整日雙眉緊鎖,二皇子日子也不好過。

他往日吊兒郎當,不求上進,如今被逼着每日看奏章,參與政事。

皇帝已連續數日沒進後宮。

前幾日聽說馮氏為他生了一個女兒,也沒讓他歡喜半分。

內監放輕腳步,行至皇帝身邊,低聲回禀:“陛下,楚氏難産。”

“誰?”皇帝怔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前太子在宮外的那個女人,已經發動了,有難産之兆。”

皇帝眼皮微擡:“保孩子。”

這還用來特意禀報他麽?

又過得兩個多時辰,內監再次來禀:“陛下,楚氏生了。”

“是男是女?”皇帝擡眸。

算算時候也該差不多出生了。

內監遲疑了一下,倏地下跪:“陛下……”

“是女兒?”皇帝看他神色不對。

內監戰戰兢兢,不敢去看皇帝神色:“是有個女嬰,也有個男嬰,但是生下來就是死胎,連同母親,三人俱亡。”

“三人俱亡?!”皇帝神情一震。

“陛下,婦人生産本就艱難,何況楚氏懷的是雙胎,而且又一直被囚禁,身體太差……”

皇帝擺一擺手:“別說了,死便死了,你也退下吧。”

“是。”

內監小心翼翼退下。

皇帝阖上眼睛,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倦意。

太子薨逝後,王賢妃頹廢許久,後來得知楚氏有孕,才強行打起精神。

她每日使人給楚氏送去各種補品,又虔誠祈禱希望楚氏生下男嬰。

二皇子不上進,三皇子身體差,或許皇孫有出息呢。

驟然得知楚氏生下龍鳳胎,卻不幸三人俱亡後,王賢妃頓感絕望,一病不起。

皇帝忙于政事,焦頭爛額,探視過一次後,就丢開不管了,只叮囑身邊人細心照料。

這年冬天,叛軍基本掌控了整個西南地區。

除了西南,其餘各地也陸續有叛軍打着各種旗號作亂。

王朝初建十餘年,還未真正做到天下歸心,前朝殘餘勢力一直時不時地冒頭,但都是小打小鬧,很快被鎮壓下去。今年不知何故,格外嚴重。

朝堂上,衆臣争論不休。

“陛下,臣以為可以招安。”主和派以李大人為首,“聽聞西南叛軍對百姓秋毫無犯,行事也算磊落,不妨授予官職,收為己用。”

“招安?招個屁的安?他們打的是前朝旗號,哪是為了當官來的?人家是來搶天下的!”主戰派的孫将軍當即反駁。

“行,孫将軍既然說要打,那派誰去打?從去年到現在,朝廷派了多少将士過去?打贏的有幾場?前前後後,折進去多少人?耗費了多少軍饷?朝廷還有多少人馬、有多少糧草可用?征收的賦稅越多,各地的流民和叛軍就越多。”李大人毫不退讓,“孫将軍一意要打,不如立下軍令狀,看多久能剿滅叛軍。”

“立就立,有什麽不敢?”

皇帝捏了捏眉心。

去年西南剛有動亂時,他沉浸于阿令去世的悲痛中,只當和以往的動亂沒什麽不同,并未意識到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陛下,臣有一言。”忽有一老臣出列,朗聲回禀。

皇帝一看,見是太傅範朋。

他先前教導太子讀書,太子遇刺身亡後,又奉命教導二皇子。

“講。”

“臣以為當下,不如采用和親之計。”

一旁聽政的二皇子聽到“和親”二字,便眼皮突突直跳。這老頭上了年紀,越來越膽小怕事。一遇到事,第一反應就是和親。

北戎犯境是這樣,西南叛亂也是這樣。

不等二皇子開口,便有大臣站出來反對:“範大人糊塗了?哪有對叛軍實施和親的?只怕陛下願意,叛軍也不願意。”

“不是對叛軍,是對位于西南方向的蠻國許以公主,邀他們出兵相助,聯合朝廷軍隊,形成包攏之勢,夾擊西南叛軍。”

範大人話音落地,原本熱鬧的朝堂安靜了一瞬,有人出聲附和:“陛下,此法或許可行。”

蠻國地方雖小,但也有些兵馬,骁勇善戰。數年前,蠻國新君繼位,自稱久慕中原文化,上國書表示願同大盛交好,并請求大盛賜嫁公主。

當時年歲符合的只有皇帝的長女富陽公主。

皇帝疼愛長女,自然沒有應允,只贈了大量的金銀瓷器、綢緞布匹,但拒婚了蠻國聯姻的請求。

“蠻國王後新喪,陛下既有尚待字閨中的公主,何不許以婚事,再邀他相助?”範大人慢悠悠道。

孫将軍立刻反駁:“我中原上國,怎麽能求助蠻夷?”

“孫将軍此言差矣,不是求助。只嫁一個公主,便能獲得蠻國支持。陛下還是蠻國國君的岳父,岳父讓女婿幫忙平叛,怎麽能算求助呢?”

皇帝沉默了。

若在早年,對于和親這樣的計策,他定然認為奇恥大辱,一口否決。但這一年多來,接連受挫,再一聽到,竟然覺得似乎也有道理。

不過是犧牲一個女兒而已,反正他女兒最多。

衆朝臣争論不止,皇帝只皺眉說了一句:“退朝,範愛卿留下,與朕詳談。”

“臣謹遵聖谕。”

聽到皇帝留下範朋單獨談話,二皇子心裏一咯噔,暗說不好,看這形勢,父皇顯然是在考慮範朋的建議了。

還詳談?詳談和親的事情?

