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能開的門17
不能開的門17
橫梁上的燈柱子一閃一閃,照在男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他的光影就像是穿破霧霭的利刃,踏着漫天風沙,風塵仆仆趕來,像救世主似的橫在路漫漫和費宇之間,而那條預示着通往陰間的攔路橋被一擊命中斷成兩半。
窗外斑駁的樹影在搖曳,初進兇夜時衣着光鮮的伊淮現在略顯狼狽,黑色西裝其實最不耐髒,連那雙很寶貝的鞋子都像只鬥敗的公雞,而他笑容依舊。
路漫漫的線索又回來了。
比起鬼神,她更願意相信身後這個人。
不管是無辜的怪物,還是根本沒有成為怪物的地縛靈,在毫無人性的兇夜裏,怪物當然會優先考慮內鬼,畢竟玩家和內鬼站在怪物面前,它們偏向于同為一丘之貉的人。
路漫漫猜測,內鬼和怪物應該是達成了某種看似平衡的協議。
內鬼幫助怪物捕食人類,怪物告知走出表世界的方法已經是既定事實。
但是……
但是……
她猛然瞪圓了眼睛,這一刻終于理清了頭緒。
“表世界是有規則的,而人只要知道規則,就有機會利用規則!所以看起來天衣無縫的規則在兇夜裏就是最不合理的存在。”
費宇作為劇情設定的幸存者,兩面夾擊,不僅跟怪物一樣饑腸辘辘,經常垂涎食物,早就不相信進來的玩家能帶給他真正的答案。所以也開始引誘前來推演的玩家落入圈套便可填飽肚子,縱使幸存者的命運有可能會被內鬼殺掉……
不對,這個邏輯講不通。
除了他們,肯定還有其他玩家進入過這個表世界,如果內鬼成功了,費宇和白可可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呢?表世界就會坍塌,兇夜會開始構建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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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假設內鬼失敗,而內鬼只需要做一個任務就是殺掉幸存者,成功的概率明明是很大的……
路漫漫越來越确定,木嶼私立高中就是個望不到底的深淵。
所以,與怪物為伍,拿人類那套公信度說事,本身就很矛盾。
協議只怕是一種陷阱,它們真正要做的就是吞天蝕日,将所有玩家困在表世界,直到玩家全軍覆沒,怪物不再受到規則限制,便可以大吃特吃。
內鬼,也被騙了啊……
何山和林婉清只是一把殺人的刀。
這該感謝費宇看到李媛兒時的态度轉變,他想離開,他覺得路漫漫和伊淮這兩個人可以給到正确的答案,所以吐露出了“這個世界沒有npc,我們都是怪物”的話。
變向在告訴他們,不要以人心來妄斷怪物,哪怕是可憐的被害者都有可能生成極大的惡意大開殺戒。
路漫漫的目光落在伊淮的側臉上,微微出神。
有人總是考慮的先自己一步,老玩家除了何山和林婉清,剩下那個人就是他了吧……
伊淮身上的秘密越挖越多,越想越難解,幸好老板極度厭惡怪物沒有成為幫兇,恰巧怪物也非常害怕他。
老板說離開表世界會告訴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他明明在脆鈴的加持下,甚至可以輕易的搗毀這裏,但又沒有那麽做,非要一步步過關斬将,解析出學校隐瞞的全部真相才善罷甘休。
兇夜的确規定除社畜以外,老板級別的人不能進來,那伊淮進來的理由當真是被她拖入的麽……
路漫漫恍惚了一下,對費宇說:“極致的真相看上去就像謊言,你們乘坐歸途大巴沒有假,但那個時候裏面載着的全都是屍體。”
她又問,“開車的人是霍茹老師嗎?”
