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皇帝有意考驗姜珏,除了外國使臣觐見陛下的一切禮節問題要他參與,連帶着雙方遞交國書,開通商路的事也要他參與,皇帝說,姜珏是皇商出身,商路之事也算是他的本職。于是,姜珏便每日忙的團團轉。鴻胪寺內也好,朝堂之中也罷,縱有閑言碎語和異樣的眼神,姜珏也顧不得了,他已經忙的腳不沾地了。

在這些忙亂裏,姜珏還要抽出時間來關注着賈家那邊的情況。

承恩公夫人見了賈母之後,兩家在面上将一切說開,也算是化幹戈為玉帛了,至于心裏都是如何想的,且留待日後分說。

賈母自覺此事既已處理好,便又開始盤算賈寶玉的婚事,王子騰得知了賈元春遭皇帝訓斥後又來了一封信,其中言辭懇切,說盡利弊,為圖五皇子來日騰達,願傾囊相助。當然,這個相助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薛寶釵要嫁給賈寶玉。

賈政有些意動,王夫人更是頻頻勸說賈政,賈母那裏,王夫人卻是不敢多說的,雖說她總是背着她這個婆婆搞些小動作,但嫁到賈家多年,王夫人很清楚她這個婆婆的手段,不是她能應付得了的,于是她就使出渾身解數來勸說賈政,意圖讓他去和賈母對抗。

賈母縱然氣急敗壞,卻也不敢直接就将王子騰的書信擋回去。她也試探了南安太妃和北靜太妃等人的意思,可南安太妃才因為被皇帝發現曾在承恩公府和賈家之間說和,導致她兒子被皇帝無故訓斥,而不敢輕易冒頭。

笑話,五皇子一個稚子小兒,日後如何尚且沒有定論,就讓他們冒着得罪當今陛下的風險去扶持一個黃口小兒,誰的身家性命這麽不值錢?

賈母氣的胸口疼,在床上躺了一日,到了晚上,鴛鴦勸着賈母吃了半碗粥,賈母這才勉強提起精神,讓人把賈政叫了過來。

賈政才和趙姨娘吃完晚飯,就聽老太太有請,連茶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忙不疊就去了。

王夫人這邊聽到動靜,忙讓丫鬟去看,知道是老太太請賈政過去,王夫人神色不明的叫來玉钏兒吩咐她讓人去老太太院裏打聽着。

賈政到時,賈母正歪在床上,他忙問道:“母親可好些了?”

賈母氣病了,賈政這個孝順兒子早就張羅着請太醫,只是被賈母攔下了。

賈母倚在軟枕上,看了眼神情緊張眼神關切的兒子,無力道:“你是怕我死了,耽擱你巴結王子騰是吧?”

賈政一聽這誅心之語,吓得跪下忙不疊陳情道:“母親這話兒子如何受的?兒子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賈家,為了娘娘啊!”

賈母錘着床大怒道:“我難道不是為了賈家!我難道不是為了娘娘!你以為我就是只顧偏心黛玉,不顧賈家的死活嗎?你忘了,當初為了娘娘省親蓋得省親別院,那銀子是哪裏來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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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愣了一瞬,他不理俗務,當初蓋大觀園的過程他根本沒怎麽關注,只在最後去驗收了一番,不過蓋院子動了林如海留給黛玉的銀子這事,賈琏是回禀過他的,當時賈琏說不過是一時周轉不開,暫且借用,左右黛玉當時也用不到,不出兩年就能把窟窿填上。後來賈政再也沒問過此事,難道……

“琏兒不是說,不過兩年就能……”賈政喃喃道。

賈母恨鐵不成鋼道:“你每日裏除了去衙門,就是在書房跟你那些清客相公閑談下棋,哪裏有空看看這個家成什麽樣樣子了!”

賈母一番話說的賈政越發擡不起頭來:“是兒子疏忽了此事……這事,這事,外甥女知道嗎?”

賈母道:“她哪裏曉得這些事,這些東西都是我在替她料理。”

賈政松了一口氣,只聽賈母又道:“當日琏兒将林家家産帶回來時,還附有一本賬冊子,其上列明了帶回來的所有林家家産,你以為林如海不會将這個賬冊子給黛玉留一份嗎?”

“黛玉在我跟前長了這麽大,我知道她的性子,她如今不會計較這許多,可若是她嫁到旁人家裏,日久天長,她的心還會向着賈家嗎?”賈母的聲音發冷,“我今天在這裏同你說這些話,是因為我是賈家人還是因為我是史家的姑娘?!”

