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腥味4
人腥味4
路漫漫往後退了好幾步,站遠些,腥味就聞不太出來了。
方如沒讨到好處,幹脆一屁股蹲在路漫漫原本要坐的位置,瘋狂吃魚,不到幾分鐘滿滿的一盤就沒了,她甚至拿起刀從烤架上繼續割肉。
路漫漫蹙眉,這條烤架上的魚被木紮從嘴裏捅到尾部,像是46寸的電視機橫在面前,又像是頭烤乳豬任人宰割。
肥大的水泡眼恐怖至極。
也不曉得他們是怎麽下得去嘴……
反常必有妖。
但方如仍然邊吃邊從嗓子眼裏哼哼唧唧發出“嗯~人間美味啊~漫漫你不吃真的蠻可惜噢~”這樣的感悟。
路漫漫站在一旁,看向許巍,他倒是沒察覺出不對勁,也跟着吃了些,不過吃的分量要比方如少很多。
胖子好像沒怎麽有食欲,只吃了幾口,就說道“我昨晚上被‘白臉女鬼’襲擊了,為啥你們沒被打啊?我脖子現在都疼”說罷,碗筷一放,靠在旁邊休息。
漫漫很想糾正,襲擊你的人是柏雪,她嫌你聒噪。
至于白臉女鬼其實是送線索的歌舞伎,雖然不是劇情裏的重要角色但也是不可忽視的小配角。
方如抻着向前的身體,想要把魚肉都裝進這個平盤中,仿佛好幾天沒吃東西似的,貪婪無比。
路漫漫眼尖,發現了方如後脖頸的吻痕。
似乎是不太确信。
害怕跟夢境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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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靠前了些,結果看不到了。
這是因為角度原因,站在這個位置想要看到吻痕就需要用手把方如的領子往下扯一點,可站在剛在的那個高度去看方如,吻痕非常清楚。
路漫漫又回到退離的位置,果然,脖子後面就是被人吸腫了。
她将目光鎖定在許巍身上,如果昨晚的夢是真的,那麽前面兩個和河童有關的畫面應該算是一種落實夢。
在父親手劄裏記載過有關夢的奇遇,人類第三只眼還沒有關閉時,嬰幼兒能夠看到自己的守護靈,睡夢中守護靈會常伴左右,負責驅逐噩夢,賦予美夢。随着人類一步步長大,第三只眼閉合看不到守護靈,它就會離開,消失。噩夢和美夢常常會伴随着夢魇鑽入身體裏,它們會用已經發生過的夢境慰藉或是恐吓,這便是落實夢。
佛教中,對于夢魇的說法更為光怪陸離,夢魇是魂,只會存在于人們的夢中,并且令沉睡的人癱瘓,使他們感到害怕,受此驚吓,時而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如今放在島國,某些怪談裏經常出現一種晝伏夜出以噩夢為食的妖怪,但總有漏網之魚,會根據腦中殘存的記憶生産處令宿主害怕的夢境。
路漫漫坐在門口,她問了隊伍裏比較正常的許巍:“許先生,您看沒看到伊淮和柏雪?”
許巍“昂”了聲:“他們對海鮮過敏,村長帶他們去捕獵了。”
胖子沒精打采的嚷了句:“等海鳥打回來,高低也得吃個鳥腿,還是有腿的肉香。”
方如上瘾:“兩條腿,四條腿都比不過海裏游的,我媽還說多吃海味腦子聰明。你看路漫漫,半個安淮人,老家靠海,她這麽聰明也有魚類的功勞吧?”