費宇閉口不答。
伊淮看到了路漫漫投過來的眼神,頓時明白了,唱黑臉的活兒交給他了:“我們可以告訴你李媛兒是被誰殘害的,完全能保證正确推演劇情,送你的靈魂離開。”
費宇眼裏的血淚正在倒流,臉頰上的淚珠又被吸了回去,他手裏抓着鎖有李媛兒的招魂幡:“殺她的……”
“我還沒說完呢~”伊淮嘴角的笑容變得略微古怪,“但是你需要告訴我們,高二三班30名學生死亡的真相,還有開車的司機究竟是不是霍茹。”
“用李媛兒和你能出兇夜換取一個沒什麽用的線索,不為過。”站在窗戶邊的白可可突然說話了,米粒般大小的黑眼珠亂竄,腦袋像陀螺似的瘋狂旋轉。
費宇像是在權衡利弊,最終點點頭:“先說出真相,我再告訴你們答案。”
“呀,現在的高中生真不好騙啊……”伊淮拖了個椅子坐下,掏出已經不能看的手帕擦了擦寬頭鞋上的污痕,“這個生意,我們賠率很高的。”
演繹推理成功,費宇消失,他們要的答案竹籃打水一場空。
“公平起見,百分之五十。”伊淮像個久經商場的老談判家,上來砍了一半,“你倆都要考慮清楚,是吃了我們填飽肚子,還是各自拿到想要的答案滾出兇夜。”
老板這模樣太駕輕就熟了,她就沒想過來到恐怖世界還能跟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們談生意,這麽的讨價還價,真的可以嗎?
“好,百分之五十就百分之五十,但按照規則,你們要先說。”身後的白可可發話,最難以置信的是費宇竟然也同意了。
伊淮給路漫漫使了個眼色。
路漫漫深吸一口氣:“殺害李媛兒的是化學老師。”
李媛兒成績優異,長得又清純,是高一為數不多乖巧聽話又上進的學生,化學成績在所有科目裏更是優異,就被任命為化學課代表。
檔案裏寫着,教高一五班的班主任是王傑,同時也是一名化學老師。
李媛兒第一年就直接拿到了獎學金和助學金,為此晚自習下課其他學生都回宿舍,只有她還在用功做題,生怕成績會掉名次左右明年的補助線。
她的父母在外省務工,從小就是留守兒童的李媛兒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上了高中後就選擇了住宿,讓家裏人都放心,也不給奶奶添麻煩。
木嶼的特招生們全部都可以免學費,李媛兒越是上進,就有人紅眼、嫉妒。
“我們查看過屍體,也見過她生前的樣子,身上的疤痕不是新傷,而是經年累積的,除了被霸淩,想不到別的原因。”
路漫漫看了一眼費宇。
他搖了搖頭,情緒激動:“我從沒聽她跟我提起過!”
“如果你跟李媛兒的關系很好,她對你有好感,女生是不會把自己悲慘的遭遇告訴喜歡的男生,自卑性心理會讓她覺得,你那麽好,她配不上。”
路漫漫見費宇整個人都在發抖,左腳開始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加快了推演的速度。
“學校組織春游那天,王傑開始了自己的計劃,蹲了那麽久的點終于等到了你不在的時候。李媛兒不知道危險悄然而至,還是照常一個人在教室裏學習到很晚。沒有你的陪伴,出于謹慎,她反鎖了教室門,但門鎖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王傑拿鑰匙開的門,準備猥亵李媛兒。她只有跑、躲、的份,從教學樓一路跑到被封禁的東宿舍——陳欣悅被分屍的地方。學校安靜的過分,救命聲都叫不來保安,喊不來值班老師和其他教職人員,更不會有和李媛兒關系好又能夠出手相救的人。甚至,連高三下晚自習最晚的那幫卷王都沒被引來分毫好奇心,你知道為什麽嗎?”
“那是因為,學校裏這群有實權的人一起陪着高二和高三的學子們去了春游,安保人員都沒落下,開展了一天一夜的大型活動,留校的老師只有王傑。”
“王傑枉為人師,把李媛兒逼上死路,她掙紮的太厲害就被人用拖把棍敲暈後進行性侵。”
費宇掀翻了桌子,憤怒發洩,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象不要信以為真,可下一刻卻發現身體變得輕飄飄,地縛靈的詛咒漸漸消失了。
“所以……這才是……”他像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呼吸,看了眼窗口就要往外跳。
伊淮突然起身,一只手擒住了費宇的脖子,脆鈴再次響起,讓那股靈魂無處可逃,漠視萬物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別想跟我耍花招,吃了霸王餐,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懂不懂規矩?”
費宇露出了兇悍的面龐,眼球空空如也,最後一層僞裝也悉數褪去,張開血盆大口沖着伊淮的虎口就要咬下去——
“自不量力。”伊淮凝着眉,突然輕笑出聲,好像看到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精怪,他手指微微用力,費宇不動了,全身宛如枯木近乎衰竭。
老板殺紅眼了?
