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最後這堂課究竟是怎麽失控的，決明子大概也有點說不上來。
好像是從小蘇老師非要給他們表演一個胸口碎大石開始，又好像是掌門嘲笑小蘇碎石碎得沒有技術含量開始。
就在那時，學堂裏莫名其妙突然就多了好幾塊大理石石板，也不知道是誰喪心病狂搬過來的，一層一層地壘着，竟然比小蘇老師人還要高一些。
然後那兩人就開始了瘋狂的碎石大戰，一會用頭撞，一會用手劈，一會還用腳使勁踩。
場面一度失控，沙石狂飛。
已經不是一個能上課的地方了。
此時此刻，決明子開始感謝給他頭盔和铠甲的宣老師了，簡直是活菩薩在世，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麽上完這節可怕的課。
一時沒忍住，決明子抱着腦袋蹲在柱子後面，感嘆道：“下課的鐘聲，怎麽還不響。”
他好想下課啊。
想到這兒，決明子趁着掌門和小蘇醉心大戰、其餘老師沉迷起哄之際，偷偷地看了另一個柱子後安然坐着的川芎。
如今對方的膝蓋上平放着一本書，可是距離太遠了，決明子沒法确定川芎現在在看什麽。
但他敢肯定的是，那不是什麽小話本、課外之類的書。
因為對方的表情不對。
就此，決明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川芎竟然趁着這個時候，在偷偷複習！
實在是太卑鄙了，別人都在湊熱鬧，他怎麽能夠在這裏好好地學習？
這對其他的弟子也太不公平了！
于是決·其他弟子·明子摸索着湊到了川芎的身邊，只一眼就看清了川芎書上的內容，那是伏寧編寫的《毒譜》。
這人果然在偷偷學習！！！
正當決明子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心心念念的下課鐘聲，突然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了。
“……”
決明子親眼看見自己的這位師兄飛快地合上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臉地說道：“師弟，你來得正好。”
決明子：“……我覺得不太好。”
非常不好，相當不好。
川芎無視掉決明子的這句話，直接開口道：“請你推我去吃飯吧，謝謝。”
決明子：“……”
每天都在想打死師兄的邊緣反複橫跳。
但反正自己也要去吃飯，決明子再一次認命地推動着川芎的輪椅，往不語堂走去。
靈究門吃飯的地方名為不語堂，大概是做菜的師傅并不希望吃飯的地方太過吵鬧，所以就定了這個名字。
還寫了超大的一塊牌匾放在門口，生怕沒人看見“不語”那兩個字似的。
但實際上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一到飯點，掌門就會捧着個碗四處亂竄并且大喊大叫，往東夾走別人碗裏的一塊肉，往西夾走別人盤裏的一個雞腿，然後被追着滿不語堂揍。
每當這時，整個不語堂總是雞飛狗跳的。但決明子倒不是很反感，相反地，若不是他帶着異心進入靈究門，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像家一樣的地方。
入了靈究門以來，決明子還是第一次像這樣和川芎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桌上已經擺好了他們前一夜點的菜。
不語堂向來如此，前夜點菜，第二日直接将飯菜放置于桌面，自己認領。所以從進入到現在，決明子從來沒見過不語堂的廚子長什麽樣。
至于打雜的，更是沒有。不語堂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一位廚子而已。
彼時，掌門又開始了雞飛狗跳的一天，搶走了宣朗的一塊肉之後，正被伏寧的兩條蛇追着跑。
在決明子對面，華予清比預料中的要回來得早，此時正端着盤子，猶豫着要不要坐到歌然的對面。但是後者的臉色實在太差了，吃個飯都像是在殺人一樣，華予清沉默過後，看着那塊被歌然戳得稀巴爛的肉，還是決定去別的地方坐好一些。
決明子能看到的視線有限，畢竟他還得裝瞎，可是這種被老師們包圍着感覺，實在是有點一言難盡。
更一言難盡的是，川芎突然将他自己的盤子推到了決明子的身前，說道：“師弟，我手斷了。”
決明子：“……”
信不信我一筷子戳死你！！
但戳死是不可能戳死的，決明子發現川芎真是他見過最靈活的傷患。