路漫漫笑笑。
她小時候還真不愛吃魚,但是對螺啊、扇貝、情有獨鐘。
說曹操曹操到。
伊淮端着做好的湯進了石屋,他并沒有想要分享的意圖,避開篝火上炙烤的魚,放在了另一邊。
柏雪緊随其後,拿了幾個菜團走過來,她先是看了一眼吃魚吃的津津有味的方如,又看着暈倒的小胖,把菜團分了一個過去:“龐旁,你該減減肥了,不要老吃肉。”
胖子聽話,雖然賣相不怎麽好,但也不能駁了別人的好意,他看着黑黝黝的菜團咬了一口,誰知道這一口下去連他心心念念的雞排味都飙出來了。
吃了大半個,味道仍然是雞排的口感雞排的味道。
這也太奇特了吧……
胖子不信邪,偷偷掰了一小塊遞給許巍:“哥,你快嘗嘗。”
許巍本要拒絕,看在是柏雪做得份上,難忍的咽下去,一股生菜團的味道沖鼻子,跟幹嚼辣根似的。
“怎麽樣?”胖子問道。
許巍眼睛通紅:“不怎麽樣。”
胖子發現這樣的味道好像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出來,于是視若珍寶,不一會兒就幹掉了菜團,肚子飽了,對那鍋帶腿的珍馐不再挂念。
路漫漫棄魚,她總覺這魚的眼睛看着瘆得慌,仿佛烤架上串了個人,玩家要分割人類的肉才能充饑。
這種強烈的預感讓她奔向擁有廚神技能的柏雪。
柏雪很自然的遞給路漫漫菜團,讓出位置:“我在廚房吃過了,裏面還有三個鳥腿,建議只喝湯,別吃肉,這裏鳥類的肉質都很硬,口感不美好。”
伊淮掰開菜團,不緊不慢的放入嘴裏,細嚼慢咽的跟吃宮廷餐似的,完全沒有緊迫感。
路漫漫先嘗了一點,害怕不适應,瞬間被震驚住,香甜軟糯的米粒,包裹着濃濃的蛋黃,這不就是她在工作室醒來的時候想吃蛋黃餅,結果咬了一口就被伊淮的敲門聲給打斷了嗎?
原來柏雪的廚神技能點是滿足。
滿足玩家想要吃到任何食物和味道。
甚至于……
路漫漫感覺睡了一晚上草席,腰酸背痛,吃過菜團,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上五樓,嘿,不費勁兒!
“呸!這什麽東西——”許巍喝了好幾口水都去不了嘴裏的酸澀,見其他人吃得津津有味,急了,覺得是胖子故意整他,“你丫的!是不是專挑馊的給我吃?”
他跨過篝火,完全沒有當初文質彬彬的樣子,像個土匪,上來沖着菜團左看看右看看。
伊淮擡眼,黑色的眼眸沒有溫度,嘴角抿緊,嘴裏那口菜團嚼得更加緩慢。
路漫漫知道,他此刻處于戒備狀态。
許巍要是言行再不着調……
還沒等細想,只見那雙‘不問便是偷’的手在下一秒便光明正大的伸進了筐裏,許巍拿起了菜團,準備往嘴裏放的時候——
被伊淮“咔”地,折斷了手腕。
他痛的嗷嗷直叫。
“味道都是一個味道,你不喜歡吃菜團,吐了更浪費。”柏雪勾了勾唇,挑撥離間,“胖子對你不孬,人好意分你,你還怪他心眼壞。”
胖子見狀跑過來想要扶許巍,被他一把推開:“龐旁,不用你從這貓哭耗子假慈悲。”
柏雪環胸:“看吧,我說什麽來着,你擔心他幹嘛,人家才不領你的情。”
胖子表情恹恹地,對着柏雪說了聲:“謝謝你的菜團,許哥就是上來這一陣不太好相處。”
他還是不計前嫌的去扶許巍去了。
許巍仍然想推開,嘴裏絮絮叨叨說:“我斷的是手,不是腿!”
方如終于吃飽了,挺着大肚子,這才注意到後面發生了一點小摩擦,聽到許巍的話往後看了一眼,站起來:“許巍,別擔心,你的手只是脫臼了。過來,我幫你接上,不疼的。”
許巍見方如終于肯從食物上移開目光,抛下胖子,撒嬌嬌:“如如,幫我。”
方如兩三下就把脫臼的手腕接上,然後沖後面幾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哼,總有人不識好歹,來過幾次兇夜又怎樣,別到時候哭着喊着求我們巍巍救一命。”
路漫漫拍拍手上的菜團沫沫,她充耳不聞,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還沒見過早晨的碼頭呢!帥哥美女陪我去看看呗?咱們就當免費旅個游,何樂而不為呢!”
柏雪思索:“菜團還沒吃完。”
“沒事,反正也沒那麽好吃。”路漫漫眯着眼笑笑,眼裏露出狡黠的光。
三人一走。
許巍不信邪,直奔向菜團,抓起來就往嘴裏塞。
“呸!”