大哥……
以暴制暴不劃算的。
路漫漫扯了扯伊淮衣角:“這買賣虧本不?”
他手一松,直接站起來,冰冷的聲音從費宇頭頂響起,鋒利刺破他的心髒:“要我們去做支線任務找到李媛兒屍骨的是你吧?她魂魄就在裏面,你要是不相信,我好人做到底把她放出來,你親自問問她前因後果。”
費宇身體的透明度已經快要到脖子處了。
伊淮沒那麽多耐心。
“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僅憑這具空殼也吃不掉我們,她真正的致死原因要拿我剛才問過你的問題換。”伊淮長睫抖了抖,笑容溫和,“我不想把問題重複第二遍。”
“開車的人……”
“開車的根本就不是人……”
費宇不願意想起那天的意外。
可他要是不說,就一輩子會被困在這間無盡的教室裏。
“你們猜的沒錯,不僅僅是高二去春游了,高三的學姐學長也跟着一起去了,學校裏只有高一新生留校。我們當初按照班級被分在不同的大巴車上,也只有我們高二三班那輛車的顏色很奇怪,通體黑白相間。”
“開車載着屍體回來的司機不是霍茹老師,而是陰山派做得傀儡。”
“而我們的同班同學,确實早就死了。”
費宇回憶當初的始末。
“只有我們這輛大巴車偏了目的地,饒了很大一圈,進入隧道後所有人都被迷暈了。有意識以後,我聽見副校長跟校長說,‘多出兩個不在名單上的。’。校長說,‘既然來了就都取了吧!’等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和白可可已經被拉去醫院治療眼睛,醫生說是眼角膜損傷,要休學觀察。”
“後來的一切你們就都知道了。”
路漫漫已經有了九成把握,木嶼私立高中藏着的秘密終于要被揭開了,作為玩家一方,她選擇言出必行,告訴費宇:“李媛兒致死原因不是頭部被重物極打導致顱內出血,而是整個人被倒插在廁坑裏窒息身亡。”
但伊淮卻并無所動,相反冷漠開口:“你當時是昏迷狀态又不在返程的那堆屍體裏,怎麽知道開車的人不是霍茹而是陰山派動了手腳做出紙人傀儡呢?”
費宇看了一眼白可可,這個叫伊淮的連傀儡是紙人都能猜出來,是不是可以将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由于費宇的身體越來越透明,直到連脆鈴都攔截不住的時候,徹底消失在教室裏,幸存者之一,逃生成功。
白可可依然坐在窗戶臺邊,風吹過發絲,她的身體搖搖晃晃。
沒有窗簾的高二三班通透又明亮,那女孩微微張嘴,口型是……
預備鈴突兀響起,聲音震耳欲聾。
徹底打斷了白可可要說的話,她想要說些什麽,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身影開始模糊不清。
“诶!?”路漫漫揉了揉眼睛,不明就裏,“幸存者只走了費宇一個人,白可可竟然也不見了。”
“全身變透明是推演成功的标志。”伊淮神情緊繃,并沒有絲毫放松,“你看清楚她最後要說什麽了?”
路漫漫搖了搖頭,眼下更關心:“白可可是地縛靈出不了這間教室,而且她要知道的确切答案,我還沒有告訴她,不可能會憑空消失。”
伊淮“噓”了一下,讓路漫漫仔細聽。
盡管教室除了兩位實習老師,空無一人,可還是能聽到些其他的古怪動靜。
地面鋪滿了來不及收拾的骨灰,桌子椅子堆在四周,方便當時的十字招魂游戲,并沒有人過來清理。雜亂無章的空間本應該是安靜的,卻聽到了拉筆袋和翻書本的聲音。
“他們仍然在!”或許換個說法,遭遇車禍的30名同學們從未離開,有機會不做地縛靈的只有了卻心願的幸存者。
“我們看不見的原因是不在排班表指定的課程內。”伊淮垂下眼睫,“簡單說,這節課不是你上,所以你看不見學生。而我不是高二三班的老師,自然也沒有辦法可視。”
路漫漫察覺周圍開始旋轉,她大喝一聲:“老板有規則限制!跑!快跑!”
