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皇帝手下辦事的速度比柳玄素預想的還要快,次日午時,尹正青便押着兩個奄奄一息的女人回到靜安寺,向皇後禀報調查結果。
這兩個人分別掌管食材和食盒,都是今年剛調任禦膳房的小宮人,還沒來得及投靠哪方勢力,便出了昨日的事兒。
據她們交代,前夜下值之後回到住處,便瞧見枕頭底下壓了一小包東西,一旁還有張紙條,讓她們用特定水缸裏的水做糕點、洗食盒,包裏的十兩銀子便是定金,且事成之後會另外再給一百兩酬金。
財帛動人心,她們私下給貓狗喂了一些水,發現并無任何異樣,便安心下來照着紙條上所說的做了,哪成想竟惹出這麽大的事情。
皇後靜靜地聽完了尹正青的禀報,只淡淡瞥了眼地上兩個進氣多出氣少的宮女,半晌兒沒吭聲。
尹正青心中暗暗叫苦,只好複又問了一遍:“皇後娘娘,這二人應當作何處置?”
皇後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平淡的說道:“毒害大長公主,還意欲陷害本宮,罰杖斃。”
尹正青臉上劃過一絲驚愕,不過很快便收斂情緒,應了聲是,将人拖下去施刑。
柳玄素在一旁冷眼瞧着,見皇後眼底一片平靜,心中暗道一聲作孽。
皇後雖是将門虎女,但執掌後宮以來鮮少有這麽重的處罰,禦史還曾誇贊她仁心仁德,不愧為國母。如今……只能說皇帝将兩人之間的情分消磨得徹底,失望一點點累積,才讓皇後終于成了一個無心無情的女人。
只是皇帝居然沒查到月華身上,甚至連買通宮女的人都未曾查出,便讓尹正青來向皇後交差,這倒是讓柳玄素有些詫異。
說起用毒,月華作為南疆人應當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皇帝既已查到那兩個宮女,自然不可能半點兒端倪都未發現,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留着月華還有用,不願打草驚蛇。
想到月華是南疆派來和親的公主,柳玄素頓時覺得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了些。
真是被前世那些個穿越小說迷了眼,她要對付月華,便是要對付她身後的南疆,哪兒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兒?
思及此處,柳玄素頓覺有些疲累,垂下眼睑輕嘆口氣,便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輕笑:“素兒這是在思念本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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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一瞧,除了她家那個芝麻餡兒的齊王還能有誰?
齊王進門先是給皇後行了禮,說是奉皇上之命送來解藥,并請皇後随他一起回宮,以免後宮無主,大小事務無人定奪。
皇後表情淡淡,只在望向齊王時眼中才會浮起些許慈愛,聞言只是點頭,由杏初扶着去探望大長公主,将此處留給齊王和柳玄素。
齊王踱到柳玄素身邊坐下,牽過她的手,目光中有一絲探究:“素兒昨日一夜未歸,也不知會本王一聲,可讓本王好生擔心了一宿。”
柳玄素心道來了,她昨日将記憶中的藥方留給齊王時,便猜到他會問,此時并不驚慌,垂眸笑道:“王爺這可就錯怪臣妾了。臣妾不僅交代了福伯,還在素心院內留下書信,難不成……王爺昨夜裏沒有宿在素心院?”
齊王把玩着柳玄素的手指,聞言手上一頓,望着柳玄素眸子裏情緒深沉,嘴角撇了撇,指着自個兒眼下的青□□:“素兒不在,本王哪兒睡得着?你瞧瞧,熬了兩個黑炭似的印子,不曉得的還以為本王昨日做梁上君子去了。”
昨夜裏柳玄素确實聽見房頂上有些許動靜,聽了他這話眉心微動,心中有些異樣,面上卻笑道:“怕是想做采花賊來着。”
齊王失笑,屈起手指刮蹭一下柳玄素的鼻尖,語氣親昵的說道:“除了素兒之外,本王哪朵花都不想采。”
柳玄素最怕他說這些暧昧的情話,腦袋一歪躲過齊王的視線,垂下眸子說道:“大長公主既已醒了,臣妾也想去瞧瞧。”
齊王笑容一頓,視線掃過柳玄素微紅的耳根,眸子漸漸亮了起來,溫言道:“本王陪你一塊兒。”
柳玄素低低的應了一聲,齊王便順勢牽住她的手。柳玄素微微掙了掙,卻引得齊王握得更緊,她只好放棄掙紮,與齊王攜手往大長公主的廂房走去。
大長公主此時已經醒了,與皇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孫夢之一早便被柳玄素塞到大長公主跟前兒伺候,此時靜靜的站在一旁,睜着一雙杏眼好奇的聽着兩人說話。
柳玄素二人進門,孫夢之瞧見柳玄素先是高興的往前挪了一步,再看到她身邊的齊王,頓時吓得縮到床帳後邊去,惹得屋內幾人都望向她。
大長公主醒來便瞧見這個靈氣的姑娘,對她頗有好感,見她此番模樣笑了笑,問道:“怎麽,齊王長得如此駭人,竟将你吓成這副模樣?”