哪怕他以各種亂七八糟的角度喂川芎，川芎也總能準确無誤地吃到，還很氣人地吧唧嘴，生怕決明子不饞似的。
等到喂完川芎之後，決明子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周圍的老師們也紛紛吃飽，起身離開。
除了川芎和決明子之外，只剩下了一臉殺氣的歌然和表面淡定實際上握着筷子的手都忍不住顫了顫的華予清。
就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之下，歌然終于還是忍不住對決明子下手了。
他放下了筷子，目光鎖定在了決明子的身上，突然開口道：“決明子。”
“嗯？”決明子擡起頭，一臉的茫然。
“要是你被川芎親了，會怎麽樣？”
“咳咳咳咳咳！”決明子一口飯嗆住嗓子眼，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咳嗽着，最後也沒注意到，直接拿起手邊的杯子就咕嘟咕嘟地喝起水來。
川芎：“……師弟，那是我的杯子。”
“噗——”
這下，決明子更不好了。
僵硬地放下杯子之後，決明子只想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這時，另一邊的華予清也有了動作，放下筷子微微皺起了眉，看着川芎問道：“川芎，我問你，如果你不小心親到了決明子，你會怎麽辦？”
說到不小心三個字的時候，華予清還特意加重了語氣，生怕川芎聽不出來那是重點似的。
川芎擡起頭，用帕子輕輕地擦了擦嘴角，然後非常淡定地說道：“華老師與我這麽合拍，首先想到的也一定是殺人滅口吧。”
華予清：“……”
決明子：“……”
華予清：“？？？”
決明子：“？？？”
聽完川芎的話，歌然就從暴怒的邊緣成功地進入了暴怒的中心點，抄起手中的盤子就朝着華予清砸了過去，“好啊你，還想殺人滅口！！”
“我不是！我沒有！”華予清迅速躲開，結果一個盤子過後，華予清就親眼看見一張桌子迅速在自己的眼前放大。
再次躲開後，華予清狠狠地瞪了川芎一眼，“誰和你合拍了？！”
川芎無辜道：“那老師您幹嘛問我？”
華予清：“……”
再一個凳子飛過，歌然轉頭看了決明子一眼，問道：“他都要殺人滅口了，你會怎麽辦？”
決明子繃直手掌往下一劈，飛快而嚴肅地答道：“自然是反殺！”
“很好，果然與我合拍！”歌然迅速抄起手邊的另一張凳子，朝着華予清就扔了過去。
最後整個不語堂就像是經歷過地震一樣，亂七八糟的一片。
川芎和決明子于一片廢墟之中各自頂着一碗水，聽着虞天高長篇大論的教育之辭。
最後，虞天高一臉痛心地說道：“他們打架就打架，你們怎麽能放任他們砸桌子和椅子呢？？”
決明子：“？”
這才是重點嗎？？
“行了，今天就到這了，你們先回去吧。”虞天高揮了揮手，示意川芎和決明子可以離開了。
然後等人走後，從懷裏掏出一沓銀票，兩眼放光，“真好，又賺了。”
推着川芎回去的路上，決明子有些忍不住地問道：“你今天……”
為什麽要那麽說？
決明子自然看得出來“殺人滅口”并非川芎的真心話，但他不明白為什麽川芎要這麽做，要引得歌然生氣，引得歌然對華予清動手。
“你當真以為，歌然生氣是被華予清‘不小心’親了嗎？”川芎大概是覺得今天決明子這免費苦力做得還不錯，便好心地給他解釋道，“看見華予清受傷了嗎？”
“看見了。”決明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雖然華予清将那些攻擊大部分都躲開了，但最後手被不小心劃傷，并沒有什麽大礙，只不過是流了一些血罷了。
川芎小弧度地勾了勾唇角，也沒有去拆穿決明子這話裏存在的毛病，只淡淡說道：“歌然，會去送藥的。”
憑借華予清神出鬼沒的身手，歌然其實根本就傷不了他。
那傷，是華予清故意弄的。
川芎也知道，就算他沒有那麽說，歌然也一定會以各種理由對華予清發動攻擊。
想揍華予清一頓的理由，可不單單是因為“不小心被親到了”。
川芎這話剛說完沒多久，決明子就看見不遠處歌然正一股腦地把一堆藥塞進了華予清的懷裏。
緊接着華予清一個碰瓷，将其中一些藥“不慎”落到了地上，然後低聲痛呼一句，“嘶，手好疼。”
決明子：“……”
這人的戲，怎麽能比川芎還假呢。
但是出乎決明子意料的是，歌然他居然相信了。
在慌忙撿起了地上的藥瓶之後，歌然拉着華予清就往藥房的方向跑去，生動形象地展示了什麽叫既生氣又擔心。
決明子服氣了，甚至開始相信川芎和華予清是真的很合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