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大延朝皇陵。
蜀王趙承霖被貶為庶人看守皇陵,随前太子趙承修的送葬隊伍一同出發,到如今已有三月有餘。
傳聞皇陵駐紮着一萬陵衛,世代守護皇陵,戰力堪比大延最兇猛的軍隊。趙承霖雖被貶為庶人,卻未曾放棄争奪皇位的想法,乖乖來到皇陵也不過是為了得到這傳說中的陵衛而已。
只可惜這三月內,不論他如何威逼利誘,都無法離開居住的石室半步,更遑論出去探查傳言真僞。
這一日夜裏,石室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趙承霖耳朵動了動,雙眼猛地睜開,卻瞧見一個萬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齊王趙承睿。
趙承睿身着一襲寶藍色五蝠捧壽團花纻絲錦袍,身材高挑容貌俊雅,手中挑着一盞白玉鑲金七寶琉璃燈,于石室入口處站定,貌如天神,幾乎照亮了整個石室。
趙承霖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番,意味深長的說道:“齊王殿下如今可真是意氣風發,若是太子殿下還活着,瞧見了如今的情形,怕也要贊上一句好。”
趙承睿笑了笑,兀自踏入石室,打量一番,微微搖頭道:“二皇兄身份高貴,所住之處竟然如此寒酸,看來底下人還是怠慢了些。”
趙承霖嘲諷的撇了撇嘴角,說道:“我如今不過是一介草民,何來身份高貴之說?齊王殿下這般說辭,倒是擡舉我了。”
趙承睿環顧四周,打算尋個石凳坐下,身後立即有陵衛上前,用自己的衣袍下擺擦幹淨凳面兒,好教他的衣袍不必沾上塵土。
這些陵衛平日裏眼高于頂,趙承霖許下諸多好處也未曾給過他好臉面,此時見到如此情況,不由得瞳孔緊縮,開口試探道:“這小子倒是殷勤,難不成厭煩了皇陵的枯燥,想湊到齊王殿下身邊做事?”
陵衛擦完石凳後便伫立一旁,聞言也未曾說話,像個石柱子似的一動不動,惹得趙承霖牙根緊咬,暗恨不已。
趙承睿将琉璃燈放置一旁,雙腿交疊一派閑适,瞧着趙承霖惡狠狠的眼神有些失笑,朗聲道:“到了如今的境地,二皇兄還在這兒跟我打什麽機鋒?陵衛只認太子印信,如今已悉數交由本王掌管。之前倒是忘了告訴二皇兄,勞煩你為此奔波試探了三月,慚愧。”
慚愧?他分明是來炫耀!
趙承霖未曾想太子竟在臨死前将陵衛盡數送與齊王,想到自己這三個月來如跳梁小醜一般,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妄圖撬動陵衛,而齊王說不定還在暗處瞧他笑話,不由得惱羞成怒,用力一拍石床,怒道:“看我在這裏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你很得意是不是!太子分明是死于你的陰謀,你如今還來打攪他安寧,難道就不怕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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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趙承睿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淡淡的笑道:“太子皇兄未死,何來的報應一說?”
說罷仿佛才想起來似的,放下交疊的雙腿,對着石室外揚聲道:“太子皇兄,這都三個月了,你還未曾和二皇兄碰過面?”
趙承霖一愣,順着他的目光望向門口。
只見一雙玄底金紋的靴子漸漸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往上是杏黃色五爪金龍太子朝服,再上則是一張如玉面龐,與趙承睿有兩分相似,分明就是已逝的太子殿下趙承修!
趙承霖不可置信的望着太子,眼神死死盯着他的臉,意圖從其中找出一絲破綻,來否認自己的失敗和愚蠢。
他能夠壓下謀反的心思來到皇陵,一是苦肉計,為了讓皇帝心裏欠他一份情,二是為了兵權,謀奪皇陵一萬陵衛的支持後再伺機回到京城。
可如今太子假死,陵衛易主,那麽他苦巴巴的丢下親王爵位,按照皇帝的命令跑來皇陵還有什麽意義?
然而太子怎麽可能真的為齊王的大業犧牲自己性命,這個太子如假包換,就是喝下毒酒死在趙承霖面前的趙承修本人。
趙承修淡淡瞥了眼石室內兩個兄弟,眉宇間有些不耐,蹙眉問道:“喚我來有何事?芙兒呢?”
趙承睿心知他在皇陵等了三月,所有耐性已經耗盡,便不再多說,一揮手招出一個影衛,吩咐道:“帶太子去與周側妃會合。”
太子颔首,望着趙承睿的眼神有些複雜,最終還是幽幽嘆了口氣道:“代我向父皇母後盡孝,還有……謝謝。”
說罷便與影衛離開。
趙承霖眼中浮起一片血色,咬牙切齒的說道:“太子和周側妃都沒死?好一個齊王,将整個京城的人都蒙在鼓裏,可是你難道以為,你這些小伎倆真能騙過父皇?”
