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蜜語(改/增添五百字)
蜜語(改/增添五百字)
桌案上孤零零的放置着他的小冊子,那輕薄泛黃的書卷在此刻看起來格外的弱小脆弱。
淨斂懸着一顆心,聞言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
起初,他還以為他這好主子是在像往常一樣譏諷他,但很快他就發現謝韞看起來有點認真。
不會吧,他不會是認真的吧?
淨斂愣了一會沒說話,謝韞的耐心卻已經耗盡,他面色不悅道:“聾了嗎?”
淨斂默默站直身體,腦中閃過數種回答,最終從中挑了個他覺得謝韞最愛聽,自己也覺得最合适的。
他低聲道:“…因為屬下覺得您跟少夫人很配。”
他确實是這樣覺得的。
根本沒人懂他,當那些花坊還在流行把他主子跟這個湊對,跟那個湊對的時候,他就已經沉迷于謝韞和桑窈這一對。
那群人都是什麽破眼光?
這種配他很難具體言之,但每當他們倆共處在一個環境時,那種奇怪又興奮的感覺就會包裹他。
他覺得桑窈從長相到性格都跟他的主子配的不能再配。
雖然他們很少在一起,也很少對視,但是每次一對視,他就覺得他們倆都含情脈脈。
謝韞聞言點了點頭,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他道:“這很顯然。”
這世上只有他跟桑窈最配,這一點還算淨斂他有眼光。
他問出關鍵問題:”但為什麽你會覺得很配。”
這又把淨斂問住了,他該怎麽跟謝韞形容。
在男人壓迫性的目光中,他措辭了半天,然後道:“因為屬下覺得……”
他蜷住腳趾,繼續道:“屬下覺得您相貌俊美,而桑姑娘很可愛,也很美,縱然大家都不在明面承認,但桑姑娘明豔動人,天香國色,與您很配。”
事實上,他是覺得謝韞這樣所謂的高嶺之花,就應該來一個妩媚動人的小美人扯下他清冷的僞裝。
但這話他不敢說。
這些話顯然不能讓謝韞滿意,他又琢磨着道:“桑姑娘性情溫和柔軟,心地善良,與…與您很配。”
謝韞仍不說話,他只好繼續道:“少夫人同別人不同,她并不醉心富貴榮華,不争不搶……”
誇了桑窈一堆後,眼看着謝韞的臉色越來越差,他只好低聲補了一句:“跟您很配。”
他說的都對。
這些話若是從他自己嘴裏出來,那很正常。可從面前這個廢物嘴裏出來,他就看他哪哪都不順眼。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寫的?”
淨斂連忙道:“一年前。”
謝韞沒出聲。
淨斂越發的局促,然後開口道:“三四年前……”
三四年前,三四年前桑窈才十四五,他那會連桑窈的名字都沒記住,淨斂這厮就已經觀察桑窈那麽久了。
他不會是早就看上了桑窈,但因為自己太差勁于是自慚形愧,所以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吧?
謝韞越發沉默,但這個賬他今日還不想跟他清算。
他抿住唇,伸手拿起桌上的那本小冊子然後在自己膝上翻開,垂眸看着。
淨斂的心又懸了起來,他怎麽看起來了?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謝韞翻過兩遍,這裏面的內容他已經差不多記住了,沒什麽特別的。
他把敞開的冊子攤在桌案上,同淨斂道:“過來一起看。”
“……”
他腳趾蜷的更狠了,心想這一定是主子對他新的懲罰方式。
淨斂不敢拒絕,默默走上前,然後強忍着羞恥跟謝韞一起看。
氣氛詭異。
謝韞看的格外認真,甚至還朱筆圈出了他的一個錯字。
無聲中,謝韞将書冊翻過一頁。
這一頁他寫的是某日謝韞剛從宮裏回來,夜色中實在是按耐不住對桑窈的思念,然後當即選擇出府,潛進了桑窈的閨房,大膽的訴說他的思念。
用詞大膽,慷慨激昂。
兩人一起盯着這個片段,然後謝韞靜靜問他:“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
淨斂搖了搖頭。
謝韞:“再跟我說一句謊話,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淨斂面色一苦,然後硬着頭皮道:“因為屬下覺得少夫人可能會比較喜歡,而且屬下猜測您內心一定有一個還沒來得及釋放的……狂野的靈魂。”
很顯然,他猜錯了。
他的靈魂并不狂野,
淨斂又默默補充道:“桑姑娘內斂溫柔,屬下就覺得這些話少夫人肯定說不出來。”
他對桑窈了解的其實并不多,但因為多年關注,也知曉一些。
桑窈自幼就沒有母親,最親的姐姐還在她小時候就入了宮,府裏的一個堂姐總是借故戲弄她。
一開始她有幾個朋友,後來不知怎麽,就變成了獨身一人。桑印平日忙,更是沒空陪她,每次宮宴,她都很自覺的自己站在角落裏,不想搭理別人,也不想讓別人搭理她。
他有時候會覺得少夫人很可憐,也很孤獨,她不會直接說出來,但她一定很渴望被愛。
所以在他筆下,謝韞是是個主動到熱情的人。
謝韞道:“……所以你覺得我就能說出來?”
男人的手指還落在書卷上,從方才到現在,事态毫無進展。
就在他想要翻過一頁時,在他面前一直擡的淨斂低聲回答道:“說不出來。”
謝韞沒有再繼續翻頁。
他忽然收回了手,眉頭稍蹙,看着淨斂。
“确實有這種可能。”
淨斂愣了愣。
啊,什麽可能?
