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用罷早膳,柳玄素去夢霜園接了孫夢之,領着思琴坐上馬車往城外靜安寺去。

倒不是柳玄素閑不住——昨兒在馬車上倒騰許久,渾身酸疼得跟散架了似的,她巴不得窩在王府裏哪兒也不去——只是今日靜安寺會發生點兒事情,原着裏頭月華便是靠着這一次扭轉了大延子民對她的看法,也逐漸走入齊王的心。

柳玄素必須得去阻止月華出手,順便将她的機遇攏到手裏。

月華這人的确有些本事,但是氣量太小,只要柳玄素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能為齊王所用。柳玄素不想死,便只好将她的機緣都搶占過來,再将她踩入塵埃,自個兒頂替她的位置,輔佐齊王登上大寶。

希望齊王日後能念在她勞苦功高的份上,給她一份正妻的體面,不要像太子妃一樣,被個側妃壓在頭上作威作福。

柳玄素想的出神,一旁的孫夢之倒是跟沒發現似的,叽叽喳喳說個沒完。她十二便被送入王府,到如今也不過十四,卻好似幾輩子沒瞧見外頭的風景,見着什麽都要驚詫一番。

等出了城,兩側沒了熱鬧景象,孫夢之放下車簾,這才想起來問柳玄素:“姐姐,咱們去靜安寺求什麽?”

柳玄素回過神,瞧見她的笑臉,心中郁氣消散了些,笑着說道:“去給你求份姻緣。”

孫夢之聞言大驚,急忙捂住柳玄素的嘴巴,小聲而急促的說道:“姐姐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了去,我是班主送給齊王的人,哪兒還敢肖想姻緣一事?若再因我害姐姐冠上妒婦的名頭,我可沒臉再見姐姐了!”

孫念之、孫夢之姐妹倆是從戲班子裏出來的,因為雙生子難得,被底下官員買下送給齊王。

柳玄素瞧着孫夢之擔憂的神情,心下微暖,柔聲道:“齊王府不是你的歸宿,我的夢兒值得夫君全心全意的愛護,而不是齊王這種……身份的事兒你不必擔心,既認下你這個妹妹,我必定會為你安排妥當。”

孫夢之張了張嘴,最後只是紅着臉支吾道:“夢之都聽姐姐的。”

柳玄素只當她是害羞,調笑了兩句,惹得孫夢之鼓起一張包子臉扭過頭去,揚言再也不要理她。只是不出半柱香工夫,柳玄素只消拿出一盤糕點,她便又歡喜的吃起來,一口一個姐姐叫的歡快。

馬車晃晃悠悠,直到午膳時分才到靜安寺。柳玄素與孫夢之各自求了一簽,拿去一旁交給僧人解簽。

那僧人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吊兒郎當不像是個正經和尚,身上還泛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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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着柳玄素先是皺了皺眉,接過柳玄素的簽文瞧了兩眼,問道:“這簽是為誰而求?”

柳玄素似乎一點兒也不詫異,指了指一旁的孫夢之道:“為了我家妹妹。”

她自己沒什麽可以求的,唯一一個願望便是活着,而這只能由她自己努力,神佛幫不了她。

和尚瞥了眼孫夢之,張口便道:“女施主執念頗深,恐傷人傷己。不若入我佛門,潛心修行數載,忘卻前塵往事,方可得一生安樂。”

柳玄素眉心一跳,便聽孫夢之怒氣沖沖的反駁道:“我不過貪些吃食,哪兒就算是‘執念頗深’?你這和尚不好好解簽,竟想騙我遁入空門,怕不是個六根未盡塵緣未斷的假和尚!”

說罷拉着柳玄素便往外走,一邊憤憤的念叨:“這和尚年紀輕輕,一瞧便是修為尚淺,他說的話信不得。姐姐,我們去找個得道高僧來解簽!”

柳玄素回身,豎起手掌向和尚行了一禮,以表歉意,對方蹙着眉頭瞧着孫夢之,視線回到柳玄素身上時驟然松開,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這和尚在原着中出現過,法號廣德,一雙眼睛可勘破過去未來,被大延百姓奉為活佛。柳玄素記得他,是因為他給齊王批命,說他此生無子無女,是個孤獨終老的天煞孤星之命。

後來男主廣納後宮,一氣兒生了十七八個兒女,全被月華下了慢性毒,一個個先後夭折。而月華本人因為多年倒騰毒.藥,毒性深入骨血,無法孕育子嗣,齊王竟然真的落得個絕後的下場。

