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元宵

元宵

次日,姬珩便得到消息:忽律王子一大早去了安樂公府外。

忽律王子只是副使,年紀又小,在四方館待不住,便命人帶着出門,想去瞧一瞧那位安遠公主。

聽說蕭氏皇族都安置在此地,不知道安遠公主在不在。

可惜他在蕭府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都沒能見到一個女眷。

倒是驚動了安樂公蕭廷睿。

蕭廷睿親自出去,攔住鬼鬼祟祟的忽律王子:“閣下在寒舍流連許久,所為何事?”

忽律王子擡頭打量他幾眼,有些狐疑:“寒舍?你是說這裏叫寒舍?這不是蕭府嗎?”

蕭廷睿呆住了。仔細看這忽律王子年歲不大,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忽然福至心靈:“你是南蠻來的使者?”

看來這人中原官話學的不到家。

忽律王子也不遮遮掩掩,點一點頭,傲然道:“我是從蠻國來。”

“那你在我家門口來來回回三四次做什麽?”蕭廷睿也不再跟他客氣了,知道對方聽不懂謙辭。

“哦?你家?你是以前的皇子?我能不能見見你的姐妹?”忽律王子喜道。

蕭廷睿額角跳了跳,心裏突然生出一些不解來。南蠻怎麽回事?派這麽個使者過來?

他緩緩說道:“皇子二字不要再提,還有,我們中原的女兒不輕易見外人。”

“安遠公主不是外人,她差一點就嫁到我們家了。”

蕭廷睿額頭青筋突突直跳,盡量耐心道:“當日婚約不做數,往事不必再提了。不知這位使者如何稱呼?”

怎麽會說是嫁到他們家?

忽律王子滿不在乎:“我是忽律王子。”

蕭廷睿愣怔一會兒,心內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對方不太懂中原漢話的緣故,他覺得對方并不比自己聰明。

一時之間,他竟産生一些遇見知音的感覺來。

“原來是王子殿下,失敬失敬。”

忽律王子擺一擺手:“你不必敬我,能讓我見一見安遠公主就行。”

“你見她做什麽?”蕭廷睿心生警惕。

忽律王子也不瞞他:“好奇,想看她長什麽樣。”

“這你肯定見不到。”

“為什麽?”

蕭廷睿一本正經道:“中原女子養在深閨,除了家人,一般不見外人。”

忽律王子不信:“不對啊,我看街上也有女的。”

“蕭家女兒與別人不同。”

“哦哦。”忽律王子轉念一想,也是,人家以前是皇族。可能與普通人不一樣。他仍好奇地問,“那她長什麽樣?”

蕭廷睿含糊道:“跟我差不多吧。”

忽律王子瞪大眼睛:“跟你差不多?”

“對啊,我們是親姐弟,長相相似不是正常嗎?”蕭廷睿振振有詞。

年輕的異族王子斜眼瞧他,心內五味雜陳。

眼前的年輕人皮膚白皙,圓臉,不胖不瘦,若是安遠公主與他容貌相似,那,那大概也沒什麽好可惜的了。

蕭廷睿觑着他神色,問:“怎麽了?”

“沒事。”忽律王子嘆一口氣,肉眼可見就頹了。

他還以為安遠公主是個絕色佳人,要真長面前這個男子這般模樣,那還不如他們蠻國女子。

蕭廷睿不知道這個年輕王子的複雜心理,見對方又是皺眉,又是龇牙咧嘴,心中暗暗納罕。

忽律王子失望之下,也沒多久留,晃晃悠悠回了四方館,再沒提安遠公主的事。

元宵佳節,姬珩設宴請蠻國使者。

酒過三巡後,他先離席而去。

時候尚早,姬珩心念微動,幹脆去找阿芙。

他為阿芙安排的住處,離皇宮不遠。乘馬車過去,也就一刻鐘的路程。

不過今晚元宵,街上人多,馬車走走停停,行了将近兩刻鐘才趕到。

傍晚,阿芙和崔穎早早吃罷晚飯,準備外出看燈。

小時候在宮裏看過宮燈,但和宮外的到底不一樣。

走出巷子,街上各個店鋪都懸挂着燈籠,形狀各異。

三三兩兩走過的孩童女眷手持花燈,灑下一串串笑聲。

雖是夜晚,卻亮如白晝。

阿芙也沒走太遠,就在附近賞燈。

“主子覺得怎樣?”崔穎在她耳畔問。

阿芙笑吟吟道:“好看。”

論壯觀大氣,自然不能與皇宮相比,勝在新奇有趣,種類繁多。

阿芙随身帶着銅板,看到喜歡的,就買下來。

花燈不貴,圖個新鮮。

今日是鄒澎和另外一個侍衛跟着。

阿芙和崔穎拿不住,就讓他們幫忙拿着。

兩人雙手各提了一盞燈籠,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初時鄒澎和姬珩手下的侍衛不大和睦,但處的久了,偶爾切磋一下功夫,倒比先前關系好一些。

看到一個猜燈謎送花燈的攤子,阿芙拉一拉崔穎:“姑姑,我們去猜謎啊。”

崔穎笑笑,随着主子近前。

這家的燈謎盡是字謎,多為生僻字。

阿芙猜了一個,贏了一盞游魚燈。

“姑姑,幫我拿一下。”阿芙接過店家遞來的燈,随手向後遞。

身後人接住了燈。

阿芙一偏頭,見崔穎姑姑在自己右邊,那接燈的是……

回頭看去,竟看到姬珩熟悉的面容。

燈光明亮,他正含笑看着她,手裏握着的赫然正是方才她贏的那盞游魚燈。

“哥哥!”阿芙眼睛一亮。

不可否認,這會兒看見他,她心裏只覺得歡喜。

“哥哥,你來多久了?”

