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突然更換了隊友，按理而言決明子和川芎是實實在在地處于弱勢了，但兩人的臉上都沒有一點點退縮之意。
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誰都沒有去拾起，一陣風過，吹起四人的衣擺。
川芎回頭看了決明子一眼，看到後者換了兩把短劍之後，也沒說些什麽。他料想過決明子真正稱手的武器應該不是匕首，卻沒想過竟是雙劍。
後來戰鬥持續了多久，決明子心裏也沒有個數，他們好像從日初打到了日落，二十七敗一勝。
宣老師在其間突然又恢複了他的魔鬼屬性，對于“川芎偷襲成功而得來的那一勝”死揪着不放，硬是要大戰八百個回合，頗有種不死不休的感覺。
決明子累癱在地上，感覺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腿也不再是自己的腿，生無可戀地說道：“宣老師，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我真的，再也不想和你打了。
“呼……”宣朗雙手撐着膝蓋輕輕地喘着氣，顯然也累得不輕，聽到決明子這話，下意識看向了草堆上坐着的虞天高。
而後者在接收到宣朗的眼神後，先是擡頭望了望天，眼看着這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朝着宣朗點了點頭。
“行吧，那今天就到這了。”宣朗終于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累癱在伏寧的懷裏，“阿寧……”
伏寧半蹲了下來，示意宣朗趴到他背上，然後背着人就往不語堂走去。
癱倒在地的決明子扭過頭去，問道：“師兄，你輪椅上還有位置嗎？我可不可以和你擠一擠？”
“……沒有，不可以，我在你的左邊。”川芎控制着輪椅，悠哉悠哉地從決明子身旁路過，頭也不回地去往不語堂。
而在川芎走後不久，虞天高也從茅草堆上走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茅草，笑道：“小決，你加油哇，掌門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罷，虞天高就一個疾跑消失在了原地，連決明子回話的時間都不給。
決明子：“……”
太沒良心了你們。
半柱香之後。
川芎、決明子、虞天高以及宣朗、伏寧五人就以這個順序整齊地在不語堂的門口坐成了一排。
風卷起院子裏散落的幾根茅草，在空中打着轉，五個人的肚子一聲接着一聲響了起來。
“咕——咕——咕——”
華予清路過的時候，疑惑地看了他們五個人一眼，反應過來之後挑了挑眉，特意在他們面前打了個超響的飽嗝，“嗝——”
随後揚長而去。
五人：“……”
太過分了，這人真的太過分了！
不語堂有一個神秘的廚子，他從來都不露面，每次都是在前夜收集好菜單後，第二日直接将做好的飯菜給擺到桌子上。
一旦過了用餐時間，盤子們就會像這位廚子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找不到一點點存在過的痕跡。
而現在，就過了用餐的時間。
廚子沒了，盤子沒了，飯菜……也沒了。
宣朗趁着川芎和決明子不注意，朝着虞天高眨了眨眼睛，用手勢比了一個三。
然後一個癱倒，整個人仰着躺在伏寧的懷裏，最後又轉了一個圈，将腦袋埋進伏寧的胸口，感嘆道：“阿寧，我好餓，好餓啊……”
“我們下山。”伏寧替宣朗整理了一會額前的亂發，然後轉頭對着川芎和決明子說道，“明後天我的課不上了。”
伏寧剛說完，宣朗也開口道：“我的也不上了。”
緊接着伏寧抱起宣朗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的。
川芎：“……”
決明子：“……”
好過分。
然而更過分的是，舒顏不知道從哪出現，然後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掌門。
等等，可憐兮兮的掌門？？？
決明子再次偷偷地用餘光看向掌門所在的方向，發現剛剛還一副恨不得追上前去掐死伏寧宣朗的掌門，此時整個人都散發着“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氣息。
然後決明子又偷偷看到，虞天高猛地一掐自己大腿，瞬間就紅了眼眶，委屈巴巴地對着舒顏說道：“小顏啊，你還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可是只剩下一人份的了……”
“沒關系沒關系！我吃一人份的就夠了！我們快走吧！可餓死我了。”虞天高興奮得眼睛都亮了，拽起舒顏的手就往那一人份的食物所在的地方跑，完全不管不顧身後的兩位“戰友”。
