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姜珏！”孟楊大叫着推門進來，“我告訴你，我媳婦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
孟楊得意的擡着下巴，補充道：“誰都沒有我媳婦聰明！”
姜珏啧了一聲，鑒于自己有求于人沒有反駁他，而是問道：“聽到什麽了？”
“不知道。”孟楊搖搖頭，“你問吧……我先出去。”
事關林姑娘，先前姜珏便沒有說查賈家的原因，想必是不方便同外人說，孟楊雖然為人肆意，但還是知道分寸的。
姜珏道：“多謝。”
孟楊本來都要關門了，聞言又露出頭來：“你這謝謝說的有些頻繁啊……搞得我有點毛骨悚然。”
姜珏微笑：“請滾。”
孟楊麻溜的滾去找他媳婦了。
崔雲慧才安排完衆人的晚飯，就見孟楊興沖沖的跑過來，一把抱住她就照着她臉上親了口帶響的。
丫鬟們忙都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崔雲慧羞紅了臉，推了他一把：“像什麽樣子！”
孟楊厚着臉皮湊上去，挨着她笑道：“我媳婦怎麽這麽聰明啊！”
崔雲慧又推了他一把，沒推動，只好由着他：“那位王夫人不是能沉住氣的人——今日才來，她就忙不疊攀攀這家，扯扯那家了。”
“所以，你讓人過去那麽一刺激她，她一定會忍不住……”孟楊伸手一抓，“咱們的人只需要聽着……嘿嘿！”
Advertisement
崔雲慧嫌棄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就跟那戲臺子上的惡人似的。”
“惡人有我這麽英俊潇灑嗎？”孟楊嘚瑟的笑着。
夫妻二人又鬧了一陣子，才說起正事來。
“賈家的人若是都像王夫人這般，咱們倒是不足為慮了。”崔雲慧道。
“賈家子孫衆多，卻連一個成器的都沒有，想扶持五皇子都得靠王家，我看吶，不過是一家子蠢貨罷了，的确不足為慮。”孟楊不屑道。
崔雲慧卻道：“賈家在京中立足繁衍了這幾代，世交故舊也不少，雖說這種利益聯盟算不得真心，可既是聯盟便總有聯系，還是輕視不得的。”
孟楊摸摸下巴，道：“這些老牌勳貴世家，的确難纏。其實他們家裏有沒有成器的子孫陛下原也不在乎，能為君分憂固然是好，但沒有本事卻還要惹是生非，就讓陛下十分厭惡了，否則只要他們安分守己，陛下也樂意落個好名聲！”
崔雲慧道：“世人誰逃得過功名利祿？”
孟楊道：“罷，這又不是咱們家的事，不操這個閑心……今日才來，大家想必都累了，明日歇上一天，後日咱們打獵去，如何？”
“好是好。”崔雲慧道，“可這些世家公子們，就算能騎得了馬拉得開弓，卻未必能獵到獵物。”
孟楊道：“我讓人放一些兔子狍子進去，總不能讓他們真的空手而歸，我倒是樂意看笑話呢，只是怕他們丢了面子，不好意思吃烤肉喝酒了。”
崔雲慧笑道：“這是自然，咱們既請了人來，當然得讓他們盡興而歸。”
……
黛玉和林然、林懷一起吃的晚飯，吃飯前林懷還去叫了姜珏，但姜珏有事便沒過來。
“咱們明明是來玩的，大哥哥怎麽還要忙……”林然抱怨道。
林懷道：“你當大哥是你嗎，整日除了玩沒別的事，他如今既在朝中為官，自然是要忙的。”
“大哥哥以前讀書的時候忙，如今不讀書做官了還要忙，什麽時候才能不忙啊？”林然掰着手指頭，“大哥哥真的從來沒有不忙的時候啊！”
黛玉夾了筷子菜到林然碗裏，道：“你吃完飯去尋你大哥哥，告訴他別只顧着忙，忘了吃飯對身子不好的。”
林然道：“好！”
然而，到了他們吃完飯，不必林然去找姜珏，姜珏便來了，不過他是來找黛玉的。
“我？”黛玉有些不安，道，“表哥有事？”
姜珏目光沉沉，道：“和賈家有關。”
黛玉神色一凜，道：“我們到外頭去說。”
姜珏對林懷道：“你在這裏陪着阿然，別出門。”
林懷見姜珏神色凝重，不似往常那般随和，心知非同尋常，點頭道：“好，哥你們去聊。”
林然望着兩個人一道出去的背影，道：“肯定是賈家又有人欺負姐姐了。”
林懷笑道：“有大哥在，不會有事的。”
這倒是。林然放心了。
……
黛玉問道：“這才過了不到半日，已然有消息了嗎？”
“嗯。”姜珏下颌緊繃，眼底翻滾着滔天怒火，聲音還是極穩的說道，“孟楊派人盯着在此地的賈家人，那人來回說是有重要消息，孟楊知道此事與你有關，便主動避開了。”
這是在主動和她解釋他将要說的事除了來回報的人，并無外人知道。
黛玉眸光微動，這定然不會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垂眸暗自思量着，卻無意中瞥見姜珏緊緊握住的拳頭，上頭青筋暴起，顯露出了他此刻與語氣極不相符的情緒。
“……”黛玉深深吸了一口氣，“表哥請說。”
