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明明喝了藥的人是川芎,決明子卻覺得被狠狠折磨着的人仿佛是自己。
變了性格的川芎意外地粘人,吃飯要跟着他,走路要跟着他,去茅房也要跟着他。
更更更過分的是,連睡覺也要像八爪魚一樣抱着他!
手勁大地能讓他原地去世八百遍。
“你那麽大個人了不能自己睡一邊去嗎?”決明子正要伸出雙手推開川芎,結果一低眉就看見了對方一張可憐兮兮的臉,仿佛是被殘忍遺棄的小獸。
“………………”
“可小時候,你就是這麽抱着他睡的。”川芎低低地說道,“我一次都沒有過……”
決明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就算幻想我是你娘親,就不能想點好的事嗎?
認命地抱好川芎之後,決明子輕輕地拍打着他的後背,哄道:“好好好,乖寶寶,娘親抱着你,快睡吧。”
這都叫什麽事啊!!
靈獸沒偷到就算了,居然還喜當娘。
“我……我不會……纏着你太久的。”川芎緊緊抱着決明子,夢呓般說道,“只要……我死了,他就能……回來,所以你不要……再哭了,好嗎……”
“什麽?”決明子有些沒聽清,再想問的時候,就聽見懷裏人的呼吸聲漸漸趨于平穩。
看來是睡着了,想着大概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決明子便很快将其抛到了腦後,緊跟着睡了過去。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的周圍是一片白色光影,他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大概走了多久,在這兒也沒有什麽時間觀念,也感覺不到疲憊。
直到他看見了一個除白色光影之外的東西,決明子這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那是一個約莫一歲大的孩子,長着一張川芎的臉,正吮着手指頭一臉迷茫地看着他。
小川芎好像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才認清自己看着的人到底是誰,于是一歪小腦袋,張開了小手甜甜地笑了,嘴裏含糊不清地叫道:“娘……娘親,抱抱!小芎要抱抱!”
決明子心口一顫,感覺有只帶着紅色愛心的箭“咻”地一下射中了自己的心髒,整個人都被甜化了。
趕忙伸出雙手去回應小川芎,“乖寶寶,來,娘親抱抱!”
就在決明子快把川芎抱起來的時候,面前的小孩突然“嘭”地一下伴随着一陣黑煙變成了大人模樣,将他反壓在身下。
然後川芎又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了一把大鐵錘,就跟小蘇老師那把一模一樣大的。
川芎猙獰着一張臉,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決明子的脖子,另一只舉起那把大鐵錘,咆哮着說道:“抱你媽的抱抱抱!!!”
“不要!”
決明子瞬間就醒了,捂着胸口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的驚魂未定,“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接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決明子快蹦到嗓子眼的心髒才回到了它該在的位置。
為了活命,他還是得離川芎遠點。
不然明天藥效一過,他的腦袋就得從自己的脖子上落下來,然後再從靈究門的大門一路滾到山底的臭水溝裏。
想清楚之後,決明子就小心翼翼地往川芎的反方向挪去。可剛挪開了一小會,他就透過窗外的月光看到了川芎微微皺起的眉頭。
這人連睡覺都會皺着眉嗎?
難不成是做噩夢了?
“我到底在關心什麽啊……”決明子輕輕地一拍額頭,遲來的有些懊惱。
他又并非真的是川芎的娘親,川芎做不做噩夢關他什麽事,就算是死了,死這屋子裏邊了,也不關他的事。
可是……
決明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回去,用指腹輕輕地撫平了川芎的眉頭,繼而輕手輕腳地将人攬在了懷裏,從上至下地撫着對方的後背,小聲嘀咕道:“一日為娘,終身為娘。我真是太難了。”
黑夜中,川芎的身子一僵,感受着耳畔那道輕淺的呼吸聲,被撫平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手裏的飛刀在指間轉了好幾個來回,最終還是收了回去。同樣地,他也沒有伸手推開自己的這位師弟,任由他抱着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決明子先醒了過來。沒過多久,川芎也醒了,既沒有拎大錘,也沒有抄大刀。
但是很意外地,不再以“手斷”為由要他幫忙推輪椅了。
決明子看着川芎獨自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怪不習慣的。畢竟兩人一起上課、吃飯、下課那麽久了,突然又變回一個人,心裏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大概是真的覺得很丢臉吧,畢竟昨天一直管我叫娘親,還要我抱抱要我誇他來着。”
“我還能活着就已經是萬幸了,還能要求什麽呢?再說了,哪有人幹苦力活上瘾了的……”
重新癱倒在床上躺了好一會,決明子才慢悠悠地走出門,結果剛走沒多久,又在那個熟悉的坡底看見了那位熟悉的人。
望着川芎的身影,決明子的腦海裏漸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問號,“?”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川芎走了有一段時間了吧?