趙承睿并不回答他,反而問道:“二皇兄覺得,父皇為何偏愛我與太子皇兄,卻獨獨忽略你的存在?”
趙承霖呼吸一滞,只聽見趙承睿自顧自的說道:“聽聞李貴妃入宮前曾有一青梅竹馬的小公子,奈何選秀時被父皇一眼相中,兩人不得不斷了情緣。”
趙承睿眼角微挑,帶着些笑意問道:“可這情緣若是當真能斷,世上何來諸多失意人?”
這話裏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趙承霖面色僵硬,梗着脖子幹巴巴的說道:“齊王殿下哪裏聽來的謠言,母妃心中只有父皇,我可未曾聽說過什麽小公子。”
趙承睿也不惱,站起來掃了掃衣擺,拿過琉璃燈轉身離開,到門口的時候忽然頓了頓,笑道:“對了,父皇的确是知道我的小把戲。可若是爆出太子為了一個女人殘害手足,抑或是貴妃之子并非龍嗣的事情來,還不如就此讓你二人消失于衆人面前。說起來,父皇留你一命已是仁慈,你可切莫做些糊塗事惹他老人家生氣。”
說罷,趙承睿提着琉璃燈漸行漸遠,橙黃的燈光如潮水般退出石室,只留下一地黑暗。
趙承霖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整個人癱在石床上蜷曲成一團,倒吸一口冷氣,便覺得心肝脾腎肺都涼透了。
帝王一怒,浮屍千裏。李家,完了。
柳國公親弟柳二爺,通敵叛國、潛逃回京,皇上大怒,判午門斬首。而其妾柳氏,與逃犯私通,罔顧禮法人倫,去衣受杖九十,若僥幸不死,則由柳國公發賣出府,貶為賤籍。
也不知柳姨娘是命硬還是怎的,杖責九十之後居然還留了一口氣,半死不活的被人擡回了國公府。
柳國公未曾出面,只讓衙門的人将柳姨娘的賣身契交與人伢子,顯然是不想見到這個淫.婦。
柳姨娘硬撐着一口氣沒暈過去,聽見管事回話,忙拉着他的下擺道:“我是老爺的妾,老爺怎麽可以不見我?求求你,讓老爺把這賣身契收回去,我再也不敢做錯事了!”
管事抓着自己的下擺扯了兩下沒扯回來,暗道一聲晦氣,苦着臉說道:“柳姨娘,你可別為難小的了。老爺向來說一不二,哪兒是小的能左右的?有些錯事能改,有些不能,您這錯事就算只有一次,老爺也不可能忍得了啊!”
與小叔子私通,虧她還有臉要求柳國公見她!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頭上綠油油的?
送柳姨娘回來的衙役一瞧柳國公不肯出面,就知道這趟算是白跑了。兩人聽了管事的話就要拉着柳姨娘離開,賣給人伢子的錢就算是他倆的辛苦費。
若不是這女人用赤金簪子賄賂他們,他們才不會上趕着來找晦氣!
只是兩人拉了一小段路便拉不動了,一瞧犯人還拽着人家衣擺,這可不是重麽!
管事的見柳姨娘死死拉着自己的衣擺不肯放手,臉色一沉,借過侍衛的大刀往衣服上一劃拉,直接把下擺割開,又塞了一粒食指大小的銀子到衙役手裏,笑道:“麻煩二位官爺了!”
衙役瞧見這女人不識好歹,臉色一黑想要借機發作,沒成想這管事還挺會做人,搶先塞了銀子過來。人家這麽上道兒,他們也不好發作,收起銀子嘿嘿一笑,和氣的告辭,拖着柳氏便離開了。
柳氏這回可沒了來時的待遇,兩個衙役只道這賤.人騙他們過來挨柳國公的怒氣,路上哪兒不平整偏往哪兒去,震得柳氏傷口崩裂,血水不要錢似的往外吐,還夾雜着一些破碎的內髒。
恍惚間,柳氏瞧見拐角處站着一個女子,形容相貌分明是她的寶貝女兒柳若瑩,當即伸着一只鮮血染紅的手,氣若游絲喊道:“若瑩……救救娘……”
拐角處,柳若瑩瞧見這情形心中一跳,連忙側過身子躲在暗處,等再探頭去瞧時,柳氏的手已經耷拉在板車兩邊晃悠,眼見是不活了。
卻說衙役将人送到人伢子的住處,卻發現這女人屍體都涼了,又是一番氣憤辱罵,最後幹脆将人丢在暗巷,任由野狗分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