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海裏遇見祖宗!

在海裏遇見祖宗!

陸焰正在滿心期待着答案,猛然聽和曦說話,還以為是答案,卻聽見一句到了。

“什麽?到哪兒了?”他飄得有些慢,同和曦有些距離。

“無明海。”和曦淡然回答。她同陸焰說這話,卻沒有回頭看落後幾步的陸焰。反而将視線平平看向面前的湖水。

與安達爾山中令人窒息的深黑色湖水不同,與末世前淡藍或深藍的湖水海水也不同,無明海的湖面像是一塊天然未經雕琢的玉,而湖水的顏色與濃翠欲滴的翡翠無異。水面無波也無浪,甚至于一丁半點漣漪都不存在。

從上往下看,不像是湖泊。将自己再往上擡,低眼看去這便是一片森林。

正好與周圍淡藍的森林調了個顏色。

“這無明海還挺好看。”慢悠悠的陸焰終于飄了過來,見到碧藍的無明海時,由衷地發出一句贊賞。

他沒來過無明海,由于死亡的局限性,即便光屏裏有這個地方,那也僅僅是一個小黑點,連包裹在最外層的黑色枝丫與藤蔓都沒有照出來,更不必說裏面的景象了。因此陸焰也沒有在光屏裏看見過這個禁域裏面的風光。

這是他第一次踏足這兒。

他也沒有想到,吃人的無明海居然跟個漂亮的小姑娘一樣。

比起那些讓人看着就覺得恐怖的死亡之地,這兒簡直就是天堂。

“這裏能有什麽啊。”景美壯人膽,溜達了一圈欣賞完美景的陸焰,回到和曦的身邊。

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和曦的答複,他還以為和曦不在了。轉頭去看卻見身旁的和曦依舊好生生站在這裏,目光依舊看着湖面,但就是沒有給他答複。

陸焰又喊了兩句,和曦依舊沒有答複。

他開始懷疑,這湖就和美杜莎的眼睛一樣,是要人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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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這湖會勾魂,而且是只勾神仙的魂。畢竟他也看了半天,甚至還膽大飄到了湖的上面,可沒有任何異常發生,跟和曦這種失魂的樣子一點也不像。

所以說,這可能是一個殺神的湖。

陸焰開始慌了,他好狠和曦不聽自己的話,硬要來這兒,碰到了這麽個大殺器,成了一個傻子。但這件事在現在并不重要,來都已經來了,時間鐘表的針也不是讓人随意擺動的小姑娘,一切只能朝前走。他現在唯一該想的是怎麽救一救這位神明。

然後在陸焰伸出的手,直接穿過和曦手臂的時候,他徹底慌了。

他以為在這兒,他可以碰到葉子,也就可以碰到和曦。但沒有想到,他能碰東西僅僅只是對葉子大樹而言。作為靈魂,他仍舊碰不到和曦。

怎麽辦。

難道就眼睜睜看着神明在這兒隕落嗎。

陸焰咬緊唇,在一片漿糊的腦海裏探索拯救神明的方法。然而最終只能是竹籃打水,什麽也沒有尋到。但他不想放棄,不說和曦是不是神明,她還是陸焰在人世裏唯一的朋友,是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

同那些看不起他,打壓他的人不同,和曦很好,與他很早以前就死去的爺爺一樣對他好。

和曦是現在世界上對他最好的、還活着的人。

他不想和曦死。

神明怎麽可以死。

但事與願違,在他還在探索如何挽救垂死的神明時,神明卻放棄自我一般,直接舍身跳入碧色湖泊。千鈞一發之際,陸焰再次忘記自己是靈魂的事情,試圖伸手去抓和曦的衣角。緊張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指尖泛着慘白顏色,但不管如何的努力,手指終究從那純白的衣服中穿過。

什麽也沒抓住。

陸焰瞪大了眼,嘴唇與手指一同因痛苦而猛烈顫抖。湖面即便剛掉入一位神明,也沒有任何的漣漪,而神明卻已喪生于看上去平靜且柔和的湖水裏,連一個衣服角也沒有留下。

陸焰緊咬着唇,在下一刻便想選擇與神明一塊兒入湖。

俗話說得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作為朋友,沒有眼睜睜瞧見她不可逆轉的死亡,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不應該放棄。

