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說起齊王,這幾日倒是依言歇在柳玄素房裏。每日裏捎帶兩樣公務回來處理,久而久之素心院的書房都被他占了一半去。

這日更是離譜,柳玄素從孫夢之處折了梅花回來,便瞧見素心院外守着兩個小太監。

除了太子,建了府的王爺裏頭也只有齊王身邊才有太監伺候。皇上屬意齊王的傳言能夠取信他人,也有這個原因在。

柳玄素瞧了瞧天色,這會兒才剛剛申時,照理說齊王應該還在前院處理公務,怎的會出現在她這兒?

懷着疑問進去,果然瞧見書房門口也站了個低眉垂眼的老太監,瞧那笑呵呵半眯着眼曬太陽的模樣,赫然是齊王常帶在身邊的魏公公魏守山。

魏守山瞧見柳玄素便跟見着什麽稀奇的寶物似的,本就彎着的嘴角生生翹到了耳朵根,一張老臉比那橘子皮還皺巴,緊走兩步向她行了禮,弓着腰道:“王妃可算是回來了,王爺可是念叨了您半日,這會兒正悶在書房裏讀書呢。”

在書房讀書,多正常的事兒,說得跟齊王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這老太監說話半個字都信不得,齊王大抵只是說了句“去素心院”,到他嘴裏便成了心心念念了半日。

柳玄素笑了笑,左右是顧着魏守山在齊王心中的地位,依着他的意思拐個彎兒往書房去。

魏守山在後頭瞧着柳玄素進了屋,眯起眼睛晃了晃腦袋,自言自語道:“老奴的小主子,可算是有指望了!”

齊王自出宮建府至今五年有餘,後院兒裏頭美人無數,卻一直未曾要子嗣。對外的說法是正妃未定,不能亂了嫡庶。

可魏守山是貼身伺候的,齊王碰沒碰女人,他最清楚不過。

前幾年也就罷了,齊王年紀小,對美色沒興趣是好事兒。可随着齊王年紀越來越大,別的王爺膝下都有三四個兒女圍繞,齊王還是孤家寡人,連侍妾都沒擡舉一個,魏守山頓時急了。

早前還想着齊王許是臉皮子薄才沒叫人伺候,偷偷的将女人塞到齊王的慶晖院。結果齊王平靜的将人都送回魏守山房裏,還是脫光了衣服卷在褥子裏送去的,差點兒沒把魏守山給羞死。

他一個無根之人,要美人做什麽?

自那以後魏守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再也不敢在齊王跟前兒提女人的事兒。大逆不道的說,就算是齊王哪天領着一個男人成親,他也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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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那晚齊王與王妃圓房,魏守山瞧着送出來的元帕差點兒沒哭出聲:他家主子總算是回到了正道兒上!

……

且不管魏守山心裏是怎麽想的,柳玄素一進屋瞧見齊王那驚訝的眼神兒,便知道自己是讓那老貨給騙了。

可進都進來了,總不能立即再出去。好歹手裏頭還拿着幾枝梅花,便故作鎮定的道:“臣妾見書房裏少了些生機,便想着拿些梅花過來點綴點綴。”

齊王見她手上确是捏了幾枝紅梅,淡淡應了聲“嗯”,便将視線收回,專心瞧着手裏的書頁。

自上回從宮裏頭回來,他便是這幅不冷不熱的樣子。晚間雖還是宿在素心院,卻再也沒越過雷池半步,仿佛之前那個深情體貼的男人只是昙花一現,抑或是柳玄素的臆想罷了。

柳玄素随手揀起一把剪子,漫不經心的修剪着花枝,眼神兒卻不住的往齊王那處飄去,想瞧瞧他究竟是因為同心佩那事兒生了氣,還是本就是這麽個淡漠的性子。

只是瞧着瞧着這心思就偏了,一會兒想着齊王真是俊美,想必與那擲果盈車的潘安也可比得,一會兒心道這人皮美心不美,待女主之外的女人一如秋風掃落葉,半點兒憐惜也無,可見是個薄情的。

心裏頭念頭一個接一個,一不留神便剪着自己的皮肉,手指頭上破了個狹長的口子,不一會兒便有猩紅的血液湧了出來,滴答一聲落在鞋面兒上。

手上的梅枝立即讓人奪了去,耳邊是齊王帶着焦急的埋怨:“拿着剪子還敢走神,讓本王說你什麽好!”