柳玄素見大長公主并未排斥孫夢之,心下稍松,趁機将手從齊王手裏抽出,上前将孫夢之拉了出來,笑道:“瞧你,王爺又不是吃人的惡狼,你怎麽回回見了他都要逃跑?”
孫夢之從床帳後出來,卻仍躲着齊王,整個人縮在柳玄素身後不敢冒頭,跟個受驚的兔子似的。
皇後見她這樣不由得笑了起來,瞧了眼臉色黑沉的齊王,揶揄道:“本宮記得這是你府上的姑娘,這麽怕你,莫不是你欺負人家了?”
孫夢之長得讨喜,又是一副天真浪漫毫無心計的樣子,一見便讓人心生歡喜,忍不住親近。尤其皇後與大長公主這種見過太多污穢的人,最是喜歡這樣不谙世事的姑娘,此時竟都為她說起話來。
齊王瞧着柳玄素與孫夢之交握的手,眸色深沉仿若風雨欲來,抿着唇答道:“兒臣都未見過此人,何來欺負一說?”
柳玄素眉眼帶笑,适時插了一句:“王爺後院兒美人太多,他又不往後院去,想是記不住我這妹妹。”
皇後輕咦一聲,挑眉問道:“這是柳國公家的姑娘?”
柳國公那樣的身份,怎會送族內女子到他人後院當個無名無分的姑娘?
柳玄素知道她想岔了,連忙解釋道:“夢兒無父無母,與雙生姐姐一塊兒被送進王府。我見她出身低微卻心性純良,着實難得,這才認她作妹妹。”
這時一直沉默的大長公主忽然出聲,問道:“無父無母?”
柳玄素見她終于對孫夢之起了興趣,心中一喜,面色卻是如常,颔首答道:“是,幾年前江南水患,夢兒父母都被洪水淹沒,留下兩個不足七歲的小姑娘相依為命,後來被戲班子的班主收留,一路漂泊,前兩年才被收入府中。”
聽聞孫夢之身世,大長公主略有些動容,卻并未說話。
柳玄素知道欲速則不達,便與皇後說起孫夢之平日裏在王府中的趣事,将皇後和大長公主都逗得笑了起來。
齊王不忿,将手裏茶盞一推,眯着眼睛瞧着柳玄素,醋道:“素兒對本王的事兒都未曾記得這麽清楚。”
柳玄素一聽頭大如鬥,心道這時候齊王來湊什麽熱鬧?她擔心齊王的話會引起大長公主和皇後的懷疑,只好笑盈盈的說道:“王爺說的什麽話,您的喜好臣妾可記得一清二楚。像是用茶只用君山銀針、穿了棉衣便會起疹子、夜間方便必須去淨房而不是用……”
前邊兒聽着還好好的,只是越說齊王臉色越黑,連忙止住了柳玄素的話頭,紅着耳根說道:“說這個作甚?”
柳玄素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促狹,面上卻是委屈道:“這不是向王爺證明臣妾對您的事兒也記得清楚麽,王爺您還想聽些什麽,臣妾一一給您數出來。”
齊王掩面敗退,擺了擺手不再參與她們的談話。
皇後瞧着夫妻倆打情罵俏,心中甚慰,再瞥見邊上扯着柳玄素袖口的孫夢之,便覺得有些礙眼。
柳玄素一早便讓這姑娘過來伺候大長公主,皇後隐約明白她的想法,此時便笑了笑,對着大長公主說道:“皇姑母,我看這孫姑娘人品不俗,又與您有緣,不如将她放到您身邊伺候,陪您說說話?”
大長公主有些意動,卻并未表态,皇後只好又與柳玄素聊着,兩人都有意無意的将話題往孫夢之的身世上引。
大長公主同時失去了丈夫和兒子,孤苦多年,醒來見着孫夢之,多年平穩的心境早就有些動蕩。此時又聽柳玄素将孫夢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就算明知不該輕信外人,此時也不得不動了點兒心思。
皇後與柳玄素說話的間隙,大長公主終于忍不住将孫夢之喚到跟前兒,柔聲問道:“你……可曾想過認個義母?”
這便是要将孫夢之認作義女了,柳玄素心中一喜,扯了扯孫夢之的衣擺讓她好好表現。
孫夢之未曾想柳玄素竟打的是這個主意,眼中濕潤,嬌憨一笑道:“夢之向來貪嘴,只怕認了別人作義母會将人家給吃窮了!”
大長公主與皇後相視一笑,說道:“小饞貓,本宮一月的俸祿都夠你吃上一年的,你可願認本宮為義母?”
孫夢之心中激蕩,半點兒也不矯情的往地上一跪,愣生生磕了個響頭,脆聲道:“夢之見過義母!”
大長公主眼眶不由得濕潤起來,連連應道:“哎!乖孩子,快起來,讓義母仔細瞧瞧……”
柳玄素瞧着她們倆喜悅的樣子心中也是一片歡喜,對皇後露出個感激的笑容,手卻被齊王攏了去。
齊王摩挲着柳玄素的手指,有些憋悶的說道:“以後不許與那女人靠的太近,本王不喜。”
柳玄素扶額,心道這都是哪兒跟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