好特麽苦。
然後扔到一邊。
他在筐裏挑了挑,選了個看上去賣相還行,不是太黑的菜團,入口後仍然是辣味上頭,酸苦味留存,澀的嘴巴都合不攏。
方如有點擔心,她巴結道:“還是吃點魚肉吧,那菜團一看就不是人吃的。”
許巍可沒有方如這麽天真,胖子的夥食無肉不歡,魚肉這樣的東西他都會嫌賣相不好才只吃一點點,輪到菜團卻吃了個精光。
“不同的人嘗出來的味道是不同的。”
許巍眯起眼睛,喃喃道。
伊淮、路漫漫、柏雪三人關系看上去不錯,現實生活中或許也認識,能夠使用道具鎖定人物進兇夜除了劊子手的高級道具外,剩下的……就只有……轉機家的人。
轉機家分有靈器的員工和沒有靈器的員工。
至少這三個人,其中某位的靈器和飯有關,可以操控被給予者吃到食物後的味蕾。
許巍指了指菜團:“那東西在你嘴裏是什麽味?”
胖子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忤逆許巍,如實相告:“雞排。”
方如“蹭”地起來,拿起菜團往嘴裏放,下一秒舌頭剛碰到菜團就被酸澀感逼得犯惡心:“哪裏有半點雞排味,很難吃啊……”
許巍臉色有些不好,雖然是輔助技能,但登島以後,這個技能将會決定生命的延續。
從胖子最初捂着脖子半死不活的樣子到現在氣力充沛的表現。
他推出,此技能除了滿足人的口欲還對體能有加成。
會做飯的只可能是柏雪。
許巍眼裏的色*欲更烈了,對于空有一身蠻力的伊淮,得找機會弄死,才能威懾住所有人!他冷哼一聲,眼神陰鸷,晃動着手碗裏的小寶貝們,是時候出來透透氣了。
離開村長家。
柏雪确定地方安全,說道:“他知道我們是轉機家的人了。”
路漫漫微微一怔,廚神第一技能滿足,第二技能差別對待,第三技能竊聽?
不就是做局麽!
小看她。
柏雪偷偷指了指路漫漫,然後沖伊淮豎起大拇指。
這麽多年的好友默契促使伊淮瞬間領悟,他看着路漫漫:“你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那條魚一看就反常,柏雪的技能是廚神,你們倆大清早不見蹤影絕對是去弄吃的了,既然沒辦法保證其他人會品嘗,倒不如趁火打劫。”路漫漫神氣極了,“柏雪斷定給胖子的東西,胖子肯定不會拒絕,等胖子吃完第一口的時候,就會嘗出和普通的菜團味道不一樣。他不是自私的人,肯定會給許巍吃,許巍心思重,肯定會再去拿菜團進行對比。然後你們借機探聽他內心的想法,這樣一來,我們就知道許巍究竟和劊子手組織最難對付的領頭人有沒有關系。有的話,彼此都會顧忌着點,沒有的話,技能可以使用,後臺戴寶玉和歲木會在出表世界的一瞬間進行記憶清理。”
她反應過來,捂住心口:“我和老板都吃了,那……你也能聽得見我倆的心聲?”
柏雪的笑沒憋住,她繼續憋,然後點了點頭。
“他能允許你探聽???”路漫漫急了。
柏雪誤以為她吃醋,解釋道:“你可別想多了,伊淮提前吃了戴寶玉研究出來的屏蔽小藥丸。”
路漫漫聳聳肩膀:“那我……”
柏雪摟着生無可戀的路漫漫:“你放心,雪姐辦事,嘴巴嚴是第一準則。”
好吧……
雪姐。
真就是服服的了。
柏雪比路漫漫高出一個頭,她拍拍可愛的小蘿莉:“我們現在得問問你的老板有沒有感受出占星的力量。”
伊淮瞪了眼柏雪:“沒有,他跟領頭人毫無關系,就是身上的道具非常多,足足有50多個。”
柏雪在旁邊解釋:“許巍藏道具的位置在內管穴,也就是腕部第二指。所有劊子手進入組織後會被植皮,皮下裝有可儲存道具的芯片,不過擁有靈器的轉機家只要碰到兇夜饋贈的道具就能夠感應出來。”
路漫漫:“怪不得方如會……”
柏雪看她。
“咳咳。”路漫漫把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晃出去,“我的意思是,怪不得方如寧願跟我撕破臉皮也都要在人前護着許巍,因為他的保命道具很多,以他的能力護住胖子和方如不成問題。”
伊淮:“你恐怕把許巍想的太善良。”
“不是做過一次愛就要攜手共生死。”
路漫漫聽後整個人瞬間臉紅,感覺耳朵在放氣。
柏雪習以為常:“許巍保護的是他自己和胖子,如果威脅到生命,他會只顧着自己,舍棄老帶新的獎勵。”
路漫漫眼底的光漸漸熄滅,轉瞬卷起暗湧。
柏雪探聽到小漫漫在謀劃什麽。
然而路漫漫這個想法一旦形成後,連柏雪都對此刮目相看。
“漫漫你确定要做這個局?”