柳玄素這才覺出疼來,輕輕的“嘶”了一聲。

齊王頓時顧不上數落她,拔高了聲音往外頭喊道:“魏守山,去找吳良醫過來!”

吳良醫曾是太醫院的院首,因着齊王出宮建府,被穆武帝指給了齊王,成了一介良醫。

按說卸了官職的人斷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吳良醫就像是皇帝給太子用的一顆安心丸,告訴他齊王不會對他造成威脅。

都說聖心難測,由此可見一斑。

只是聽見吳良醫三個字,柳玄素的思緒便飄出去老遠,明顯的心不在焉起來。

齊王似乎知道柳玄素心裏在想些什麽,将她拉到一旁榻上坐了,拿起帕子替她擦拭血液,一邊低聲說道:“父皇正值壯年,底下人若是太過安逸,難免不會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去。本王不過是父皇豎起來的一杆槍,吸引別人的注意罷了。”

柳玄素沒想到他會将這種秘辛說給自己聽,一時間瞧着齊王有些愣了。

齊王蹙眉瞧着她的傷口,似乎在惱怒這血珠為何一直往外冒,口中說出的話卻帶了幾分嘲諷:“可本王到底不是槍,有自己的想法,早晚有一天會真的戳到太子的喉管上去,好教他不再擋了本王的路。到時候父皇便又要斥責本王暴虐,逼得本王調轉槍頭去對付他……”

齊王的聲音越說越輕,最後逐漸不可聞,臉上神色也忽然陰沉下來。

這話若是別人聽去,大抵會覺得齊王大逆不道,并惶恐自己将要被滅口。

可柳玄素是知道劇情的人。齊王每說一句,她心中的驚愕便多上一分,以至于後來,她甚至想抓着齊王的領口,與他對一對劇本。

他所說的,完全就是将來的劇情走向!

柳玄素心中震顫,手上不免抖了一下,惹得齊王擡頭看她。

見柳玄素一臉驚慌,齊王頓時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些過了,懊惱的輕嘆一聲道:“本王向來喜歡将事情往壞處想,竟吓着你了。是本王的不是。”

他說這話時眼神平靜,半點兒也不像是憑空猜測。柳玄素大膽的猜測:齊王要不是個重生的,要不,就是識破了她的身份,想試探于她。

不論是哪一種,柳玄素都不敢直接問出口。

怪力亂神之事,一旦出口便會招來殺身之禍。柳玄素不想死,也不想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便只好裝作沒聽見。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下來,好在吳良醫及時趕到,在氣氛凝結之前打散了這場無聲的試探。

柳玄素手上瞧着猙獰,其實不過是小傷,兩人聊了這許久已經不再流血,清洗傷口之後包紮起來便可。

齊王靜靜的瞧着吳良醫的動作,半晌兒突然說道:“太子府的梅花林是京城難得的景色,如今入了春,太子妃唯恐再遲些便見不着滿園梅花盛開,讓本王攜你同去賞景。”

說是賞景,說不得就是那些個京城貴婦憋不住,想抓着她“善妒濫殺”的名頭離間她和齊王的關系。柳玄素從孫夢之那兒回來,早就知道外邊将她傳成了什麽樣兒,如今一聽齊王的話便能猜出那些人的險惡心思。

但柳玄素有些拿不準齊王的意思,便瞧着他沒有說話。

齊王擡眸回望,臉上早已沒了先前陰沉的模樣,眼底是這幾日未曾得見的溫和。只見他擡手将柳玄素額上的碎發歸攏到一處,聲音裏帶着些微傲氣:“本王的王妃,便是嬌縱跋扈些,那也是本王寵的,容不得旁人置喙。”

這意思,是要讓她坐實了妒婦的名頭?

吳良醫替柳玄素包紮好便退了下去,此時屋內只有她和齊王兩人。柳玄素擡眼瞧着齊王的眼睛,半開玩笑似的說道:“王爺如此驕縱臣妾,若是日後見了什麽合心意的姑娘,臣妾撒起潑來,王爺可莫要嫌棄臣妾礙事兒。”

齊王定定的瞧着柳玄素,半晌兒忽然扯起嘴角笑了起來,湊近柳玄素低聲道:“素兒若真能為了本王撒潑,本王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他的王妃,眼是笑的,眼底卻空茫一片;人是順服的,心裏卻不以為意。

可他偏就不願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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