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林氏嘴上答應着，心裏卻在嘆氣。
自林氏嫁到姜家來，她就發現姜老爺和姜珏這對父子的感情很是生疏，起初林氏以為是姜老爺總在外頭忙生意，沒功夫和兒子相處，兩個人自然就不大親近了。這也是常有的事，父親不常在家，一回來又是一副嚴父做派，孩子們自然更喜歡日日陪伴自己關心自己吃飯穿衣的母親。
後來慢慢的，林氏就發現姜家的情形還真不是這樣。
姜老爺倒是很喜歡自己這個大兒子，畢竟姜珏這樣聰明有出息的兒子不僅是姜家的希望，更讓姜老爺臉上有光，出門在外說起自家孩子來，姜老爺只有讓人羨慕的份。從西洋回來後，姜珏又步入了官場，姜老爺更是整日笑的合不攏嘴了。
但姜珏就不同了，他對他的父親不只是冷淡，似乎還是可有可無的。當年他去西洋，也不能說是為了姜老爺，那是為了整個姜家，回來後面對姜老爺的誇獎姜珏從沒表現出過歡喜，對于姜老爺意圖讓他和自己其他兄弟們親近這個事，姜珏口頭上倒沒說別的，但姜老太太一說不行，他也順勢作罷了，可見當初答應姜老爺不過是應付罷了，誰讓他是爹呢。
不過姜老爺似乎沒有察覺出來大兒子對他的不喜，畢竟姜珏從小到大對他爹都是這個尊敬大于親近的态度。
林氏其實也不大在乎他們父子感情如何，她自己作為姜珏的嫡母，行事并無差錯，姜珏也很尊敬她，自己又有個親兒子傍身，除了得應付後院那些姨娘和她們孩子的婚姻之事讓人煩心，林氏自覺自己的未來還是十分可觀的。
當然，如果姜珏和姜琪的關系能好一些就更好了。
姜珏和林懷、林然好，林懷、林然和姜琪好，但姜珏顯然不是個愛屋及烏的人。上次他們出門逛街，林氏讓林懷帶上了姜琪，這次去孟家馬場，姜珏也只提了要帶林懷和林然去，絲毫沒想起來姜琪來。
這倒不是說姜珏對姜琪不好，姜琪在姜珏眼前的時候，姜珏還是很能盡到大哥哥的責任的，姜琪至今還念念不忘那日大哥哥買了那麽多好玩的好吃的給他，但姜琪不在他跟前，他也很難想起這個人來。
這些年的相處裏，林氏和姜珏有個默認的度，既然姜珏沒對姜琪表現出多特殊的關心，林氏也不敢總把姜琪往姜珏跟前推，就怕适得其反。
幸好，還有一個林懷在，以姜珏對林懷的關心，只要林懷顧着姜琪，姜珏就不可能對姜琪撒手不管。
不同于林氏對于姜珏和黛玉的事不敢多問的态度，姜老太太卻是毫無避忌的，她聽完先是罵了賈母心腸惡毒，又心疼了一遍黛玉，最後問起：“你和人家林姑娘……”
“祖母！我就罷了，您可別聽風就是雨，到林姑娘跟前亂說。”姜珏慌忙打亂老太太的話，“她一個姑娘家……您怎麽這麽看我？”
姜老太太打趣道：“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就護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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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珏：“……”
“祖母……”姜珏無奈道，“我是認真的。”
姜老太太拍案道：“你還敢戲弄人家姑娘，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姜珏可不想姜老太太也以這個态度去逗黛玉，忙正色道：“祖母，林姑娘才經了這一場變故，尚且得好好安穩些時日，您方才不還說她小小年紀，可憐見的？”
姜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孫子，笑道：“我乖孫難得這樣對一個姑娘上心，祖母還能拖你的後腿不成？放心，我絕不在林姑娘跟前亂說話。”
姜珏才松了口氣，又聽姜老太太道：“但是……”
姜珏又把心提起來，只見姜老太太板着臉，說道：“但是，有些話，我得提前同你說下。”
“以咱們家的門第來說，你是配不上林姑娘的，這你得心裏有數，你就是高攀了人家林姑娘。所以，日後呢，你務必得對林姑娘好！林姑娘沒個親兄弟，有個堂弟吧，林懷還滿眼裏都是你，我看他日後也不會向着他姐姐，你可不能因為這個就欺負林姑娘，知道嗎？”
姜珏沒想到老太太會說這個，有些哭笑不得：“瞧祖母您說的，我心疼她都不夠，怎麽會欺負她？”
“哼。”姜老太太道，“我活了這麽多年，還不知道你們男人，嘴上說的再好聽，到了還不是看到那年輕漂亮的，就把家裏的糟糠之妻給忘了！”