這時候肢體行動比嘴巴快了,小員工邊說邊沖,撒丫子跑路。
他們的站位離後門是最佳逃生路線,路漫漫不管不顧壓根就沒看清有沒有障礙物,扭轉門把手的時候,一仰頭,目光直接對上了那具趴在門外玻璃上偷窺的黑臉。
吓呆了。
吓傻了。
吓得僵在原地。
“讓你不等我,撞邪了吧!”伊淮慢慢挪到了路漫漫身後,很嫌棄的說道,“長得醜還出來吓人,要是天黑以後根本看不清還有這號東西蹲點。”
黑臉像個八爪魚般将燒傷的兩只手緩緩從玻璃上拿下來。
路漫漫眼尖,猛然想起早晨上課時,後門也閃過一雙焦灼的黑色手臂,上面坑坑窪窪冒着氣泡。
”老板,他就是化學老師,王傑!”
伊淮扭動門把手,從裏向外推得有些艱難,青色手筋崩起,使了挺大力氣。
門外的黑臉并沒打算讓他們出來,而是想等上課鈴響起時,直接把他們觸犯規則這事坐實,迎接夜晚的死亡降臨。
裏外僵持不休,脆鈴再次晃了一下,門把手被伊淮暴力拆除了。
黑臉站在外面,身上有股很濃烈,很刺激的甜酸味。
伊淮目眦欲裂,壓低了聲音厲聲質問:“在教學樓裏謀殺同事,規則有說怎麽處理嗎?”
他揪起黑臉脖子上帶着的藍色牌牌,翻轉過來看姓名,眼皮子抽了抽:還真被小員工猜中了。
伊淮語氣一如既往冷靜,沒有半點情緒:“化學老師王傑是吧?怎麽有空跑高二三班來上課了,是不是做了什麽心虛的事情~”
黑臉全身上下都被燒焦,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只頂着兩雙眼睛咕嚕咕嚕的轉動,眼白部分在通體全黑還結痂的皮膚上顯得更為突出。
他說話時像惡犬咆哮:“你們班的化學老師生病,這節由我代課。”
伊淮攬着路漫漫的肩哈哈笑道:“你看你,急什麽,我們是實習老師不太清楚調課,那王老師快進來上課呀。”
王傑松動的牙齒磨得咯吱響,他忌憚那串脆鈴,本想着将這兩人堵在裏面,卻還是沒拗過龐大的力量。
他進,他們出。
伊淮依然保持着單手勾住路漫漫肩膀的動作,順利在上課鈴響起時走出高二三班。
路漫漫咬咬唇,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進入教室的王傑揮了揮手整個教室被黑霧籠罩,血色彌漫,學生們歪七扭八拼不成人形,有的垂着腦袋仿佛頭顱被折斷,有的斷掉的四肢抛的到處都是,全然一副墜崖後的遺樣。
高二三班的教室也不再是骨灰滿地,門內的空間轉換成了一道崎岖的路段,返程的是一輛藍色的大巴客車,繞車一周貼着紅色的“春游”橫幅,彎道拐的急,直接墜落懸崖,裏面沉睡的屍體掙脫了安全帶變成了血流山河的景象。
無形中一股強大的吸力要把她拉進去。
“該說你膽大,還是不知者無罪呢?”
那雙手指遮住了路漫漫的眼睛,溫潤如水的聲音牽引她轉頭,回神,進入電梯。
“我好不容易遇到個合适的員工,可別把自己給玩死了。”伊淮的笑容藏在陰翳的表情下,“想和普通人一樣按部就班的過任務,就不要被其他東西蠱惑。”
“有玩家會破壞規則,對麽?所以導致費宇和白可可并不相信推演的人。”
她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主線任務都能直接變成騙局,這還稱得上是簡單模式麽?真的不是兇夜為了平衡表世界而衍生出了另一種制約?