“嗯,如果她這麽做了,我也不會心慈手軟。”
“保命道具裏确實有刺客手冊。”
“雪姐,拜托你了。”
“我會留意的。”
三人走到碼頭。
伊淮感覺到些許不對勁,他小跑幾步,低頭看向凝固的沙粒,然後蹲在碼頭上,抓起把沙子撚了撚,沉着一張臉:“路漫漫你聞聞看。”
此時,伊淮和路漫漫剛好走過來。
“就是你想的那樣。”
路漫漫不用湊近聞,她雖然是狗鼻子,但真不狗哈。
從樹林那條路踩着石板到海邊,踏上這片沙灘的那一刻周圍就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順着血液的味道來來回回渡着步子,腦海中極力回想昨天晚上都有哪幾個人走過這條路線。
“村民們止步于碼頭前,沒有上木板。村長在木板靠後三米左右的位置……對就是這個地方。”路漫漫拿着樹枝在沙灘上畫了個圈,“目标鎖定在靜子和靜子的兒子秀男身上,但是靜子如果有這麽大面積的傷口,掉入海裏會泛起一片紅色,即便昨天晚上魚腥味掩蓋住了血腥味,我的眼睛還是能看得到,除非被幹擾了。”
如果受傷的人是秀男。
婆婆知道新娘子受了傷,河童會進行報複性虐殺,卻還是接親了。
“登船的可以是任何人,只有進入日僞島去往河童地盤的那一刻才會驗明真身。”
原來如此。
怪不得可以往汽船上運送殘疾的男性和年邁的老人,甚至是那十名歌舞伎充數。
路漫漫确定後跑上木板,抱住伊淮的手仔細聞了聞:“傷口不淺,恐怕河童要退親再娶了。”
伊淮站起來,熟練的從鈴铛裏抽出濕巾擦了擦手:“能聞出具體傷在何處麽?”
“靠聞的?就算警犬出任務靠幾滴血也沒辦法聞出時隔好幾十公裏外那孩子傷在哪裏啊……我可沒有程祈安那種回溯功能。”
路漫漫翻了個白眼。
她咂舌道。
“但是有一點,這血跡不是噴射狀,而是跟……”
伊淮:“什麽?”
路漫漫咬着嘴巴,試圖從腦海裏跳過這個詞再換個更接近的。
柏雪蹭蹭鼻頭:“跟女性來大姨媽似的,時不時掉下一灘。”
“你倆組個搭檔吧!”路漫漫從頭紅到腳。
伊淮表面故作鎮定,耳尖早就開始發燙。
尴尬被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
村長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他着急萬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兩位驅邪大師,木屋裏木屋裏出現……河童大人退親了!!”
路漫漫在村長眼前晃晃手指:“三位。”
“三位……三位……麻煩你們跟我……跟我去木屋吧……”
村長腳步飙快。
路漫漫倒是如常的淡定:“退親以後下一個候選新娘就是村長的兒子,藤原千花了吧?”
