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決明子曾以為，舒顏應當是他見過的靈究門裏最正常的老師，畢竟在第一印象裏，對方言談舉止都透着滿滿的溫柔。
這樣子的一個人，大概是幹不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的。
可到了教室，他又覺得他錯了。
後面的桌子再次搬離，所有老師面帶愁容，就連伏寧老師！
就連伏寧老師也不例外！！
要知道面對小蘇老師那種殺傷力極大的人，他都能端着一張冰塊臉，不動如鐘。
現在面對舒顏老師的課，臉上竟也能看出一些發愁的神色來。決明子甚至還看見伏寧主動地拉着宣朗又往後挪了挪，險些沒鑲進牆裏。最後實在退不了了，便很幹脆地放棄，垮着臉對宣朗說道：“逃課吧。”
決明子：“……”
別這樣，怪讓人不安的！
“別怕別怕，我罩着你！”宣朗大義凜然地拍了拍伏寧的肩，嘴上雖然這麽說着，臉上的幸災樂禍卻怎麽擋也擋不住。
後來宣朗和伏寧再說了些什麽決明子沒能聽清，最後只看見宣朗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不安感頓時更甚。
将川芎推到他的位置之後，決明子也回到了屬于他的位置上。
上課的鐘聲一響，舒顏就抱着一個小木箱走了進來，坐好之後朝着川芎和決明子微微一笑，“早啊。”
“早。”
舒顏正準備打開箱子時，手指突然頓了頓，擡眸看向決明子和川芎，還是決定先将上課的內容告訴他們一遍。
于是收回了手，坐直身子，緩緩說道：“因為先前下山的緣故，耽誤了一個月的課程，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不教你們治病療傷之事。”
說這話時，舒顏的臉上帶着淺淺的歉意，看起來倒真讓人沒法怪罪于她。
但要是決明子沒能聽到身後某位老師傳來的一句“她不是一直沒打算在這兩個月教治病療傷嗎？”的話，就更好了。
“我想，你們都聽過這麽一句話，是藥三分毒。”舒顏将她帶來的箱子打開，露出了其中整整齊齊的十一個小玉瓶，“沒錯，今日我要教你們的，就是這藥裏的‘毒’。”
決明子：“？”
總覺得，好像有哪怪怪的。
“我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不同的藥，都是剛出爐的，很新鮮的！”舒顏拿起其中一個小玉瓶，平放在掌心上，将那上面的名字給露了出來，“這個是伏寧的。”
“最危險的呢，自然要留給能力最強的人。”
伏寧：“……拿走，我不要。”
“我特意給你調的，和宣朗的是戀人同款呢。”
宣朗連忙擺手，“別這樣別這樣，我不強的，我超弱！我不要同款。”
伏寧：“……”
決明子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剛才舒顏老師說的是……
最，危險的？
暫且忽略掉那個“最”字不談，他總覺得接下來的十瓶，也得帶上“危險”二字。
只是就在舒顏說完話的一瞬間，後面突然一陣騷動，周圍好像刮過了幾陣風，涼飕飕的。
等決明子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學堂裏就只剩下他、川芎、舒顏老師以及……
被五花大綁扔到舒顏老師面前的掌門。
更喪心病狂的是，綁了掌門的人，還用紅綢緞在他的腦袋上打了個巨大的蝴蝶結。
喜慶極了。
如果忽略掌門那張快要哭出來的臉的話。
“舒顏，咱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行嗎？”掌門小心翼翼地往後挪，還一邊瘋狂地給川芎遞去求救的眼神。
但決明子覺得，掌門可能找錯人了。川芎是個什麽樣的人，在同一屋檐住下的決明子自然最清楚。
在這種十有八-九自己躲不掉的情況下，川芎一定會将掌門按在坑底，按得死死的。
總之就是，反正逃不了，不如大家同歸于盡。
川芎非常平靜地看着掌門，用着最顯關心的語句問道：“掌門，你眼睛是不是進沙子了？”
虞天高：“……”
是我的錯，我不該找川芎。
于是虞天高又再次轉向決明子，小聲而熱切地呼喚道：“小決吶——”
“什麽？掌門你要代我喝藥？”決明子伸長了耳朵，一臉感動地看着眼前的空氣，險些沒流下淚來，“掌門你人真好，知道我大——病——初愈，怕我對其他的藥物起了不好的反應，居然想要替我試藥！”
“決明子真的好感動好感動，掌門你真的太善良了，平時那麽照顧我也就罷了，現在竟也能如此貼心，嗚嗚。”
決明子猛然一掐大腿，硬生生地逼出了幾滴眼淚來，然後又略帶為難地開口道：“舒老師，我……”