伊淮緊閉嘴巴,不願多言。
路漫漫認真:“那些破壞規則的人出去,下次被拖進來的玩家倘若全是普通人,兇夜為了平衡怪物,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它們進行主線欺詐,這對想要好好過任務的玩家不公平。”
“你所處的社會平等了麽?物競天擇,選擇不同,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伊淮擡眼,無奈地嘆了口氣,摟着路漫漫的手緊了緊。
路漫漫點點頭,把老板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每個人都有他們不同的選擇,有的把生命看得極重,有的使命感很強,有的卻是利己主義……”
所以,知道隊伍裏有內鬼的時候,路漫漫會選擇理解,畢竟大家都想活,目标一致,立場和選擇不同。她呢,更不想當什麽救世主提醒站錯隊的人,只是想盡自己所能發揮腦力優勢保護少數人性未泯滅的小部分“異類”。
她說這話時,模樣看起來弱小又悲哀。
伊淮也覺得可笑,明明被兇夜賦予了那麽多,就算不願意當破壞規則的[劊子手],也可以利用規則找出漏洞直接出本,成為保持中立的[轉機家]。
但她沒有這麽做,看到手無縛雞之力的隊友後選擇當了個普通人。
也許在小員工潛意識中也把自己歸為了最後的類別裏,所以一直才看不見背後的靈器。
從教學樓出來,于萬越和孫玉萍已經分別整理好心情。
或許表世界就是這麽殘酷,來不及給人道別和懷舊的時間。
路漫漫本以為出來會上演讓腦子直嗡嗡的場景,她連說辭都準備好了,但沒有擺上用場,這一次沒用,如果不幸再被拖入表世界或許還能繼續參考。
他們吃過中飯又熬到了下午,期間并沒有碰見怪事。
三點一到,司機就開始按喇叭,承載教職員工的專車停在教學樓下。
路漫漫、伊淮、程祈安、于萬越、孫玉萍、何山,六人系好安全帶。
一路上,何山盯着路漫漫冷笑。
眼見着離目的地不遠了,有人開始沉不住氣:“我勸你們放棄找其他條線,別以為拯救了一個幸存者就能贏,不做主線任務必死無疑。”
“這是內鬼自爆,打明牌嗎?”程祈安驚訝的說道。
何山陰森森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利刃:“你們現在變動陣營為時不晚,別蒙昧無知白白送命。”
“我信漫漫跟伊老板。”于萬越自從林婉清死後,他也察覺出了兩位大佬的用意,之前隊伍裏應該還有個內鬼就藏在孫玉萍和林婉清之間,所以死去的林婉清就是內鬼無疑。
何山嘲笑他們看不清形勢,悠然的哼起歌。
程祈安跟路漫漫肩并肩而坐:“他幹嘛幸災樂禍?內鬼只剩他自己,我們還解救了幸存者,何工該有危機感的……”
“他的确該有危機感,不過不是幸存者和內鬼死掉這個事情。”路漫漫沉下心來,要不是程祈安突然提出何山的古怪之處,她甚至忘記還有東宿舍規則的這一會兒事,何山明顯就是觸犯了規則,今晚必死。
以何山這膽子和自私的基因,不該像現在這般冷嘲熱諷,最起碼的害怕沒有表現出來。
程祈安敲了個手指,原本安靜的車裏多了點噪音,他仰着脖子往後偷瞄,只見何山又勾起看熱鬧的目光,高翹起二郎腿,很嘚瑟的回瞪了一眼。
程祈安:“漫漫姐你說的是不是七人行進入東宿舍的那條規則?何山違反了,所以他不好過。”
路漫漫:“明明要死了,還能保持這樣的心态,我該向他學習。”
伊淮聽着前面兩人一問一答,撇了撇嘴,插話道:“晦氣。”
随後,快速補刀。
“跟誰學不好,非要跟那種二流子學。”
全車唯一的金主爸爸聲音不妨有些大了點,話裏的語氣頗有種當初何山怒怼程祈安幹保姆職業的味道。
何山傲慢無禮的叫嚣:“兔死狐悲,還有個蟾宮玉兔上瑤臺,沒德行。”
程祈安小臉氣呼呼:“是不是說我上不了臺面?!他咋不說自己上不了臺面投靠了怪物,這不就等于不做人做畜生了麽……”
路漫漫噗嗤笑了:“你但凡聲音再高點,別在我面前碎碎念,也不至于被說成小兔子呀~”
“姐,我像吃軟飯的麽?”程祈安一緊張就喜歡扣手指上的肉刺,好好的手指都被扣的不成樣子了。
路漫漫緩緩搖頭:“你不像,何工才是軟飯硬吃的楷模。”
程祈安被安慰到了,将原本的聲音又降低了個八度:“漫漫姐曠達不羁,被何山說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他指了指後面那位,“但伊淮哥就不一樣了,一看就是有仇必報的類型。姐,你的老板怎麽突然沒脾氣了?”