村長背脊僵住,顧不得回話,面上的恐慌越來越深,只能先把驅邪大師帶到木屋再做打算,他雙手緊握,心中忐忑不安。
木屋在沼澤之上搭建而成,算是月落村的一個停屍房。
秀男的屍體被丢在裏面。
還沒到跟前路漫漫就已經受不了了,她皺着眉頭,用袖子堵住鼻子。
如猜測,秀男被退親是因為身上有創傷口,血氣的味道甚至大過于木屋原本留下的腥臭味。
村長不敢過去碰。
許巍這時候開始展現個人技能,扯出道具套裝,手套和腳套,還有一身防護服,他重裝上陣開始剝秀男的衣服。
上衣脫了。
光潔的身軀沒有傷痕。
脖子也沒有被虐待的跡象,就像是剛剝開的雞蛋殼。
秀男不僅長得好看,而且身形健美,隐隐有腹肌,閉着眼睛的樣子也像是沉入了夢鄉,至少生前并沒有受到摧殘。
許巍繼續剝離褲子。
黑色的褲腳是幹堌的血跡。
裏衣外衣,褲子鞋子都清除後,衆人驚掉下巴。
秀男赤身裸體躺在木屋上,面部完整,四肢健全,唯獨缺少了……男性标志。
村長直接吓軟了腿:“靜子啊,你究竟想幹什麽,我知道你舍不得兒子被獻祭,可你這麽做是要毀了整個月落村啊!”
路漫漫順藤而上:“村長你放心,我們不會讓千花受到半點傷害,也不會讓村子裏的任何一個孩子受到這樣的虐待。”
柏雪從兜裏拿出昨天晚上歌舞伎頭上的發釵:“您認識這個吧?”
村長臉色煞白,嘴唇顫抖着:“你們……你們都知道了……”
他當着秀男的屍體狠狠磕了幾個響頭:“我們從日僞島逃離的時候,船上有十名沒有感染瘟疫的歌舞伎,起初大家相處的很不錯,我們這些旁支也都是正經人,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後來河童娶親,大家都獻祭了兒子,這樣做的确能夠保佑月落村風調雨順,終究不是個好辦法。”
路漫漫扯了扯嘴角,冷笑着:“你們想出了個更好的辦法,船上活下來的歌舞伎在月落村只能做一些織網種菜的活,想要飽腹,想要謀生就需要出海捕魚,可她們沒有船只便需要造船,生為歌舞伎哪裏懂得這些?十個女人想要在月落村活下去,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唯有肚子可以救命。”
柏雪唾棄:“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村長也痛苦萬分:“是她們自己的選擇,用肚子裏的孩子做交易,可誰知道……可誰知道……”
“她們的選擇?她們有的選麽!”路漫漫不為所動,半分心軟都沒有施舍,她忍着怒意,譏諷道,“但凡還有別的路子,靜子會随秀男一起去死麽?”
她就這樣站在村長面前,絲毫不顧及年長的這一跪會不會跪少自己的壽命,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拖着藤原龍也的領子就往泥沼深處走。
泥沼之上是墊好的石頭路,村長踉踉跄跄,不敢反抗,他看着要去的目的地心想這次來的驅邪大師确實厲害,該瞞的瞞不住了。
幾個圈起來的院牆。
裏面的石頭屋像極了墳包。
路漫漫撒開手,指着一片荒蕪:“懷胎十月,女孩步入女人,在這樣破敗的環境裏,十位歌舞伎相互扶持,大着肚子的母親和未出世的孩子早就有了親情的羁絆,直到生下孩子,看着他一天天長大,又怎麽舍得把自己的孩子變成你們孩子的替代品!”
胖子邊抹眼淚邊哽咽道:“誰的孩子誰心疼,虎毒還不食子呢……”
路漫漫垂下眼睫:“最可笑的是,藤原千花的替品,應該也是村長的親生骨肉吧?”
村長原本還扶着牆站立,聽到這話,又軟在了地上,起也起不來。
路漫漫看着他, 那種冰冷的譴責的目光,讓村長只會說:“救救我的孩子吧……”
“救救你的孩子?”她勾唇,“昨晚有個歌舞伎也像你一樣聲嘶力竭的求我,不對,是我們,救救她的孩子。”
路漫漫“诶”了聲,“可比您演技好多了,光打雷不下雨。”
村長期期艾艾:“只要您肯幫忙……”
路漫漫眼睛定定看着,漠然打斷:“這個時候,我有個大膽的猜測,既然你們這群畜……男人,能夠把和發妻生下的大兒子送上汽船,這次怎麽會為了小兒子祈求平安?有沒有可能,河童選中的或許根本不是孩子本身,而是你藤原龍也和村裏的其他男性,河童要娶的新娘子也是你們……”
她不敢去想日僞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麽,逃出來的這些旁支心狠手辣,連畜生都不如,或許瘟疫的源頭就是他們搞的鬼!