要知道當初柳玄素看到這兒幾乎笑出聲來,一面想着廣德和尚嘴巴真毒,偏偏還一語中的,一面又覺得這兩個黑心黑肺的家夥活該如此,大快人心。

柳玄素兀自想着劇情,思及廣德和尚對孫夢之說的話,不由得有些擔心。

她腳下一頓,拉住只管埋頭往外走的孫夢之,仔細瞧着她的眼睛,肅容道:“夢兒,你若是受了什麽委屈,大可告訴我,我去求王爺給你報仇。這世上大部分事情在皇家眼裏都算不得什麽,我是你的姐姐,你只消平安喜樂,其餘的我都會為你做好。”

上一世的父母對她有求必應,除了哥哥患病躺在醫院,家庭還算圓滿。只可惜後來她也被查出同樣的病症,沒能起到應有的作用,這才讓那家人顯露了真面目,告訴她,她只是被當做儲存心髒的容器養大。

她倔強的耗了三年,耗到他們對自己的最後一點兒愧疚也煙消雲散,才恍然醒悟過來,自己拔掉呼吸器選擇死亡。這一世,她只想有個妹妹,将所有美好都擺到她面前,讓她擁有上一世自己沒有的一切。

廣德和尚說孫夢之有執念,柳玄素又何嘗沒有?

孫夢之被柳玄素盯着,心中一顫,面上卻是氣惱的跺腳,急道:“姐姐,那人不過是瞎猜,做不得數。還是說姐姐惱了我,想把我送進這廟裏帶發修行,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這話可就誅心了,柳玄素拿指頭戳了下孫夢之的額頭,氣道:“你個小沒良心的,姐姐待你如何你還不知?竟說出這種話來,真是白疼你了!”

孫夢之捂着額頭,另一手扯着柳玄素的衣袖搖晃,嬌憨道:“我那是氣急了,都怪那和尚亂說一氣,姐姐可別惱我。”

柳玄素本就不是十分信神佛的人,被她這麽一打岔,早把廣德和尚丢到了腦後,刮了下孫夢之的鼻子,嗔道:“不信就罷了,是好是壞都憑他一句話,又不是真的神仙。”

孫夢之趕緊點頭,小雞啄米似的。

這可愛的樣子瞧得柳玄素一樂,捏了捏她的臉,又道:“聽聞大長公主也在此處祈福,咱們去後山逛逛,說不得能遇上。”

孫夢之跟着柳玄素往外走,歪着腦袋問道:“大長公主早已不問俗世,姐姐找她做什麽?”

柳玄素笑着搖了搖頭,并未給她解惑。

大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姑母,皇帝初登帝位根基不穩時在靜安寺遭遇刺殺,大長公主與其丈夫和兒子浴血奮戰,一家三口只活了她一個。從此大長公主便長居靜安寺,除非國家存亡,再不肯露面。

原着裏大長公主今日吃了皇後送來的糕點,不多時便毒發陷入昏迷,太醫院傾巢而出也未有半點兒起色。

皇帝震怒,下令斬殺了不少太醫,勒令他們必須将大長公主救回來,否則九族連坐,斷不輕饒。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之時,月華立下軍令狀,将大長公主救了回來,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大長公主醒來後将其認作義女,月華從此開始融入大延王朝,不再只是南疆派來求和的質子。而下毒謀害長公主的皇後則被褫奪皇後封號,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貶為才人打入冷宮。

而太子的地位,也就是從這時開始,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柳玄素瞧着不遠處被禦前侍衛圍住的小院,眯了眯眼睛,暗道:都說月華救了大長公主一命,可卻沒有人知道,這藥也是月華下的。

解毒對月華來說不過是一場戲,為了獲取大延人的信任,為了南疆日後入侵大延而演的一場戲。

只可惜,這一回月華不會再得逞,蜀王也會因為她的失敗而選擇作壁上觀,甚至打消合作的念頭。

柳玄素向門口的侍衛統領出示了齊王的腰牌,面上已經換上一副迷惑的表情,驚疑不定的說道:“廣德大師讓我等過來告訴皇上一句話,還請統領代為通傳。”

侍衛統領尹正青狐疑的盯着柳玄素,沉聲喝問:“你如何知曉皇上在此處?”

私自打聽皇帝行蹤可是死罪,柳玄素頓時驚慌的抓住孫夢之的手,急忙辯解道:“是廣德大師告訴我等。我等本只是抱着過來瞧瞧的心思,見到禦前侍衛才敢相信。廣德大師所說事情關聯重大,請統領盡快通傳!”

尹正青這才肯信了,進去不多久便回來,領着柳玄素和孫夢之、思琴三人一塊兒進去。

孫夢之被皇家威嚴吓得手腳冰冷,柳玄素扭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回身時視線掃過院外一顆百年老樹,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月華,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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