怎麽還在這??
“……”
川芎深呼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向決明子,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面無表情地說道,“師弟,不瞞你說,我的手,好像又斷了。”
決明子:“???”
你當我瞎了嗎?
好吧,确實是瞎。
開口邁出了第一步之後,川芎繃着的臉總算緩和了一些,再次不要臉地說道:“可不可以請你推我去上課。”
接着又不等決明子回答,川芎便學着他的套路堵道:“謝謝師弟。”
決明子:“……”
算了算了,不和你計較。
等到決明子和川芎離開之後,虞天高和歌然同時出現在了他們原先呆過的地方,“華予清有沒有告訴你,他昨晚聽到了什麽?”
“……他聽到什麽幹嘛要和我說?”歌然收回手裏的鏡子,莫名其妙地看了身旁的虞天高一眼。
這人沒事怎麽總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華予清聽到什麽為什麽要和我說?我們很親密嗎?很要好嗎?
都不!
聞言,虞天高也莫名其妙地看了歌然一眼,問道:“你倆不是一個屋嗎,他真沒說些什麽?”
歌然沉了臉色,淡淡道:“……他說了。”
“…………”
場面安靜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麽久。
虞天高木着臉問道:“哦,這樣啊……那他都說了什麽?”
“川芎說,只要他死了,那個人就能回來。”歌然将華予清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虞天高,接着又摸着下巴看向川芎離開的方向,問道,“不過你說當時決明子要是真聽清了這句話,川芎會就這麽放過他嗎?”
“不管聽沒聽清,答案都是一樣的。”虞天高眯了眯眼睛,“我看人從來都不會有錯的。對了,你下山一趟吧,去川芎家裏看看。”
“知道了。”歌然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離開,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你說……他要是真許下這個願了怎麽辦?”
“他擁有選擇的權力。”虞天高笑了笑,接着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你看我什麽時候幹預過你們的決定?”
我不過就是稍微地給你們看一下,這個世界有多美好罷了。
“……你說這話的時候,良心都不痛的嗎?”歌然忍不住給了虞天高一個白眼,寬大的袖口下,一塊玉佩被他緊緊地握在了手裏。
玉佩是很普通的款式,沒有多餘的花紋,上面只刻着一個字。
華麗的華。
華予清的華。
“我走了。”歌然沒再多說什麽,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
等決明子将川芎推到上課地點的時候就有些愣在了原地,因為今天的室外課,好像……有點特殊?
在那兒等着他們的,不只是一位老師,而是三位。
整整齊齊,站成一排。
看着人來齊了,小蘇便上前幾步到了決明子和川芎的身前,彎了眼睛笑道:“今天的課就由我們三人一起來給你們上,主要是學習怎麽與同伴配合。”
小蘇微微側過身,身後的伏寧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默不作聲。反倒是一旁宣朗異常興奮地揉了揉手腕,“早上好~”
川芎:“……”
決明子:“……”
這莫名其妙的興奮勁,總是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咳。”小蘇單手握拳輕咳一聲,心虛地擡頭望天,一邊說道,“你們別看宣朗和伏寧這兩人一副關系不太好的樣子,其實呢,他們配合起來也是超級默契的!”
宣老師和伏老師……
關系,不太好,的樣子?
決明子有些忍不住地說道:“小蘇老師,我雖然瞎,但也還是知道他們是一對的。”
小蘇這回不心虛了,鄭重其事地說道:“唉,這不是鬧別扭來着嘛。”
“……”
決明子覺得,小蘇這話分明一點也不可信。
他現在都還能清楚地看見伏寧和宣朗偷偷摸摸牽着的小手。
哪有一點點鬧別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