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生

出生

1960年6月，臨東省，蘇和縣，紅星公社，紅柳大隊

此時，在湛藍的天空中，太陽像個灼熱的火球，火辣辣的懸挂着，不停地向外散發着縷縷熱氣。大地在太陽烘烤下溫度不斷升高，地上的水在不斷變成蒸汽後四處逸散，田野裏的莊稼這悶熱的烤盤中慢慢萎靡。

蘇家，蘇家老太太坐在房間看着日益減少的糧食，又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天氣，臉上露出了幾分愁苦。從上一年開始，這老天爺就好像不準備給人活路，這一天天的連雨都不下，沒有雨就只能不斷地去河裏挑水灌田，唉，昨天聽大海說這河裏的水也不多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蘇家大兒蘇大海帶着滿臉着急沖了進來，看到坐在房間裏蘇老太，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娘，我……呼……我媳婦她要生了。”

話音剛落，小老太太顧不得剛才的苦悶，蹭得一下站了起來，大叫道：“老二媳婦，趕緊去燒水，準備好東西拿去東廂。老三媳婦，去下碗面條，準備給老大媳婦恢複力氣，大海你快去找趙婆子來。”

她從櫃子裏拿出全部紅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東廂，看着被衆多孩子圍着的楚華緊張地問：“老太媳婦，你覺得怎麽樣。”

楚華的額頭上已經有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面無血色的說：“娘，我還好。”

蘇老太太看着滿屋子的皮小子皺緊眉頭說：“你們一個個臭小子圍在這裏幹什麽，快出去。”

孩子們回答：“奶，我們在等妹妹出來”

蘇老太太大吼道：“你們快都給我出去。一群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小男孩們相互看對方一眼後，紛紛沮喪地離開。唉，沒辦法他們男孩在奶奶的心裏就像根草，萬一惹毛了奶奶，他們還可能承受奶奶、爸爸和媽媽的三人混打。

不一會兒，蘇大海就帶着趙婆子就來到蘇家。

她一進東廂瞧着蘇老太太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就看了看楚華的身下說：“老姐，別着急，還要等一等。”

蘇家老二媳婦李紅聽到蘇老太的話後利落的燒好水，準備好東西拿到東廂。老三媳婦沈大丫也把面端過來，讓楚華吃。

等楚華吃完面後，趙婆子先是摸了摸楚華的肚子後說：“老姐，有紅糖嗎？趕緊先沖一點給你兒媳喝，她很快就可以生了”

蘇老太太看着手上的僅有的不到一兩紅糖，狠了狠心将它們全部沖入水中，然後遞到楚華嘴邊說：“喝了它，恢複點力氣就快要生了。”

看到楚華喝完紅糖水後，趙婆子忍不住說：“老姐，你對你兒媳真好，我之前給劉家的人接生，那劉老婆子可是個吝啬鬼，莫說是紅糖水和面，她連個雞蛋都不給她兒媳吃。她的兒媳們都恨死她咯，我看她以後老了一定會慘得很。

還有，前些年我幫她兒媳接生，她兒媳生了個女娃，那老太婆直接說要把那孩子扔了。要不是，我當時我說會造孽影響子孫，恐怕那孩子早就死了。自家的娃娃說扔就扔，那老太婆真是惡毒。”

劉老婆子一直是和蘇老太是很不對付的，劉老太太年輕時喜歡蘇老頭子，但蘇老頭卻娶了蘇老太，劉老太因愛生恨就總是愛針對蘇家，還設計過年輕的蘇老婆子，讓蘇老婆子吃了個大虧。

後來蘇老頭去随軍打仗，戰死在沙場中，劉老太看着大筆的撫恤金，氣得眼睛都紅了，就專注地盯着蘇家，不時的給蘇老太太下個小絆子，這更是讓蘇老太太煩不勝煩。

前些年隊裏競選大隊長，蘇老太的兒子蘇大海因烈士家屬的原因略勝劉老太兒子一疇，這大隊長之位就落到了蘇大海手中。

從此以後，這兩家就更沒有什麽情分可言，明面上就争争吵吵，暗地裏更是互争互鬥。所以蘇老太太也很樂意聽趙婆子說劉老婆子的不是。

“可不是嘛，我說這劉老婆子又蠢又毒，孫女有什麽不好？我想要孫女都沒有辦法”她又看向楚華說：“希望你等一下可以給我生個大胖閨女。”

楚華扯着唇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也全都是憧憬。

趙婆子略帶讨好的說“這紅柳大隊誰有老姐你這麽好福氣，各個兒子都出息，各個媳婦都生兒子呢？放心，這次你肯定是能心想事成。”

“借你吉言，等下我兒媳真的生了個女娃我肯定給你包個大紅封。”

正在蘇家人為楚華生孩子而忙碌時，灼熱明亮的太陽漸漸暗淡下來。湛藍色的天空，慢慢地被烏雲掩蓋，遠遠看上去像一個黑色的幕布将天空遮掩住。

聽趙婆子和蘇老太太聊天的楚華也慢慢地恢複力氣。趙婆子見到楚華的産道已經開得差不多又摸了摸楚華的肚子說：“可以開始用力了。”

在趙婆子的指導下，楚華抓緊被子，開始用力，撕裂的痛楚使她眉頭緊皺，額頭上的汗水沾濕了頭發。

趙婆子看了一眼，連忙叫道：“快了，看見娃娃腦袋了，使勁啊。”

這時，一直在院子裏着急等待的蘇大海察覺到有什麽東西滴到臉上。

蘇大海擡頭一看，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頭頂上聚集了一層如墨的烏雲，他突然意識到，很快就要下雨了。

蘇大海高興的叫了起來：“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爺終于肯下雨了。”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東廂房裏也傳出了嬰兒的啼叫聲。

“哇哇哇”

東廂中，一聲聲清脆但卻有力的哭聲響起，趙婆子接過渾身發紅的嬰兒，先為她清理幹淨，後往她身下看了一眼，頓時眉開眼笑的說：“老姐，如你所願，是個丫頭。一出生就下雨，這丫頭可是有福氣。”

脫力虛弱的楚華聽到自己是生了個丫頭後忍不住咧開了嘴笑。

蘇老太太更是大笑道：“好好好，老妹真要謝謝你。”接着從口袋裏掏出5毛錢遞給趙婆子說：“辛苦你了。”

趙婆子接到錢後瞬間樂得合不攏嘴，她曾想到過來蘇家接生會報酬豐富，可沒想過這蘇老太居然會給5毛錢。要知道一般的人家都是給五六個雞蛋，一個雞蛋4分，那4毛錢可是可以換十多個雞蛋。

她笑着向蘇老太太道別，臨走時嘴裏還熟練的吐出一連串的吉祥話。

在門口聽到孩子性別的蘇大海滿臉喜意大喊道：“太好了，我有女兒了”

在廚房裏忙活的李紅和沈大丫聽到後走了出來。

李紅高興的說：“我們家這是有女娃了。”

沈大丫也笑着說：“可不是嗎，一出生就下雨這囡囡可是有大福氣的。”

其實按理來說，在六十年代的農村，女兒是賠錢貨，生個女兒是根本不值得高興的，但是這老蘇家卻不太一樣。蘇老太年輕時生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長大娶妻後又各生了兩個兒子。這一連串都是兒子，蘇老太能不稀罕閨女嗎？

這不僅是蘇老太稀罕，就連嫁入蘇家的三個媳婦也稀罕，奈何大家的肚子都不争氣，生不出一個大胖閨女來。自從楚華懷孕後，大家都一直暗暗期望着她肚子裏是個女孩，最後楚華果然不負衆望，生了一個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