*
而與此同時,桑窈在穿戴整齊後坐在了鏡前,侍女正為她绾發,懷夢則在她身後為她收拾待會去虞枝那要用的東西。
虞枝自從知道桑窈有一手好繡功後,就想讓她教教她,桑窈應下來後,常常會在這個時辰去找虞枝。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然後問道:“二嫂的身孕已經幾個月啦?”
懷夢道:“回少夫人,已經有五月足了。”
桑窈哦了一聲,心想怪不得這段時日看二嫂身子重了些。
她嘆了口氣,道:“我瞧二嫂孕時這個不能吃那個也不能吃,好辛苦。”
懷夢笑道:“的确辛苦,但十月懷胎一過,小孩也很是惹人喜歡。”
桑窈想起了她六歲多的小侄子,雪白柔軟,時常睜着雙大眼睛奶聲奶氣的叫她“小姑姑。”
她笑了起來,道:“的确可愛。”
懷夢适時打趣道:“少夫人,您可以和公子生一個呀?”
“小小姐或是小少爺一定很可愛。”
桑窈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她聞言一驚,下意識有幾分害怕。
爹爹也說過,她還小呢,不能那麽快生小孩。
她道:“……這還是日後再說吧。”
懷夢将東西收拾完,道:“少夫人您随自己心意就好了,公子那麽喜歡您,也不會勉強您的。”
桑窈知道謝韞不會勉強她,可這句話好像還是掃了她心口一下,她不由坐直了身體,有些羞赧,低低道:“……他才沒有。”
懷夢掩唇笑了笑,道:“公子可最喜歡您了,奴婢從沒瞧公子那麽在意誰過。”
謝韞生性就不是親人的性子,連夫人和謝閣老都拿他沒辦法。
結果少夫人才進門半個月,謝韞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桑窈:“那你怎麽瞧出的?”
這倒是有幾分問到懷夢了。
其實他們倆站一起時,很容易便能瞧出了。
比如公子早上起的早,他為了讓桑窈好好休息,直接去偏房洗漱。
還有上一次府裏一個新來的婢女惹了夫人不開心,從那以後,這府中的所有人便都被清查了一遍,一些心思不正的都被趕了出去。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公子竟然還把西行苑內,除了淨斂其餘長相還算過的去的小厮都送走了。
再往前推,還有那繁複的婚禮流程。
這婚禮上幾乎每一個東西都由謝韞親自把關,但凡出現過的器具,皆名貴無比,所以婚前的一兩月,原本就不閑的謝韞每日都是忙的腳底生風。
還有新婚夜,原本是要于床榻正中間置一塊潔白的帕子的,但公子似乎覺得這樣多少有幾分不尊重,硬是叫人省去了這一規矩。
總之難以一一數請,可真要說,這些日常瑣事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
公子和少夫人之間并沒有那樣波瀾壯闊的愛恨,但他們站一起時,會讓人覺得莫名和諧。
懷夢一時也不知說什麽,便道:“反正奴婢覺得公子無時無刻都在愛您。”
桑窈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她的唇角聞言不受控制的翹起,又迅速被自己壓了下去。
她低低道:“是嗎。”
她知道謝韞對她很好,那些所有他自以為隐蔽的善意,她都有所察覺。
她又想起了姐姐的話。
“每個人都可以說愛你,可真正愛你的人從來都不是靠嘴上說說的。”
姐姐說的對,她也知道現在擰巴的自己很幼稚,想知道就直接問好了,不必那麽麻煩的去試探。
可她不敢。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不是個被偏愛的孩子。
只有忙碌的父親,和早早進宮的姐姐會偶爾哄哄她。
但除此之外,她一直都在被否定。
說她長的不好,太妖豔。說她腦袋蠢笨,是小呆子。說她一事無成,就算是能做正室,也難堪主母之任。
她沒法在這樣的環境裏去一直堅信自己值得被愛。
沒人懂她。
若是與旁人說道,旁人只會覺得她麻煩,擰巴,幼稚。
就算幼稚,她也寧願謹慎一些。
因為謝韞對她來說很重要,所以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加确信。
就像是出遠門前,要一次次反複檢查自己的門窗的一樣。
每當得到了确切又明顯的證明,她便想要更明顯,更确切的證明。
她知道,這樣其實是不對的。
她也很煩。
等她收拾完,謝韞正好從外面回來。
桑窈才推開門走出去,迎面就碰到了謝韞。
她随口同他道:“我去找二嫂啦。”
謝韞嗯了一聲,然後突然就這樣在門口拉住她的手腕。
桑窈疑惑擡頭,等着他說話。
她其實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謝韞靠這麽近,因為她身後還有懷夢,謝韞身後也跟着淨斂。
“怎麽了?”她柔聲詢問
謝韞也并不是個喜歡說花言巧語的人,這對他來說很困難。
他看着桑窈,然後回想着那本破爛手冊,還有寫在上面的膩歪東西。
對上少女明亮又帶着探尋的眼睛,他繃着唇角,遲疑片刻後,還是艱難的從中随便抽了一句話,像在完成什麽艱巨的任務,一本正經的道:
“早點回來,否則我會想你想到昏過去。”
桑窈:“……”
周遭靜默。
桑窈被尴尬倒吸一口冷氣。
他在說什麽東西,救命,到底有沒有誰把謝韞的嘴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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