“呵,”路漫漫冷哼道,“又不是咒他死。”
兔死狐悲,我死了,他會哭。
多麽體貼員工,重情重義的好老板!
……況且狐貍天生奸詐狡猾,挺像伊淮這滿肚子壞水的家夥。
算是,誇他呢~
“誇我?貶低了我的搭檔就是瞧不起我。”伊淮說穿了她的心思,繼續低頭把玩起那枚鴿子蛋紅寶石,裏面的火苗微微向上蹿,但并沒有冒出來,像在躲貓貓。
路漫漫眯了眯眼:“只是在我的基礎上誇了你,有啥好比性?他信心十足,擺明了看熱鬧不嫌事大要我們死。”
何山認為他們不想跟怪物沆瀣一氣,才不做主線任務,被迫找支線任務出兇夜,實際他們早就知道了主線任務是個坑,只要提前破獲白可可的執念就能贏,也算是一條捷徑。
可他的表現異常奇怪。
明明死了林婉清這個內鬼,又提前一步解放了費宇的執念,局面已經形成了2:1的勝率,即便後續是3:0,也是穩中求勝的局面,何山壓根沒辦法翻盤。
他為什麽不怕呢……
帶着疑惑,路漫漫一行人下車。
程祈安小聲嘀咕:感覺解鎖新地圖了。
是嗎?路漫漫看向四周,總覺得有些熟悉。
整個鎮子很熱鬧,下午就已經有些小吃開始出攤,賣糕點的大媽站在門口吆喝“過來嘗嘗呀!不好吃不要錢——”
路漫漫站在街道兩旁,看着路邊茂密生長的樹木,寬闊的馬路,騎着電動車來來回回的路人,一瞬間有些恍惚。
可就是因為太真切了,可越是真切的東西就越虛假,越讓人不寒而栗。
她攔住想要湊到跟前拿一塊蛋糕吃的程祈安:“貪小便宜吃大虧。”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呀?我們還能是你說的那種騙子不成,俺憑良心掙錢咧!”胖乎乎的大媽頭頂帶着廚師帽,一身白圍裙系在腰上,蠻橫且聽不得真話。
其他人見路漫漫不靠前,都沒敢往前湊。可聞着空氣裏的面包香氣、煎餅果子、牛肉面、炒涼皮若幹小吃,忽然就勾起了饞貓,誰都不願意再提提及食堂的飯,不是不好吃而是挺膈應人。
“雖然都是表世界,外面總能和學校脫離關系了吧?”程祈安心大的很可以,看見噴香四溢的食物就邁不動腿,“何況這也算是開疆擴土出來的新地圖,在那種大型游戲世界裏叫什麽,叫目前以滿足場景解鎖條件。”
“沒聽說過一句話麽?出新手村就是江湖模式。”路漫漫提醒。
伊淮的脾氣貓一陣狗一陣,笑容沒有存續太久,嘲弄般開口:“連怪物都不吃的東西,你們确定要試試?”
程祈安咽了口唾沫,縮回手。
隊友們的心思聽到這句話也都不敢再肖想能吃上一口跟現實無異的小吃攤,尤其是于萬越嘴裏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胖乎乎的老板娘見他們沒被誘惑,沖離去的背影張開血盆大口,長長的舌頭耷拉在地面上,企圖卷入那些人類的氣味充饑。
路漫漫問前面帶隊的司機:“這是要去哪裏?”
司機:“往年都會在各個初中宣傳招生,再走一公裏穿過鎮子就到了。”
路漫漫問完便跟司機拉開了距離,而何山卻繼續跟司機親切地把手言談。
孫玉萍道:“漫漫姐,還有多久?”
“快了,司機說要穿過鎮子。”路漫漫複述,她看着路邊賣的東西都是玩家此刻最需要的,甚至還有家西服高定店鋪。
伊淮停下了腳步。
程祈安:不是吧!