所以極力阻止每一個玩家進入日僞島。
如果玩家聽取意見,不上島,會死。
如果玩家不聽取意見,上島,生死由命。
許巍感嘆:“這一招瞞天過海用的挺漂亮。”
柏雪斜了他一眼:“要不讓你也上船體驗體驗當新娘子的感覺?”
“雪兒陪着我,我考慮一下哦~”許巍沒臉沒皮準備湊上前,卻被方如隔開,她摟緊他的胳膊,在傲人的雙峰上蹭來蹭去,“可惜,我有如如了!”
柏雪再次唾棄。
路漫漫靠近村長,鼻子嗅了嗅:“你和藤原千花身上的味道一樣,還有秀男即便死了都有股櫻花香,今年和明年兩年,河童選定的人都是你。”
天色莫名暗了下來,烏雲遮住了早晨的剛爬出來的太陽,風呼呼的刮過,帶起鹹腥味。
伊淮往路漫漫身邊貼了貼,好像只有這樣才會暖和起來,他的袖口擦過漫漫的衣角,影子相連接。
他聽到路漫漫嘴裏那句。
“親生骨肉替嫁,全家都開心,小兒子更會欣慰爸爸媽媽到最後也沒有抛棄他,實則是個搞笑的騙局。”
伊淮側頭看她。
的确是騙局,從來沒有被喜歡過,生活在否定裏,出生那一刻就知曉了自己的命運。
該死的……
他閉了閉眼睛,将下巴微微揚起,睫毛亂了分寸輕眨着,在無人發現的時候眨落一顆晶透的淚珠。
村長的遮羞布被扯開,他搖着頭訴苦:“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是真的不想死,最初是大兒子被送上了汽船,然後是二兒子被送上了汽船,這才想辦法找到歌舞伎和她……唉,如果能有驅逐河童的辦法,也不會出此下策。”
路漫漫推開了那扇門,空洞的“墳頭”內似乎有人聽見了聲音,他們攜手朝門外望去。
“媽媽說不讓我們出這個石屋的。”
“大哥,我眼睛看不見,外面發生什麽事情了……”
“大哥,你快跟我們說說呀!”
五六個孩子手拉着手,看向的方位都不一樣。
被叫做大哥的少年,個子很高,長相比其他孩子都大了不少,臉上布滿了歪歪扭扭的刀疤,愈合後又再添一刀。
路漫漫嘆了口氣。
柏雪把早就準備好的菜團放在門邊。
幾人并沒有與他們交流。
許巍下手狠,壓制住想要跑掉的村長,那人走投無路,只好抱頭痛哭。
“我們本來就是驅邪的,可以救你,也可以救月落村的人,但你們要答應我們一個條件,否則這事沒得談。”
村長見有機會,只要這群人不上島,過幾天會因為受不了月落村的飯菜而暴斃。
柏雪看出不入眼的心機:“藤原龍也,你答應我們的船做好了嗎?”
“還……還在做。”他支支吾吾。
許巍朝肚子上給了村長一拳:“日僞島我們鐵定要登,這條件不答應也得答應!”
路漫漫:“交易。”
村長洩氣:“好。”
許巍說:“我們要日僞島的地圖。”
村長哀嘆:“好。”
路漫漫笑:“想到一塊去了。”
即便許巍人品真的很差勁,可他确實很聰明。
村長不敢再生事端,央求他們把這件事先咽進肚子裏,否則村民暴動的話僅他一人攔不住。
玩家們不傻,應允後,問出至關重要的話:“第二次嫁娶是幾時?”
村長還戀戀不舍的看向石頭屋。
路漫漫打破他的幻想:“大的臉上全是疤,小的孩子沒有個健全的,瞎的瞎聾的聾,你們都把孩子逼到這個地步了,就放過他們吧……”
“我,我懂。我都懂了。”村長回頭,跟着他們邊走邊說,“但今晚上,船舶做不好,想要登島只能坐鬼船。”
“今晚?”伊淮無聲笑,“你今晚死。”
方如:“什麽時候啊?”