話到最後,賈母的語調愈發淩厲,賈政被吼的腦袋一空,怔了半晌,吶吶道:“是我不懂母親的深意,兒錯了。”

林家的家資條條分明的記在賬本上,黛玉出嫁時這些家産都是她的嫁妝,也是要登記在冊的,兩廂一對比,缺了多少一目了然,雖說林如海當初說黛玉的吃用都從這些家産裏出,就算賈家厚着臉皮認了他們家這些年是拿林家的錢養黛玉的,可修建省親別院挪用的那些,別說是黛玉在賈家只住了這幾年,就算黛玉在賈家再住上十年,每日穿金戴銀,山珍海味,恐怕也花不完那些銀子啊!

黛玉若是嫁到賈家來,等嫁妝單子一出,黛玉就算知道賈家用了她的銀子她也不能說什麽,一則這是她的外祖家,二則這是她的婆家,她人都是賈家的人,家資自然也是賈家的,那不過是賈家提前用了而已。此事到時候自然就完美的遮掩過去了,而且如今賈家家道艱難,黛玉的巨額嫁妝也可以緩解賈家的燃眉之急。自省親別院動了林家的家資後,賈母就不許他們動了,賈家多少人都盯着這些東西呢!

可黛玉若是嫁到外頭去,她難免就要想着婆家,日後她的婆家人知道賈家拿了林家那些銀子,那原本該是屬于他們的,不将此事鬧出來才怪!這事鬧出來,賈家就裏子面子都沒了。

賈政驚出一身冷汗來。

“是了是了,她得嫁給寶玉……”賈政道,“她得嫁給寶玉!”

賈政是個讀書人,生平最重名聲。他絕不能接受被人指着脊梁骨罵!

“晚了!”賈母冷冰冰道,“如今你才想明白!晚了!”

賈政擡頭望向賈母,神色迷茫。

賈母搖頭,她這個二兒子,好讀書是不假,可惜也不是個做官的料。

“娘娘和五皇子将來想要立足,離不開王子騰。”賈母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咱們家裏,十年之內,有誰能如王子騰一般立在朝堂之中嗎?”

賈政怔然,半晌無力的搖頭:“沒有。”

“可……”王子騰這邊不能丢,那黛玉那裏怎麽辦?

賈母一下子頹喪了,她躺回去,聲音飄忽道:“黛玉……黛玉将來要嫁的,必得是絕不敢将此事張揚開的人家。”

賈政明白,這是要黛玉低嫁的意思。

在賈家和外孫女之間,賈母最終選擇了賈家,抛棄了黛玉。

……

黛玉并不知道賈母已經将她的未來安排好了,要到第二日,午後姜珏特地抽出空回了一趟家,她才在姜珏的口中得知賈寶玉要和薛寶釵定親的消息。

林然打着哈欠,她才睡醒午覺,還沒醒過神來:“定親……定呗,跟咱們有什麽關系?”

姜珏并不理她,向黛玉笑道:“如此,表妹便可安心了。”

黛玉壓在心裏多日的石頭總算移開了一大半,她起身鄭重致謝道:“多謝表哥費心。”

姜珏也起身回禮:“表妹客氣。”

“不是我故作姿态,前因後果表妹都知道,此事都是賈家和王家為了權利和一己之私才促成的,我……的确沒出力。”姜珏抿抿唇,道,“即使我什麽都不做,最終金玉良緣也會成的。表妹實在不必謝我。”

“甄家被抄,賢德妃被陛下訓斥,前者是甄家自作自受,後者若不是那一日表哥和昌平侯恰巧在外頭遇着那一樁事,便沒有後頭那些事了。”黛玉道,“況且表哥為我奔波費心多日,這聲謝,表哥領得。”

姜珏無法,只好道:“阿然叫我一聲哥哥,你既是阿然的姐姐,便是我的妹妹,我幫你,原本就是應該的。”

黛玉輕嘆,這世上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的。不過,姜珏的意思她已然明白了,不過是不想讓黛玉覺得承了他多大的情,加之前日她才……姜珏是不想她對他有愧疚。

這番心意,黛玉也只好領受了,只盼來日有機會償還此情。

“表哥既如此說,那咱們再謝來謝去,反倒生分了。”黛玉燦然笑道。

姜珏也笑了:“正是如此。日後再有旁的事,表妹也不必客氣,只管開口就是。”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看阿然,說要什麽就要什麽,哪裏同我客氣過?”

黛玉捏了把正撐着下巴打瞌睡的林然的小臉,道:“然姐兒有大哥哥在,可真是有福氣。”

林然迷迷糊糊的睜眼看到黛玉,想拂開她的手接着睡,卻一下子讓腦袋沒了支撐,險些磕到桌子上,幸好姜珏眼疾手快的托住了她的頭。

“睡糊塗了?”姜珏一手扶住她的肩膀。

林然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大哥哥,你何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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