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姜珏逗她：“我沒來，你做夢呢，接着睡罷。”
“哦。”林然真的乖乖又閉上眼睛了。
黛玉失笑：“再睡下去，晚上又要鬧着睡不着了。”說着，黛玉點點林然的額頭，“快醒醒，你大哥哥給你帶好東西回來了。”
林然揉揉眼睛，眼神呆呆的：“什麽？”
姜珏将兩個油紙包往她跟前推了推，道：“綠豆糕和桃花酥，我嘗着味道還過得去。”
“……”林然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咱們家裏廚子做的我都吃膩了，外頭的吃起來別有滋味。”
姜珏拍拍她的頭，道：“等我忙完這陣子，再去尋摸兩個廚子來，讓你嘗嘗新鮮。”
說完，他向黛玉一颔首，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嗯？”林然才拆開油紙包，“大哥哥這就走啊？”
姜珏并未回頭，只擺擺手。
“大哥哥回來這一趟就為了給我送兩包點心？”林然擡頭看向黛玉。
黛玉拉過林然的手，道：“先去洗把臉，你看你，手沒洗臉也不洗，只想着吃點心了。”
“嘿嘿。”林然不好意思的搓了搓小臉蛋，“我忘了嘛。”
黛玉領着林然洗了臉，又取來玉容膏給她搽臉，林然躲了躲，道：“不搽也沒事，大熱天的，一會兒一出汗就沒了。”
黛玉捏着她的下巴，道：“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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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就不敢動了，只是嘴巴還不老實：“大哥哥回來有什麽事啊，我好像聽到他說什麽定親，誰要定親了？”
黛玉道：“這都聽到了？是寶玉和……唔，你也知道的，就是寶姐姐，他們兩個定親。”
“啊，我知道。”林然道，她也去賈家陪黛玉住過幾次，和薛寶釵、賈寶玉都不算陌生，“金玉良緣嘛，大家都知道的。”
林然将聲音放低了，道：“姐姐，說句實話哦，我覺得寶二爺配不上寶姑娘呢！”
“嗯？”黛玉拿過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你還懂這個？你才幾歲……”
“不是幾歲不幾歲，姐姐你看，寶二爺今年都十六了，還一事無成，成日家連書都不讀，只和丫鬟們膩歪，要不就是和姐妹們一處。”林然見黛玉不以為意，有點着急的說道，“別人就不說了，你看看我大哥哥，他十二歲的時候就是舉人了，今年才十八歲都是六品的官老爺了，再過兩年呀，寶二爺都恨不得還在祖母懷裏撒嬌呢！”
林然說的最後一句話實在有趣，黛玉撲哧笑道：“小丫頭，嘴皮子厲害呀！”
“人家同你說正經的呢！”林然不依道，“你看寶姑娘，樣貌好，還有才華，難道就找不到比寶二爺更好的麽？怎麽偏要這個人！”
黛玉嘆息一聲，道：“她所選的就已經是她能選的之中最好的了。”
林然不明白：“怎麽會？”
林然當然也不喜歡賈府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拿薛寶釵和黛玉比，還要說黛玉比不上薛寶釵，在林然眼裏明明是薛寶釵不及黛玉多矣，不過就算薛寶釵再比不過黛玉，那也不是賈寶玉能配得上的。
黛玉仔細解釋道：“你說得對，寶姑娘樣貌好，有才華，這是她的好處，可你也不能只看到她的好處。”
“寶姑娘父親早逝，哥哥不争氣就罷了，身上還背着條人命。”黛玉道，“她論親事，旁人肯定要看她的家世和哥哥，就憑她哥哥的人命官司，多少人家都避之不及呢。”
薛蟠才多大，就能惹出人命來，誰知道日後他還會不會闖更大的禍，誰家也不想自己家的兒媳婦有這麽一個不但不成器還可能讓妹夫給他收拾爛攤子的哥哥在。
林然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寶姑娘還怪可憐的，被她哥哥連累至此。”
黛玉卻道：“她哥哥雖連累了她，但嫁給寶玉卻是寶姑娘自己的選擇，倒與她哥哥無關了。”
林然忙問道：“難道金玉良緣是薛家人故意提起的不成？”
話音才落，就見林氏進來，說道：“寶姑娘就算嫁不進去高門大戶、世家貴族，但耕讀之家的舉子、進士，豈不也是個好的選擇？只是那些人家都比不上賈家富貴，更不是國公府。寶姑娘自然也就看不上眼了。”
林然和黛玉都起身讓林氏坐。
林氏笑道：“我瞧你們姐妹倆在說話，就悄悄的過來了，可不是故意偷聽的。”
黛玉笑道：“姑姑忙完了？”
林氏道：“今兒事少，我想着找你說會子閑話呢。”
林然怕熱，自己坐在繡墩上搖着團扇，林氏和黛玉挨着坐着。
林然正說到興頭上：“真的嗎，姐姐？姑姑說的對不對，寶姑娘是看重賈家的富貴權勢了？”