村長嘆了口氣:“午時,所以你們能替我……替我……上次船麽?”
“您老糊塗了。”伊淮皮笑肉不笑,“我們幾個可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村長緩緩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鬼船誰都能上,登島後發現不是選定的新娘才會……會死無全屍。”
滿船的碎肉和白骨。
路漫漫再回憶那個夢還是發憷。
伊淮見她呆愣愣的,隔着衣服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一步步從石頭上走過。
“想什麽呢?”
他問。
“昨晚的夢。”
“噩夢。”
“你怎麽知道?”
伊淮抿唇,不語。
“老板,真的要放過村長麽?”
路漫漫的聲音極低極低,仿佛兩人在說悄悄話。
伊淮扭頭望了一眼孤零零仿若墳包的石頭屋,眸子緩慢地轉了一下。
他說。
絕不。
村長把日僞島的地圖畫好,人手一份交給他們。
并告訴玩家。
“五點村裏宴請驅邪大師,記得去吃全魚宴。”
路漫漫這麽聰明的人,一聽就有詐。
她看向伊淮。
“要不要。”伸手指了指隔壁2號房,“通知柏雪。”
伊淮搖頭:“她有數。”
那麽,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
月落村的村民想要送他們全魚宴,如此,禮尚往來,她也準備了點開胃菜。
時間過得很快。
在村裏人忙忙碌碌中度過。
“開宴了——”
外面的聲音震耳欲聾。
千花從一號房探出頭,他趁媽媽不在的時候,偷偷遛出來将月牙形吊墜放在了路漫漫手裏:“姐姐,這是姨媽的護身符,如果你們要登島,能不能把這個帶給她。”
路漫漫笑笑:“沒問題。”
小孩子什麽也不知道,天真的眼睛裏透出欣喜。
千花說,媽媽不讓他出門,也不允許他和除了爸爸媽媽以外的人說話,有一次跑到泥沼那邊石頭房附近,結果就被打了一頓。
他還撩起上衣,讓路漫漫看後背長長的傷疤。
“是爸爸媽媽打的你?”
千花搖搖頭:“大哥哥。”
路漫漫想了想,對千花描述,是不是一個身高特別高,但是臉上有很多疤痕的大哥哥?
千花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不記恨他?”
“他也只是想保護弟弟們吧……那個房子裏有很多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的孩童。”
路漫漫攥緊手裏的月牙吊墜:“我會完成小千花的心願,把吊墜拿給你的姨媽。”
千花回握漫漫的手,兩手緊緊裹住:“姨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請你見到她,對她說,千花很想她。”
手裏月牙形的吊墜刺痛了手掌,她微微縮手,然後問道:“這枚吊墜我好像看到村長也有一枚。”
“爸爸說這是村長的标志。”
“那千花的姨媽?”
看起來這枚月牙形的吊墜更加紅潤。
“姨媽是日僞島月落村的村長。”
“漫漫姐姐,請你一定要趕在第六天的時候留在月落村。”
“好。”
“我會的。”
村子裏的全魚宴設在靠碼頭很近的岸邊,都是現捕撈的活魚,現殺現煮現烤。
伊淮給柏雪使了個眼色,柏雪微笑着上前跟村民搭話,成功混入了做飯行列,雖然村民嘴上一個勁說“不用那麽麻煩”,但抵不住漂亮的柏雪撒嬌說“哎呀,都是一家人,我也給你們露一手”。
柏雪在那利落的殺魚。
其餘人在長桌前圍坐。
路漫漫靠着伊淮。
對面是許巍和方如。
胖子和柏雪坐,柏雪去幫忙後,路漫漫招呼胖子挪過來點。
許巍喜歡飲酒,他看着桌上的酒水很是奇怪:“靠海的地方怎麽會有酒水呀?”