姜珏道：“您這話說的祖父可得覺得冤枉，別人家裏即便如此，咱們家可沒有這樣的。”
“怎麽沒有？”姜老太太道，“你老子不就是？他雖說比那無情無義的好點，沒把糟糠之妻給忘了，可不還是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的？別的沒學好，他倒是知道什麽叫齊人之福啊！你要是敢學你老子，我死了都閉不上眼！”
姜珏忙上前哄着老太太：“祖母身子好着呢，您将來還得看着姜琪的兒子給您生玄孫呢！您只管看着我，我保證只跟我祖父學！”
姜老太太笑出聲來：“你攀的倒是遠，怎麽，就阿琪的兒子給我生玄孫，你兒子就不生了？”
姜珏心道，我連兒子都不想生，哪來的玄孫？不過這話當然是不能跟老太太說的，他嘴裏哄道：“都生都生，到時候讓祖母看的眼花缭亂！”
姜老太太戳了把他的額頭，道：“這麽會哄人，難怪把林姑娘都哄過來了！”
林姑娘哪有老太太這麽好哄？說兩句好話就眉開眼笑，姜珏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不過再不好哄，姜珏沒有絲毫不情願就是了。
末了，姜老太太又道：“你老子那裏，我來說，要你太太說，他定要追根究底的，你太太麻煩不說，回頭他去找你，你也麻煩。”
姜珏笑道：“謝祖母。”
姜老爺總要往外頭應酬，告訴他這事，他喝多了酒再抖落出來……賈家那裏如今還是要小心應對着，不能掉以輕心。
黛玉既搬到姜家來住，她的衣物和慣用的器具也都得搬來，這些且得等派人去拿，好在她從前也常來姜家小住，一應物品都是不缺的。
東西得慢慢收拾着，人卻可以立即就接來，賈家的下人黛玉是不要的，但原本就是她林家的，當然得跟着她到姜家來。
雪雁性情天真，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變故，還有些惶恐，見了黛玉才算有了主心骨。王嬷嬷年紀大些，也早就不管事了，對此倒是無可無不可的，黛玉也只讓她和從前在賈家一樣就是了。
黛玉既到了姜家，林氏也比照着林然的分例給她月錢和丫鬟，只是她來的急，丫鬟還沒有挑好，林氏便把自己跟前的藍兒先給了黛玉使，其餘的就先讓她和林然湊合着。
黛玉并無不可，她還怕給林氏添麻煩，只說如今便好，姑姑不必再費心了。林氏當然不聽這話，兀自忙着。
那幾個姨娘院裏自然也聽說了黛玉要長住姜家的事，心裏各自也都有好奇又有疑惑，但當年林懷和林然的事在前頭，他們也只敢在心裏想想，是不敢到黛玉跟前說什麽的。
這段時間，姜瑜和姜瑾都從自己母親跟前搬了出來，姜琳定了親。
沒了兒子在跟前，于姨娘倒好，她一直以來老實慣了，現在除了每天去老太太和太太院裏晨昏定省，就是去看看兒子，其餘時候就在自己院裏做針線。
衛姨娘卻不行，兒子不在他跟前了，也不耽誤她日日往姜瑾院裏跑，別人倒還好，姜瑜和姜瑾挨着住，衛姨娘吵嚷起來，姜瑜那裏也不清淨。姜老太爺從先生那裏聽說了姜瑜受影響的事，兒子的房裏人他不好管，就把姜老爺叫來罵了一頓，正好姜琳年底要出嫁，姜老太爺便讓姜老爺把她母女倆拘在院裏做針線，放話說再出來惹事姜琳就不必出嫁了，衛姨娘這才老實，她可不想女兒嫁不出去。
衛姨娘這一番直接惹惱了姜老爺前幾年新納的吳姨娘，姜家這一代只兩個女孩兒，一個是姜琳，另一個就是吳姨娘所生的姜瓊，若是姜琳嫁不出去，日後勢必影響姜瓊，為此吳姨娘給姜老爺吹了好一陣子的枕邊風，讓姜老爺更厭惡衛姨娘母子三人了。
黛玉聽完林然從丫鬟嬷嬷們那裏聽來的這些話，不由感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姜家這些事，姑姑如今費心，姜珏将來也不能省心。
林然卻從這些事裏揪出來了一個自己最在意的點：“姜琳姐姐十六歲就要出嫁了，姐姐今年十五歲，是不是也快要出嫁了？”
“啊……這個……”黛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好在林然後頭還有別的話說：“姐姐，咱們都是要成親的嗎？”
林然今年十二歲，算起來也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家裏人都寵着她，她整日一副天真爛漫的稚氣模樣，恍惚還是個孩子，是以家裏也沒人提起她的婚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