西南叛軍勢力漸大,他無計可施,想來父皇也是如此。

對于做大事的人來講,不會計較小小個人的喜樂得失。

二皇子走出朝堂,本欲直接去靜心苑找阿芙,轉念一想,暫時打消了這念頭。

現下還沒好主意,說給她聽,除了平白增添她的煩惱,有什麽益處嗎?

他先将自己的親信聚在一處:“你們以為如何?”

方昭年紀最小,還不滿十三歲,聞言第一個開口:“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将軍。”

陸寅在他頭上不輕不重打了一下:“慎言。”

方昭摸了摸腦袋,不再說話。

“估計陛下也是沒法子了。”趙焱沉吟,“西南叛軍勢力漸大,且有向北擴張之勢。而且他們不是土匪作風,紀律嚴命,所到之處,秋毫無範,有的地方甚至百姓望風響應,對朝廷很不利。殿下是不是有其他退敵之計?”

“沒有。”二皇子搖頭,心煩意亂。

沉默許久的張頌忽然心中一動,問道:“殿下是在擔心皇六女?”

二皇子對朝政一向不大上心,平時朝臣們的各種建議,他一般都只是“好”、“行”,“你們說了算”。

還是第一次見到二皇子有這樣大的反應。

二皇子也不瞞他,點一點頭:“對,如果真的要和親,父皇肯定會讓她去的。”

“可皇六女還不到及笄之齡。”張頌皺眉,不太确定地問,“陛下應該不會選她吧?”

“十四歲和十五歲差得很多嗎?你覺得我父皇會在乎這一歲的差距?”二皇子臉上罕見地露出一些嘲諷。

張頌心中一凜,不得不承認二皇子的擔憂很有道理。

陛下對女兒們的态度幾乎是擺在明面上,若是尋常和親,或許還可以用女官代替,但現下是有求于蠻國,只怕不太可能用假公主代替。

在一衆真正的金枝玉葉中,唯有皇六女最不得皇帝喜歡。

“那,殿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愁眉苦臉:“我就是想讓你們出個主意,我能有什麽意思?我什麽意思都沒有。別人我也管不了,自有人家親娘發愁,主要是阿芙她沒人護着。”

衆人一陣沉默。

“平日裏,公主的好處享受不到,要犧牲了,把她給推出來,沒這樣的道理,這不公平。”二皇子仍在念叨。

趙焱嘆一口氣,心想,這世上之事,哪有那麽多公平可言?

“也許不是她呢,也許蠻國那邊不同意呢?”方昭小聲道。

張頌忽道:“殿下,我想求娶皇六女,還請殿下相助。”

此言一出,衆人俱是一驚。

“什麽?”二皇子疑心自己聽錯了。

張頌本是一時口快,話一出口,卻感覺似乎早在心裏盤桓了很久。他定一定神,心內漸漸有了具體的主意:“殿下,家父上個月在北疆斬殺北戎大将莫哥,陛下恢複了他的爵位,又當衆嘉獎。不知道能否由家父上書,請陛下允婚?”

“我也不知道是否可行,不過應該可以一試。”二皇子想了想,眼睛微微眯起,“你真想娶阿芙?”

張頌後退一步,垂首行禮,一字一字道:“頌對皇六女,傾慕已久。”

或許到不了情根深種的地步,但是每每見到她,都會勾起他的憐惜,目光會不受控制地轉向她。

他想,如果不是和親之事,或許他會帶着憐惜之意,靜靜地等她長大。同時等自己有了官身地位,再求娶她,守護她。但眼下情況緊急,顧不上其他了。

二皇子一臉驚愕之色:“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還有這心思。”停頓了一下,他輕聲道:“行,咱們盡力一試。”

他還想再問問阿芙的想法。

阿芙這一年來,時常做夢。

有時是疆場的厮殺,有時是永安公主。

今日內學堂休息,不必上學。

中午才小憩一小會兒,阿芙就又做夢了。

夢裏一片喧嚣,興德滿面灰塵,聲音尖利:“小主子,亡國啦。”

阿芙一個激靈,瞬間驚醒過來。

冬日的陽光灑過透明的窗紙上,白蒙蒙一片。

阿芙眨了眨眼睛,有點輕微的心悸。

近年來,天下不大太平,阿芙經常聽二皇子提起,尤其是西南方面,叛軍勢力極大。還有各地一些打着各種旗號的起義軍。

每每想到這些,阿芙總會一陣心虛,會想起自己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秘密。

她告訴自己,西南開始動亂時,貴妃娘娘還未下葬,應該和他關系不大,不要胡思亂想。

“小主子醒了嗎?”崔穎姑姑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小主子,二殿下來了。”

“好,我知道了,這就來。”阿芙定一定神,起身整理好衣衫,快步走出卧房。

二皇子正在院中焦急等待,看到她後,眼睛一亮,劈頭就問:“阿芙,如果張頌要娶你,你願不願意?”

哇,今天很早。如果沒意外,今晚還會再有一更。

每天多更點,男主早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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