他跳入湖中,卻沒有讓湖水全部淹沒自己,說沒有全部淹沒也沒有偏差,因為整個身體包括腦袋都已經進入湖水中,唯有上舉着的手,還遺漏了一根翹着的小指在湖面。

最終不知什麽拉住了他露在湖面微翹着的小指。

“你怎麽了?”和曦在用神識探索湖泊內部的秘密,将神識與眼睛放回身上時,卻發現原本陪在自己身邊的陸焰只剩下一個小指了。

她雖然沒有把湖泊的秘密完全探索,但也知道了其中一二。

比如說,這個湖并不如看上去平靜溫和。

這是一個讓人有去無回的湖。而且不僅僅是人,鬼怪妖魂也不例外,甚至于道行淺一些的後輩神仙也無禮阻攔湖的攻擊。

但它不會主動攻擊,只有在事物全部進入湖泊,才會面臨死亡。

像陸焰那樣,只要小指也沒入水中,那就是無法逆轉的死亡。

而且湖泊的攻擊與普通攻擊不同,這是靈魂攪碎的攻擊。這樣的攻擊再加上力量的懸殊,也就是說,只要在湖泊裏被攻擊,就必定會死亡。而只要死在了湖泊裏,那就是永生永世,隔絕六道輪回不留任何痕跡的死亡。

和曦沒有感覺到任何魔力,這就是一個神明所制造的,而且還是一個道行不淺,甚至高于許多神明的神。而折騰出這樣一個地方的神,一定是冷酷且殘忍,并且不願意被世人打擾的神。

“我……”陸焰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即便聽見了和曦的聲音,也以為是臨死之前的幻聽。但看着自己還在湖畔,以為是湖泊不樂意要人類的靈魂給反彈了回來,但擡起頭卻見到真正的和曦,猛然一驚,“你沒跳下去啊!”

“我正準備下去。”和曦一聽便明白他經歷了什麽,“你看見我跳下去了?”

陸焰誠實地點頭。

“是幻障。”和曦解釋。

“就是假的,反正你沒有跳下去就對了是吧。”陸焰不懂什麽叫幻障,但他認識字,從一個幻字就能知道這都是虛假的、虛幻的。看到和曦還好好地站在這兒,他差點就兩眼淚汪汪,便是沒有淚眼婆娑,也是非常的激動,“吓死我了,還好你沒事,吓死我了!”

他非常激烈的強調自己被吓壞了。樣子同被吓傻的小孩跑來找媽媽安慰沒有差別。

和曦再一次接受人類愚蠢的關心,或者是這地方太過令人心曠神怡,她這一回竟被人類的單純與真心給折騰笑了,“沒事,都是假的。”

雖然幻障同完全的虛假有些區別,但說是假的大義上也沒有錯。畢竟除卻入局者的生死,其餘幻障中的所有一切的确都是虛假的。

“嗯,都是假的。”陸焰順着她的話念了一遍,勉強讓自己的心緒變得平靜下來,然後對着站着的和曦,有一種心有餘悸的感覺,他看着和曦認認真真地說,“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會的。”和曦答應的沒有任何遲疑。

世界上能傷她的東西幾乎沒有,除非是她自己活膩了想死。

又讓陸焰緩和了一會兒,和曦才開口說,“走吧,下去了。”

緩和過來的陸焰對着這個噩夢般的湖泊,心裏還是有些恐懼,皺着毛毛蟲的同款眉毛,猶豫而遲疑地向和曦進行最後的垂死掙紮,“真的要下去嗎?要不你再想想?”

見他如此恐慌,和曦就沒有告訴他湖泊的真實面目。

現在不知道面目已經慌成這樣,再告訴他湖泊真的會吃人,說不定他轉頭就走。

原本轉頭就走也沒什麽,但現在這個森林的确危機四伏,而且剛才的幻障明擺着想置他于死地,如果再将他一個人留在原地,就跟羊落虎口沒有任何區別。

和曦覺得還是捎在身邊來得妙。

“沒事,我看過了,沒有危險。”雖然湖泊的确很危險,但對于和曦來說危險系數相當于零。而對于被和曦下了術法,跟在和曦身邊的陸焰來說,危險系數也基本沒有。

“行,我信你。”陸焰也覺得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可能不太妥當,比起單獨面對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還是覺得同和曦一塊兒進去比較好。