賈政這個舅舅絲毫不在乎黛玉，只顧及賈家的名聲和未來，王夫人這個舅媽的虛僞和愚蠢，這些黛玉都能接受，他們不關心不重視黛玉不是一日兩日了。唯獨賈母惡毒的揣測和之後毫不猶豫的抛棄黛玉，讓黛玉無法承受。
原來……原來這就是外祖母疏遠她的原因所在！
她不聽黛玉的一句話，便認定了黛玉要背叛她，要背叛賈家，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放棄了黛玉！
這就是我最親近的外祖母，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血脈親人！黛玉絕望的想着，在她眼裏，我原來是這樣的人，我會不顧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像她抛棄我一樣抛棄她、抛棄賈家！
好一個以己度人啊！
黛玉渾身發抖，卻沒有一滴眼淚，也不發出一點聲音，無意識的挪動着疲累的腿，木然的向前走着，姜珏看着，怕她出事，都顧不上自己生氣了，柔聲道：“表妹？黛玉……”
“你說句話好嗎？你生氣，傷心，都能說出來……”姜珏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吓到她，“或者說你想怎麽做，告訴我，我……”
黛玉輕輕搖頭。
姜珏忙道：“好，咱們先不說這個……你可有哪裏不舒服，這裏有大夫在，我讓人給你請大夫來看看？”
黛玉還是搖頭。
姜珏也不敢着急，再次将語氣放緩：“咱們再走一走，今日雖無月，星子卻極亮……你冷不冷，再去披件衣裳？”
黛玉這次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她停下腳步，擡眸望向一望無垠的天際，滿身蕭索。
姜珏跟着她站住，低聲道：“相傳牛郎織女一年只能見一次面，我小的時候我娘總會領着我看牛郎織女星。”
黛玉眼神一動，只聽姜珏繼續道：“我娘去世的時候我還太小，記不得許多事，除了牛郎織女星，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一日我照常跟着先生讀書，我以為那是尋常的一天，一直到了傍晚，才有人來告訴我，我娘下午便去了，只是父親怕耽誤我讀書，等這一日先生教完，才讓人告訴我。”
“我原本有機會見我娘最後一面的。”黛玉忍不住看向姜珏，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很平靜，表情就如同他的語氣一樣平靜，“直到今天我還在想，如果我見了我娘最後一面，我娘會對我說什麽。”
“可是，我永遠不會知道了。”最後，姜珏終于顯露出一點真正的情緒來，這句話的結尾極輕極輕的帶上了一絲鼻音。
黛玉啓唇輕道：“我娘說，要我好好的，我爹也這樣說……可沒了他們，我還能好好的嗎？”
“能。”姜珏不容置疑道。
黛玉依舊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黛玉茫然道，“我不知道了。”
姜珏道：“我有想過，也許我可以不告訴你這件事，那麽你就可以不必再傷心了。可我更怕哪一日你猝不及防的知道了，或者你因為什麽都不知道誤入他們的圈套，就悔之晚矣了。”
黛玉唇瓣微動：“是……紙包不住火，他們既做了，我總會知道……”
“可是……”黛玉無助的看向姜珏，“知道了又如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番打擊實在太重，不只是黛玉，換了誰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接受的。
姜珏溫聲道：“你先回去睡一覺，好好歇一歇，我讓阿然不要吵你，好不好？”
黛玉怔了片刻，點點頭。
姜珏派人去和崔雲慧說了一聲，請她把紫鵑打發下去，又反複囑咐了丫鬟們務必要照顧好黛玉，晚上絕對不能都睡熟了，一定要不錯眼的瞧着黛玉。
黛玉只坐在椅子上，呆愣的由着丫鬟們動作。
賈母既已有決定，這一遭黛玉便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姜珏再恨不得代黛玉承受這一切，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黛玉自己熬過去這一切。
從黛玉這裏出去，林然那裏姜珏又安撫了一番，好在林然雖然偶爾有些任性，但到底還是個懂事的孩子，雖不知道黛玉那裏有何事，但還是善解人意的沒有去打擾，她又知道大哥哥待姐姐那是沒有不好的，便很乖巧的跟着奶娘去睡覺了。
又讓林懷也去睡覺後，姜珏到院中石凳上坐下，睜着眼睛直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