村長介紹:“這是海裏的一種魚,魚膏壓制後會有酒的香氣,味道比啤酒還有好喝。”
許巍捧起杯子,他從手腕裏抽出道具勺子,專門驗了驗毒,發現對人體無害便開始暢飲起來。
“呦,還別說,這真的挺稀奇,我們聞所未聞。”
說着便給對面的伊淮倒了杯。
“兄弟,不打不相識,當時是看那菜團十分震驚,別怪我手賤。”
許巍主動示好,他先是連罰三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第四杯,仰頭喝光。
伊淮驀然開口:“客氣了。”
路漫漫沒動筷子,但她感覺聽老板說違心話有點怪別扭。
“我不會喝酒。”
“咳!都是男人,怎麽還不會喝酒,看我!”許巍又往嘴裏倒了一杯,“就往嘴裏灌,看見沒,多灌幾次就學會喝酒了!來,我敬伊淮出了兇夜學會喝酒這項技能!能夠在工作和應酬劃上滿意答卷的。”
“不會喝酒的意思是我不想跟你喝。”
路漫漫聽到後,心裏咯噔一下。
對面許巍喝醉了,應該聽不清,環境還挺嘈雜的……
但是!
許巍臉色瞬間陰沉,他指了指自己鼻子:“您是瞧不上我哪一點?怎麽喝個酒還磨磨唧唧跟小姑娘似的。”
“呼~”路漫漫想離開這裏,去海邊吹吹風了。
這哪是其樂融融的氛圍啊,這是修羅場吧!!!
路漫漫看着殺魚的柏雪,擡手揮了揮,柏雪那邊已經笑的花枝亂顫,自從聽得見路漫漫的心聲後,枯燥的兇夜生活變得有趣多了,她伸手沖漫漫勾了勾,意思是“要不過來躲一躲?”
縮在長桌邊的某人狂點頭,要要要要,雪姐等我——
只見,伊淮端起面前的杯子,往後旁邊一潑,抓住了要逃跑的路漫漫:“你來倒。”
“倒、什、麽……”
“酒。”
好嘛,修羅場人數+1。
路漫漫從吃瓜群衆變成了衆矢之的。
她為了照顧老板的心情,硬着頭皮倒了一杯,端過去的時候貼在伊淮耳邊說:“這酒能喝?”
“有鈴铛。”
三個字。
路漫漫秒懂。
那個技能叫什麽來着……
心想事成。
屬于意念控制的一種。
她鼻子靈,老板喝進去的是健康養生茶。
路漫漫眼疾手快的拿着酒杯再給伊淮倒滿,這次順便也起身給對面的許巍倒上:“他就是這樣子的人,你別計較。”
仿佛黃小婷附身啊,估計每次有新員工進來,嘴皮子磨破了還是那句,“你別跟他計較”。
許巍:“懂事。”
伊淮冷呵道:“以溺自照。”
許巍忍了兩次,還主動道歉,他本不想再把事情鬧大,背地裏趁伊淮不注意用道具暗殺了,這樣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頭上,甚至還能引發內鬥,殺掉柏雪這個轉機家對劊子手也是美事一樁。
桌下的手指用力攥緊。
尤其是在方如面前,他臉都快要挂不住了,直接開了一壇新的,抱起來往嘴裏灌,魚膏制作的酒度數慢,但後勁大,整壇喝進去人已經搖搖晃晃。
方如勸阻,許巍不聽。
說什麽都要開第二壇。
他要趁亂用銀針封喉,才能消磨心中的怒意。
村長趕緊過來:“吃點魚,吃點魚,光喝酒會暈的,倒時候你們上不了船就完蛋了……”
伊淮諷刺的說:“你喝成這樣,是不是怕登島?怕,就不要去,留在月落村天天都有酒喝。”
許巍舉着壇子,猛地朝地上一摔。
然而,伊淮卻無動于衷,眼皮擡都沒擡,慢悠悠夾了粒蚌肉:“少看多吃,別被傳染上暴脾氣,我可受不了天天面對易燃易爆炸的火藥桶。”
路漫漫看向碗裏的蚌肉。
悄悄從伊淮手腕上摘下一顆鈴铛。
她原本就是試試,鈴铛會不會掉落,當指尖觸碰到那顆小鈴铛的時候,它跟長了腳似的,滑落到手心裏。
蚌肉變成了軟糖。
路漫漫放在嘴裏,嘆了口氣:“老板,你能不能別跟許巍計較,人家應該是真的醉了。”
伊淮低眉,怪她看人容易看走眼:“銀針見血封喉,他可是要準備殺死我,或許還有你的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