幾個呼吸間，虞天高就已經不見了人影，只剩下川芎和決明子還凄涼地坐在原地。
決明子：“他們真的好沒良心。”
川芎：“誰說不是呢……”
決明子：“師兄，我好餓。”
川芎：“吃土吧，解解饞。”
“…………”
決明子一臉冷漠地站起身來，在心裏默默下定決心，這回就是打死他，把他的頭按到臭水溝裏，他也絕對！絕對不會推着川芎一起回去的。
結果他剛走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了那位萬惡之源的師兄的聲音，“決明子。”
“？？？”
突然叫人全名，總覺得怪不安的。
但決明子還是老老實實地停下了腳步，乖巧地答道：“怎麽了，師兄。”
“我是最好的？”
“……”
“天下第一好？”
“……”
“樂于助人，說話聲音……”
“停停停！打住！”決明子急得用手勢胡亂地比劃着，先前他就是為了激怒宣朗才會這麽說的，現在到了川芎嘴裏說出來，總覺得怪別扭的。
于是着急解釋道：“我就是……”
剛一開口，決明子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了川芎那時看着他的可憐兮兮的一張臉。
-“你從來都沒有誇過我……”
-“我不是不在意的。”
-“我也想要你喜歡我啊。”
行吧好吧就這樣吧……
決明子深呼吸一口氣，展開了一個無比僵硬的笑容，“決明子……超……超喜歡師兄的啊，師兄那麽善良的一個人，每天都會陪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呢哈哈哈，這樣的師兄誰會不喜歡啊對吧？師兄最……最好了……”
“噗。”看着決明子不情不願的模樣，川芎微微偏過頭去，忍不住笑出了聲。
“……”
這一笑，倒讓決明子愣住了，在靈究門呆了那麽久，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川芎。
眉眼都是笑意，淺淺的，不知道是不是餘晖落在對方身上的緣故，決明子莫名地覺得，這一刻的川芎有些耀眼。
讓人挪不開視線。
這不是以往那種不懷好意勾起唇角的笑，也不是目光裏透着殺氣嘴角挂起的微笑。
而是因為開心，所以笑了。
是因為被誇了，所以才開心的嗎？
決明子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覺得自己對這位師兄實在是關心不夠，畢竟大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歸要好好相處才是。
自己不過随口誇了對方那麽一兩句，就高興成這模樣。那要是真誠地多誇幾句，豈不是高興得要上天？
決明子收回了那點旖旎的小心思，認認真真地說道：“決明子一直覺得，師兄是一個很堅強很堅強的人，哪怕是雙腿失去知覺了，殘廢了，也能夠每天頑強地從床上爬起來，自己穿衣自己穿鞋自己吃飯，然後坐着輪椅去上課，從來都不會叫苦叫累，哪怕是艱難困苦的室外課，也會像個正常人一樣去參與去學習。”
唉，他畢竟是裝瞎，上個課最多就是演戲困難了一點，其他的問題都能夠克服。
可川芎他，是真瘸啊！
這真是個身殘志堅的好師兄。
川芎笑容一僵，腦袋裏緩緩浮現出一個問號：“？”
什麽叫，像個正常人一樣？？
“所以師兄，真的，你不要因為瘸了而感到自卑！也不用擔心自己不夠優秀。”決明子上前一步，假意摸索着，然後一把抓住了川芎的手腕，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的師兄，哪怕是個瘸子，也是這全天下最最最厲害的瘸子！”
說完後，決明子又伸出手在川芎的腦袋上輕輕地摸了摸，“師兄，做人呢，還是要樂觀一點，加油！你是最棒的！”
我都這麽誇他了，他應該開心得不得了吧？
川芎：“…………”
華予清坐在屋檐之上，從懷裏拿出那熟悉的小本子，時刻準備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見了屋檐之下川芎那咬牙切齒的聲音，“決明子！”
可是等他下去的時候，場面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川芎既沒有拿刀架在決明子的脖子上，也沒有抄起木棍一棍敲死決明子。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決明子整個人趴在了川芎的身上，川芎伸出手穩穩地抱住了他。
氛圍有些莫名的怪異，好像帶着一點尚未來得及收回的殺氣，又帶着一點藏也藏不住的暧昧。
華予清：“……你們？”
決明子沉默地擡起頭，無力地解釋道：“華老師，我要是說……我就是腿軟了一下，你信嗎？”
華予清看了看神色複雜的川芎，又看了看莫名其妙紅了耳朵的決明子，答道：“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