“行吧，掌門要是願意替你試，我也不介意。”
虞天高瘋狂搖頭，“我不……”
“那決明子在此就謝過掌門了，掌門你人真好，你真善良，決明子真的非常感動。”決明子做作地抹了抹早就流不出來的眼淚，“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像掌門這般善良又偉大的人。”
虞天高：“……”
我恨。
等到虞天高和川芎被逼着喝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藥之後，決明子才慶幸自己沒有喝。
撇開堅信自己是棵蘋果樹的掌門不談，現在的川芎實在是有點……
一言難盡。
決明子認命地被川芎抱着腰，怎麽也掙脫不開。這樣也就罷了，關鍵是這位平時冷漠得不行的師兄，正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帶着哀求的語氣對他說，“師弟，你抱抱我，好不好？”
決明子：“……”
我抱你個頭啊抱抱！
眼見請求被拒絕，川芎無辜的大眼睛裏幾乎要盈出水來，可憐巴巴地看着決明子，聲音細如蚊，“求求你了，抱抱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撒開我好不好？”決明子簡直要哭出聲來。
求求你撒手吧……
我真的快被你勒死了啊！
再次被拒絕，川芎原本期待的小眼神突然一黯，長長的睫毛落下，好像還沾上了一些小水珠，就連圈着決明子的手也慢慢松了開來。
川芎這模樣，實在太可憐了。
決明子有些心軟，伸出雙手抱住川芎，放柔了聲音哄道：“好好好，我抱抱你。”
“原來，副作用是這個啊。”舒顏看着乖巧的川芎，忍不住彎了眉眼，單手支着下巴，提起筆在本子上寫下了什麽。
寫完後又略帶惋惜地看了決明子一眼，“你真的不要試一試嗎？死不了人的。”
決明子一僵，“……不，不用了。”
死不了人是死不了人，但是真的很丢臉。
綁着紅色蝴蝶結的虞天高突然抖了抖身子，認真而嚴肅地高呼：“我要努力發芽！我要努力紮根！我要努力結出又大又甜的紅蘋果！”
剛說完，虞天高又突然回過頭來，看着決明子皺起了眉，“你剛才為什麽能聽到我說話，難道……你也是一棵蘋果樹！”
決明子：“……不，我不是。”
“啊，我懂了，那你一定是香蕉樹吧！”
決明子：“……也不是。”
“那你肯定是……”
這回掌門的話還沒能說完，就被一本書倏地砸了個大嘴巴子，川芎面色陰沉地看着他，“閉嘴，樹不會說話。”
緊接着，川芎又把目光放回決明子的身上，臉上的陰沉一掃而光，再次委屈巴巴地說道：“我要你誇我。”
決明子：“？”
“你能誇宣老師，能誇掌門，為什麽不能誇誇我？”川芎說着說着，眼睛裏又泛起了水霧，聲音委屈到了極點，“我不好麽，你為什麽不可以誇我？為什麽？”
“師兄，你清醒一點。”決明子有些頭疼地扶額。
這家夥要是清醒之後，知道他自己都說了些什麽，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你從來都沒有誇過我……”
川芎低下了頭，手背上落下幾滴眼淚，漸漸暈開。聲音又輕又柔，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我不是不在意的。”
“我也想……”
“我也想要你喜歡我啊。”
“咳咳咳咳咳！！！”決明子滿臉驚恐地看向川芎，覺得可能不是川芎瘋了。
其實是自己瘋了，就算不是瘋，那也一定是耳朵聾了，出現幻聽了。
川芎剛才說什麽？
想要我，喜歡他？？？
決明子平複好心情，一言難盡地開口道：“師兄，你……”
“我也想要你誇我啊，可你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呢？”川芎倏地擡起頭，因為哭過的緣故，眼尾都泛着淡淡薄紅。
看起來竟有點楚楚可憐的感覺。
決明子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還沒能維持多久，就被川芎接下來的稱呼給毀得稀碎，碎成玻璃渣渣。
因為他聽到這位師兄小聲而委屈地喚了他一句，“娘親。”
決明子：“？？？？？”
娘什麽？？他叫我娘什麽？？
看到決明子一臉被雷劈到的神情，川芎又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娘親？”
決明子：“……舒老師，殺人犯法嗎？”
“犯的哦。”舒顏一邊揉着虞天高的臉頰，一邊看着決明子的眼睛，非常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