于萬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孫玉萍:大佬有這個能力。
路漫漫長嘆一口氣,該羨慕麽?身為bug不受限制。
“你們不用等我。”伊淮離隊。
啊這……确實沒想等,人家司機也不會特意停下。
不過幾人還是給了隊伍裏唯一有錢人這個面子,紛紛點頭或嘴上應着。
伊淮雙手推開玻璃門,回頭,面朝大家,笑容加深頗有惡趣味的勾了勾嘴角:“搶幾件衣服,很快就出來。”
在這個世道,還能用搶的嗎……
“有錢人現在都這麽玩了?”程祈安咂舌,透過玻璃窗見伊淮單手擰斷了店主的脖子,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打了個冷顫,“呵呵,人狠話不多。”
等伊淮出來,又是一身嶄新的小禮服,後面還很騷包的開剪出燕尾形狀。
敢情他就是來走秀的吧?
除此之外,其餘人都灰頭土臉,衣服鞋子沒有多幹淨,老于身上還沾了血跡。
程祈安已經露出羨慕的神情,19歲少年正是注意形象愛臭美的時候,他穿着一套睡衣進入兇夜很不方便,夢想有雙合腳的鞋子。
天知道路過賣鞋的時候,他多想沖進去啊,一摸兜裏啥錢也沒有,小命就這一條,算了算了。
“唉——那位客人——”
店家老板抱着一大摞衣服,脖子折了九十度,眼睛往上瞟不太方便看路。
聽到有人叫,伊淮沒回頭,大家卻停住了腳步。
靠,好多衣服。
還有鞋子!!!
襪子也能換了。
于萬越、程祈安、孫玉萍正在竊竊私語中。
只見伊淮從西服側兜裏掏出五厘米大小的透明塑料盒,伸到路漫漫面前。
“你會需要的。”他側過頭,長睫被下午的陽光打出一片陰影,金燦燦的很溫和。
路漫漫聽到這話,愣了下,随即勾起一個笑容,讷讷出聲:“謝謝。”
透明盒子交接到她手中,像是完成了某種神秘儀式。
裏面存放了兩顆黑色耳塞。
這無異于雪中送炭,真是感恩老板的特別關照了。
路漫漫善意“報恩”:“我覺得大家應該都知道你不是第一次進入 ……”
“知道就知道吧,當初不說是嫌解釋起來麻煩。”伊淮打斷,眉尾輕佻,“現在不解釋是因為他們不敢問。”
路漫漫啞然,安慰自己,面對老板臭屁,習慣就好。
鎮上的馬路出現了一群行為舉止奇怪的人,沒錯,就是他們!
源于司機速度加快,大家邊走邊換,看到垃圾桶就往裏面丢舊的衣物,但腳下不敢慢下來,生怕跟不上。
“除了沒東西吃,我又活了!”于萬越感嘆,他終于可以不用一低頭就看見胸前的血漬了。
“學校裏的怪物都謀生艱辛,外面非人非鬼的髒東西餓起來更快。以前我跟爸爸在老家的時候,聽他說孤魂野鬼和有人祭祀供奉的不一樣,它們會殘食弱小的同類或者誘騙陽氣弱的人吸走精魄。”
路漫漫脫掉外套,挑了件不那麽紮眼的灰色長開衫穿上。
于萬越見狀,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俺就感嘆感嘆,道理都懂。”
路漫漫換鞋的時候有點着急,不小心踩進了坑洞,就這沒摔成的動作,讓她僵在原地,語氣隐約帶着顫音:“這個地方我來過。”
感謝大家,鞠躬再鞠躬,後臺抽幾個符合訂閱的寶寶發紅包,踴躍留言讓我眼熟吧!
①從哪裏死的就會被困在生前死去的地方,30名同學能在教室另有隐情。後面把劇情拼完整就知道走向了,會“哇”的一下。雖然是學校題材的老梗,但老梗變新梗!
②[劊子手]和[轉機家]字面解釋就跟文中同理,細致描述見以後去到工作室的解釋。
③2:1是殺了內鬼和解救了費宇幸存者,1是指剩下白可可。 3:0是殺了內鬼,解救費宇和白可可,0代表何山沒有遵守東宿舍的規則,夜晚死亡,他們穩贏。
④以路漫漫為基準點,都是認認真真找線索,發現主線任務是騙局後過支線任務,找到出本的方法,也就是推演或者觸發機遇,算是普通人過本方式。以伊淮為基準點都是在規則中找漏洞,利用規則出本,還有一類是破壞規則,也是最初伊淮衍生出來的,但現在并不流行了,也還存在于小部分劣質玩家裏(原因後續會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