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洗衣
洗衣
桑因玥落下話音,房內一片寂靜。
桑窈進來的時候沒有特意關門,這會房門大敞着,外面偶然有下人經過。
她原先不覺得有什麽,桑因玥噼裏啪啦說了一堆後,她突然想去把門關上。
她看着桑因玥滿是淚痕的臉,在寂靜中率先開口,話裏話外透着幾分荒唐:“你……”
她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問。
桑因玥抓着她的衣袖,點了點頭道:“窈窈,我沒有騙你,我是歷經千辛萬苦才從家裏跑出來的。”
若是旁的人,桑窈說不定還真的會幫她找一找,畢竟發生了了這種事,不說負責,那人也不能就這樣溜之大吉。
可桑因玥做的,桑窈是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
“你先把人家迷暈綁起來然後欲行不軌……”
桑因玥理所當然道:“可我不是沒成嗎?”
“再說了,他又不吃虧,有什麽好拒絕的,我給他錢他居然都不答應,這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麽?”
“……”
桑窈已經不好評價,她沒再跟桑因玥讨論這個問題,而是想起了她說的另外一句話。
“你給我寫過信?”
桑因玥點了點頭,道:“我想約你出去見面,但是我才寫完信就被我娘發現了,然後給沒收了。”
“你是約在凝香樓嗎?”
桑因玥點了點頭,道:“窈窈,你怎麽知道?”
桑窈一時并未應答。
看來上次的信真的是桑因玥親手寫的。
她原本還以為是明融挾持了桑因玥讓她寫的,如今來看卻并非如此。
信被大伯母收走,然後到了明融的手裏。
她并不想去過度惡毒的揣測大伯一家,但如今來看,事實就是如此。
桑窈甚至可以想象出來明融是怎樣派人去說服大伯母的,興許是允了他們什麽難以拒絕的好處,或是再三保證不會傷害她,只是單純的想要談談。
他們可能并不知道明融會傷害她,也認為此事不會敗露,就算去查也可以說桑茵玥是被迫的,或是這信是被偷的。
但不管怎樣,這次桑窈的确是有點失望。
桑茵玥還在繼續跟她哭訴,桑窈都沒怎麽聽得進去。
她如今也已經出嫁,日後同大伯一家的聯系也不會多。她本就對他們無甚感情,全然可以不管他們,但她父親還在桑家。
桑印只有她和姐姐兩個女兒,母親去世後他也沒有沒有再娶的打算,這樣僅他一人,分家也不好分。
“窈窈,你會幫我嗎?”
桑窈回過神來,如實道:“我可以給你點銀子。”
至于去查那個男人的是誰,她不太想因為桑茵玥去麻煩謝韞。
而且也沒什麽必要,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她跟那個男人最後都會達成現在這個玩過的結果。
若是桑茵玥是被強迫的她還能幫她一下,眼前這種情況,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桑茵玥道:“我想要五十兩,可以嗎?”
桑窈有自己的小金庫,五十兩對她來說不算多:“可以。”
桑茵玥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又道:“那你幫我找找那個男人。”
桑窈道:“這個沒辦法。”
桑茵玥不高興:“你肯定可以,你為什麽不幫我?”
“我是你姐姐,你必須幫我!”
“求求你了,你跟謝韞說說。”
桑窈還沒來得及反駁她,便聽外面的灑掃的低低道了一聲:“公子。”
話音才落,謝韞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男人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傾洩而進的日光,桑窈站起身來,還沒等她先說話,桑茵玥就率先道:“謝大人!”
謝韞沒搭理她,目不斜視的行至桑窈面前,道:“還不回來。”
桑窈同桑茵玥道:“那我叫人給你拿銀子,你走吧。”
桑茵玥果真沒再說下去,她非常的不情願,直接同謝韞道:“謝大人,你幫幫我吧,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你做這種事一定很簡單吧,幫幫我也不會怎樣,別那麽小氣。”
謝韞同桑窈站在一起,他面無波瀾的睨着桑茵玥,并未回答。
桑窈臉色垮了下來,她語調有些冷:“桑茵玥,你在說什麽。”
桑茵玥道:“小呆子你先閉嘴!”
桑窈真的非常不喜歡桑茵玥這樣子叫她,這總是讓她被迫想起幼時因為生病,又沒有娘親而遭受的調笑。
那時候有好幾個人都這樣叫她,一邊叫一邊笑,後來她長大了,病也好了,就沒人再這樣叫,只有桑茵玥一直不改。
而且這人根本記吃不記打,不管她說多少次,不管姐姐和父親曾經因此懲罰過她多少次,她還是會時不時的把這個稱呼說出來。
還沒等她說話,謝韞便蹙眉道:“你叫她什麽?”
謝韞身上總有種壓迫感,哪怕此刻他只是平淡一問,都讓桑茵玥心底那股子害怕越發的強烈。
她聲音低了低,打算含糊過去:“…我說窈窈。”
桑窈低聲同謝韞道:“叫人把她送出去吧。”
謝韞并未應答,他仍在看着桑茵玥,然後問:“你剛才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桑茵玥一喜,立刻把方才同桑窈說的東西又同謝韞說了一遍。
謝韞聞言嗯了一聲,道:“淨斂。”
淨斂早就看這個老是欺負他家少夫人的堂姐不順眼了,他非常積極的上前一步,道:“公子請吩咐。”
謝韞道:“派人把她送回桑家。”
淨斂道:“是。”
桑茵玥一愣,道:“我…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
可她不敢沖謝韞發脾氣,只能看向桑窈道:“窈窈,我不讓你幫忙了,你直接給我銀子吧。”
謝韞面色有些冷,耐心已經耗盡。
很快,外面便進來兩個粗使丫頭,直接把桑茵玥帶了出去。
桑茵玥走後,桑窈才低聲同謝韞說道:“…我大伯想要讓她嫁人,我們把她送回去,這不太好吧?”