至少還有一個依靠,一個可以商讨的人。

無明海湖面底下與和曦用神識所見的沒有任何區別。

裏面沒有魚,沒有水草,沒有任何活着或死亡,原本該存在于水下的任何生物。顏色不及在上面看時那樣綠。湖泊內部的顏色,是透明的淺綠,那種會流動的綠。

看上去挺美挺安逸。

看來建造這兒的神明,是一個喜歡安靜,有些雅致的神明。

和曦回想半天,也沒想出自己當年的朋友中,有哪一位是安靜又殘忍。那些頂安靜頂無情的,基本上已經死在了各路天劫裏,傳承到不知道哪一代了,不應該會在這兒安靜行使絞殺,不應該也沒必要。

和曦收回思緒,帶着迷茫并且恐慌的陸焰一直向前。

她的神識在湖中只能見到個大概,具體會有什麽她也沒有感受到,但所謂天意,一直指引着她向前。是從心靈發出的指引,和曦長久以來沒有出過錯的感覺,她自然聽從。

湖很大,像是沒有邊際的那種大法。不知道過了多久,和曦終于看見前方有異樣,終于不再是空空如也的碧色。

她拽了拽慢吞吞飄着的陸焰的衣服角,“前面有東西,我們過去看看。”

“嗯。”陸焰應聲,在心裏敲鑼打鼓唱起古典歌曲《好漢歌》。

拽一拽陸焰的衣服角,除了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以外,還有是能加快速度到達那個東西的面前。

等到達見到東西的時候,和曦首先擰起眉,她再次感覺事情有些不簡單。

立在這兒的并非千奇百怪的東西,反而是兩個非常正常的人類。

是人類,從身體的結構與各種脈絡中,和曦能确認這不是神魔妖怪。

但也因為是人類,所以才更加說不過去。而且還是保存完整的人類屍體,這就更加是怪上加怪,非常奇怪了。

這片湖泊,靈魂與神明都會在完全進入之後死亡,而更加脆弱的人類肉體凡胎,只要肉體全部淹沒,一進來,肉體與靈魂就會在頃刻間一起被攪碎成為一塊一塊的碎片。

這是沒有例外的,這樣的完整的屍體,是不應該存在的。

“咦……我祖宗怎麽在這兒?!”被硬拽着跑了八千米的體育廢柴陸焰,即便是靈魂也在飄完全程後想嘔,他用手持着腿部膝蓋骨,垂着腦袋休息了好一會兒,感覺已經休息好了,能成為正常的陸焰了,他才擡起頭。

一擡頭就看見了這兩具保存完好,皮膚緊致而有光澤的屍體。

一點也不恐怖,陸焰沒有驚叫。并且因為不知道湖泊裏的刀光劍影,也沒有覺得屍體的存在有什麽問題,因此沒有驚訝。只有在看清屍體的臉,并通過非同尋常的記憶力,讓屍體的長相與記憶中相片裏俊美的臉重疊時,他才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聲。

“你祖宗?”正在思考的和曦以為陸焰又要說廢話,卻聽見別的關鍵詞,她側着頭去看陸焰。

這一回被驚訝到的就不止陸焰一個人了。

“對啊。”陸焰斬釘截鐵,“這就是我祖宗,和相片裏的人長得一摸一樣。”

和曦的視線帶着疑惑,在陸焰的臉與男屍的臉中來回觀看。

人類有血脈傳承,這個男人的長相,和陸焰還真有一些相似。

再看陸焰毫不猶疑的模樣,和曦開始相信這真的是陸焰的祖宗。

“不過我祖宗怎麽在這兒。”陸焰心裏有別的疑惑,但他的疑惑通常都能夠自我解答,“我靠,我祖宗這麽厲害的嗎?!他還是個生物學家,最後消失是因為來了這裏?而且居然活着走到了湖裏。我靠,太牛了。”

不愧是他老陸家的第一名。

陸焰沉浸在祖宗榮光裏。

和曦心底也有個和他差不多的疑惑,但比起陸焰的自問自答,和曦的顯然比他還要複雜一些。

陸焰不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所以可以自問自答。但和曦知道,所以她沒有辦法自我欺騙。這個地方,管他是誰的祖宗,都不可能直接來到這裏的。