黛玉眉眼間倒沒有輕視，而是更覺可惜：“寶姑娘的哥哥不成器，她也沒法子。”
林然這就懂了，薛蟠不能支撐家業，只能靠薛寶釵嫁的好，來扶持一把薛家了。
林然停下搖扇子的手，感嘆道：“還是我哥哥好。”
林家雖只有林懷、林然這兄妹二人了，但架不住林懷争氣，來日登科及第，自有前程，林然什麽都無需操心。
林氏和黛玉一齊笑了：“然姐兒是有福氣！”
林氏又問道：“寶二爺和寶姑娘要定親的事，你們是從哪裏知道的？”
林然道：“大哥哥回來說的呀！”
黛玉伸了伸手，到底沒攔住，見林氏詫異的看過來，黛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道：“表哥特地來告訴我的。”
林氏驚訝道：“珏哥兒……”
林然先跳起來了：“大哥哥不是特意給我送點心，順便說了這事麽？”
林然原地轉了個圈：“原來我是個幌子，大哥哥是特意來告訴姐姐他們定親的事！哼，大哥哥不疼我了，他如今最疼姐姐了，果然是喜新厭舊，有了新妹妹，就忘了舊妹妹！”
林然這話不過是孩子氣的抱怨，奈何說者無心，聽者卻不由得多想了些。
黛玉臊的臉上通紅。
林氏看看林然，又看看黛玉，心裏忽然冒出來個石破天驚的念頭，不會吧……珏哥兒竟然……不會吧！
林氏低頭悄聲問黛玉：“珏哥兒真是特意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黛玉輕輕一點頭，小聲道：“外祖母……外祖母先前想要我和……我不願意，就……表哥就來告訴我了，好讓我……放心。”
黛玉這話說的含糊，林氏卻全明白了。
先前她所猜測的果然不錯，賈母的确想促成賈寶玉和黛玉的婚事，黛玉不願意，所以才郁郁寡歡，姜珏來告訴她賈寶玉和薛寶釵要定親的消息，就是讓她放心，她和賈寶玉沒可能了。
問題是，姜珏怎麽知道黛玉正為此煩心，而巴巴的抽空跑回來一趟，就只為了讓黛玉放心。
要知道這幾日姜珏都是早出晚歸的，連去後頭院子裏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都沒功夫了。
林然還在那裏憤憤不平：“大哥哥怎麽能是喜新厭舊的人……”
“好啦！”林氏拉住林然，“你大哥哥特地來告訴你姐姐這件事，自然是有理由的，難道你想看着你姐姐嫁給寶二爺麽？”
“什麽？！”林然大驚，随即怒道，“誰說的！他怎麽能配的上我姐姐？這是不是就是那什麽，什麽來着？哦哦哦，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
林氏拍拍她的背：“這下子不可能了，消消氣，都過去了，你姐姐好好的呢……”
“我想起來了！”林然又跳起來，“姐姐上次回去前是不是說過這事，大哥哥一回來我就給忘了，我的錯我的錯，對不起姐姐，我竟然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林氏一把拉過林然來，急道：“你姐姐同你說過了？你怎麽也不說，沒看到你姐姐這些日子煩心呢？”
林然懊悔道：“我以為姐姐一去說，史太君肯定就依她了，大哥哥又回來了，我一高興，就把這事給忘了……對不起，姐姐……”
林然從小沒心沒肺慣了，黛玉自是曉得的，拉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這事都過去了，咱們不提了。”
“怎麽不提？”林氏點着林然的頭，道，“這麽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也就是你姐姐如今有驚無險，以後還不定會忘了什麽，得時時記着這個教訓才是，下次再敢犯……”
林然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臉皮嫩的很，縱然林氏沒用力氣，她的額頭還是被戳紅了。
黛玉忙又拉住姑姑的手，好言勸道：“姑姑別氣了，然姐兒才幾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哪裏記得這許多事，過幾年大了自然就好了。”
林氏見林然被訓的擡不起頭來，也心軟了：“都記着了嗎？”
林然點頭，鼻子酸酸的道：“記着了。”
她從小被所有人寵着，還沒被人教訓過，難免有點受不住。
黛玉瞧她可憐兮兮的，又攬着她輕聲勸了一會兒。
林氏看着，無奈道：“這丫頭，都是咱們慣出來的。”
黛玉給林然擦擦汗，笑道：“我們然姐兒，乖巧可愛又懂事，誰不寵着？是不是？”
林然蹭蹭黛玉的肩膀：“姐姐真好。”
林氏見她們姐妹親熱，倒把自己撇在一旁了，清清嗓子，道：“然姐兒曉得此事便罷了，珏哥兒怎麽也知道了？”
黛玉霎時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