謝韞未曾回答,而是轉而問了個他更關心的問題:“她經常這樣叫你?”
桑窈原還想替桑茵玥說兩句好話,但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對着謝韞點了點頭,抱怨道:“可經常了。”
“我爹爹,還有我阿姐,都罰過她,她就是不改,煩死了。”
“我也沒有很呆,幹嘛這樣叫我。”
“她真的很煩,我還不能說她,因為一說她會更煩人,小時候成天想着使喚我,我還打不過她。”
雖然後來桑窈身體好了點,能跟她打個平手,但是哪家小姐成天想着跟人打架啊。
謝韞沉聲道:“還有誰這樣叫你。”
桑窈想了想,然後搖頭道:“沒有了。”
她不常出門,這上京城雖然是個踩低捧高的地方,但也沒那麽多惡毒的人,大多數時候她遇見的人都很親和。
她還是覺得不太妥當,猶豫着道:“要不還是別送她回家了,我可以不給她銀子了……”
謝韞拉着桑窈的手走出偏房,靜靜道:“別擔心,她能跑出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雖然他這次不會讓她那麽容易跑出來,太容易總是不長記性。
他以前就從淨斂口中聽過這個總是欺負桑窈的堂姐,因為桑窈不提,他就沒有多管。今日若不是看桑窈待這個堂姐似乎還算可以,就不會只是這樣吓吓她了。
“你太輕易答應她,她會認為讓你幫忙是天經地義的事。”
“如果不能真的讓她害怕,她會一直不把你的話放在眼裏。”
桑窈覺得謝韞說的有點道理,當初姐姐都那麽打她了,都沒讓桑茵玥長教訓,那這次吓吓她好像也可以。
希望她的人生再也不要出現小呆子這三個字。
“那既然都吓她了,我最後還是給她銀子吧。”
桑窈說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同謝韞并肩走在一起,忽然想起什麽,壓低了聲音問道:“對了謝韞,昨天我那個衣服洗了嗎?”
謝韞道:“洗了,已經收起來了。”
桑窈聞言不由掐住了他的手臂,臉蛋飄上點緋紅,低聲道:“我早上忘記了,你也不提醒我,那種東西怎麽好意思讓……”
謝韞道:“我洗的。”
頓了頓,他補了一句:“一只手也可以。”
桑窈跟在他身邊,關于謝韞幫她洗衣服這件事,她已經見怪不怪。
第一次謝韞幫她洗衣服,是她那沾了不該沾的東西的小衣,謝韞那時大抵看出了她不想讓下人洗那種痕跡明顯的衣服,所以親自動了手。
後來他們每次弄完,謝韞早起時都會親自幫她洗洗貼身衣物。
桑窈很難想象這個場景,也沒法去想下人瞧見了會怎麽看,但他有點堅持。
兩人坐在一起用膳時,謝韞向來食不言。桑窈沒那麽多講究,她想起什麽就會跟謝韞說什麽。
說了半天了,她從那碟幾乎沒動過的菜裏夾起個雞腿,細細的筷子好像要撐不住,思緒忽然漂回從前,她同謝韞道:
“我小時候好喜歡吃雞腿。”
其實這樣說也不盡然。
她垂着眸,靜靜道:“令芳街有一家賣燒雞的鋪子,我記得我小時候爹爹若是出門,總是會帶半只回來給我和姐姐。”
“姐姐每次都會把雞腿留給我,然後跟我說她覺得吃雞腿長胖,胖了就不漂亮,讓我替她長胖。”
謝韞擱下筷子,盯着面前纖細的少女,道:“你姐姐都那麽用心了,你還是那麽瘦。”
桑窈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瘦,她哼了一聲道,繼續同謝韞道:“我後來明白過來了後,就在想我長大以後,要給姐姐買好多雞腿。”
她嘆了口氣,繼續道:“可長大後,別說是送進皇宮了,我根本就沒有買過那家鋪子的燒雞。”
謝韞看着桑窈,他本身不太想桑桑窈知道還多朝堂後宮的争鬥,但他沉默片刻,還是就着此刻道:“有一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桑窈問:“什麽事啊?”
“你姐姐懷孕了,聖上龍顏大悅,可能封她為貴妃。”
桑窈瞪大眼睛:“……什麽?”
謝韞都說可能了,那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
桑窈本身是個沒什麽追求的人,但她姐姐不是這樣。
桑姝當初入宮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讓桑印平步青雲,絕大部分還是因為桑姝自己想要進宮。
只是聖寵終有盡時,桑姝當初能封妃就已經很厲害,雖然是妃,但其實并不如那些有家族保駕護航的人,所以行事一直很低調。
沒想到沉寂兩年後,突然有了這麽一出。
桑窈才替桑姝高興起來,謝韞便抿住唇,又道:“不過我猜,那個孩子應當是假的。”
桑窈又啊了一聲,筷子裏的雞腿啪的一點掉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