“咦,這兒也有個日記本。”陸焰将他祖宗仔仔細細看了個遍,接着又自我贊嘆一番,然後收回了目光。卻見和曦還在看着他祖宗發呆,不由得自豪起來。不過也就自豪那麽一小會兒。他看和曦還是沒有收回眼,便自顧自看起其他的地方。最終在祖宗的腳底下發現了另一個日記本。

和他家中箱子裏的日記本很相似。

陸焰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去撿那個本子,準備看一看其中有什麽奧秘。

卻在伸出手的時候遭逢不信。

他的手才剛碰上那個日記本,就感覺湖水中忽然有一小陣怪風席卷殺氣而來,直接将他半截小指削下。殺氣濃烈,卻也僅僅是半截小指而已。

作為靈魂的陸焰,在感受到樹木的撞擊後,又感受到了十指連心的痛苦。與被下藥後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死亡不同,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痛苦。

即便沒有流血,細皮嫩肉的陸焰也痛不欲生。

他在遭逢不幸的時候,因為沖擊與忽如其來的痛意,直接跪倒在地,握着只有半截的小指,他眼裏瞬時湧出男兒不該輕彈的淚,緊緊咬着唇表達着自己的痛苦。

而那一個始作俑者日記本,卻在陸焰伸出觸碰後,直接變成一滴水消失在湖水之中。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沒有瞞得過和曦。

她瞟了眼陸焰與半截在地小指。作為靈魂,任何部件的喪失都是不可逆轉的。也就是說,就算是一根汗毛,如果在還是魂體的時候被削去,那麽那個地方這輩子也不會再長出任何汗毛。

陸焰的這半截小指在此刻失去,即便是創世神也沒有辦法為他的肉體造出一截小指。

事情成了定局,還好失去的是小指而非生命,雖然受了苦,但也并非是不可治愈的。和曦也沒有說什麽。她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陸焰的身上有她的術法,一般神明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他。也就因為如此,所以和曦才帶着陸焰來湖底。結果還真沒想到,陸焰居然因此受傷。

那融入湖水中的一滴水與剛才湖岸之上針對陸焰而來的幻障,一切都表明着這絕對不是偶然,表明出這裏并非沒有活物,只不過是和曦沒有探查到而已。

她放出去的神識看湖底太過模糊,一切都是随心而來,但沒有想到随心就是這麽個結局。

和曦看了一眼四周平靜的湖水,和之前一樣,沒有看到任何的異常,但她知道,這本來就是個異常,而且她也知道,一定有什麽秘密是深埋在湖水中的。

和曦擡起頭,對着空空如也的遠方,朗聲說,“出來。”

因為沒有血,疼痛也在漸漸消散,或者說是在适應疼痛的陸焰,聽見她的聲音時,直接擡頭疑惑地看和曦,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沒有見到任何東西,陸焰心生疑惑,并覺得和曦肯定氣瘋了。

這湖水之中一片寂靜,不像是有什麽東西的樣子。就算剛才被割骨,陸焰也沒真的覺得湖底有活物,畢竟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有人活着。

而且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因為一句出來就出來吧。

這不就和對賊說不要跑一樣嗎。

但事情的發展是陸焰永遠不可能預料到的。

和曦的聲音消散之後,平靜的湖水忽然猛烈動蕩,力氣非常之大,差點就讓輕飄飄的靈魂陸焰直接被水拖走。

而在動蕩之間,有一個低沉而清冽的男聲。

“阿姐。”

這聲音十分好聽,進入人耳時讓人止不住地愉悅開懷,像潤物無聲的春雨洗去所有塵埃般溫柔,就同陸焰第一次聽和曦的聲音差不多。

這樣好聽的聲音裏,還帶有纏綿至極的溫柔,溫柔聲線之中還有不能克制的輕微顫抖。

僅僅兩個字,令不明事理的陸焰聽了心間都忍不住随着聲音一塊兒顫抖。更不必說明白一切,并且找尋依舊的和曦。

她在聽見這個熟悉的稱呼後,長久不見波紋,如古井般的眼眸,瞬時有了平常從不會有的光彩,似乎與在外人面前淡然的模樣沒有任何區別,但微微動着的小指尖卻讓這份淡然破裂,徒然生出幾抹不屬于創世神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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