“剛到。”姬珩遠遠地就看到猜燈謎的她,就直接過來了。

她人美如玉,燈下更像是會發光一般。周圍一切便都入不得他的眼。

若非在街上,人來人往,他肯定會将其擁入懷中。

于是,他只能很遺憾地牽住了她的手,觸手微涼,他輕聲問:“冷不冷?手有點涼。”

“不冷,穿的厚呢。”阿芙笑道,“只是手在外面露着,可能涼一些。”

姬珩“嗯”了一聲,仍握着她的手,并未松開。

阿芙任他握着。

兩人相偕在街上賞燈,偶爾低聲評價一兩句。

人聲鼎沸,又不想大聲吼,交談之際,離得很近,腦袋幾乎靠在一起。

“哥哥,我喜歡那盞走馬燈。”阿芙踮起腳尖,湊到姬珩耳邊說道。

溫熱的氣息拂在耳郭,帶起一陣酥麻之意。

姬珩一個激靈,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阿芙……”

他心裏忽的閃過一個念頭:或許等她孝期結束再大婚這個決定,并不正确。

但這個念頭剛一生起,就被他壓了下去。

阿芙眨一眨眼睛:“哥哥,你怎麽了?”

怎麽感覺他身體突然僵了一下?

姬珩捏了捏她的手心,咬一咬牙,低聲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他聲音很輕,阿芙沒聽清:“什麽?”

姬珩低頭,湊到她耳邊,見她耳朵白皙,形狀美好,水滴樣的耳墜子微微晃動,他心裏一癢,在她耳尖輕輕咬了一下。

“你……”阿芙瞪大眼睛,捂着耳朵看向他。

不疼,但是又癢又麻,有點想親他。

姬珩輕笑一聲,眸中漾起笑意。

阿芙心內莫名地有些羞恥,想甩開他的手,卻沒能甩掉。

崔穎識趣,小心握着燈,稍微遠離一些。

數日前,封後聖旨下來,她再無絲毫不安。

陛下能力排衆議,立主子為後,那其他的承諾大概也能兌現吧?

先前她暗自遺憾離開永州,現在覺得其實這樣一輩子在京城也不錯。

在永州時,她有時會擔憂主子的終身。如今看來,想必再沒有人比陛下更合适了。

崔穎提着燈籠,瞥一眼皺眉撇嘴的鄒澎:“你這是做什麽?陛下在這兒做鬼臉,像什麽樣子?”

“沒什麽啊,我是臉不舒服。”鄒澎道,“姑姑,用我幫你拿嗎?”

封後聖旨下來後,盡管仍有不滿,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反正主子不覺得受委屈就行。

現在他每月領着月例銀子,能跟人切磋功夫,偶爾去布莊賺一圈,雖不及永州,也還馬馬虎虎說得過去吧。

——至于月例銀子比之前在武館多,這一點不算什麽。皇帝富有四海,若是比武館館主還摳門,那像什麽話?

姬珩離席後,接風宴又堅持了一會兒,衆人才散去。

“今晚是中原的元宵佳節,殿下可要賞燈?”正使小心詢問忽律王子。

忽律王子正色道:“當然,來中原一趟,豈可錯過?”

兩人帶着随從回四方館,沿途不忘賞燈。

忽律王子邊看邊搖頭:“也沒什麽好看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只是燈。”

忽然,他視線一轉:“咦,快看!”

“什麽?”

忽律王子拽了拽身側的正使,用蠻語問:“那個是不是中原的皇帝陛下?”

正使上了年紀,微微眯着眼睛看去,點頭:“是,不錯。”

“那他身邊的那個女子?”

正使也不認得,但見兩人态度親昵,應該關系不尋常。

忽律王子扭頭問随行的四方館官員:“那個女的是誰?”

官員認真瞧了瞧,看不清楚,引經據典掉書袋,從元宵節由來,說到青年男女相約。

忽律王子聽不懂,但是隐約明白一點,這個美貌女子和中原皇帝關系匪淺,極有可能就是那位安遠公主。

原來她和那個姓蕭的,也沒多像嘛。

忽律王子突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她比她弟弟好看多了。

不過,忽律王子沒機會找蕭廷睿算賬了。因為元宵過後,雙方正式成為友好同盟。

和親不成,但交好之事已成。

南蠻使者沒在京城久留,很快踏上歸程。

皇帝大婚的日期還沒定下,就有朝臣再次上書,請求廣納妃嫔,綿延子嗣。

姬珩拒絕,并提出興建童學一事。

如他所預想的那樣,的确有朝臣反對,認為男童讀書也就罷了,女童又不科考,何必浪費庫銀?

任何一道政令的提出,都不免會有人反對。

姬珩态度堅決,動用私庫,又是為教化大計,朝臣反對一陣後,就妥協了。

二月中,第一個由皇帝資助的童學建立。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我感覺,離完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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