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欲來的山雨

欲來的山雨

【29】

第二天齊亞縮着脖子在葉靖華面前晃來晃去，一臉的擔心藏都藏不住，就是不敢問。葉靖華看着心煩，卻不想安慰---他自己也煩着呢。最後只能在下班的時候對他說：“你放心。”

嘴上說得這樣堅定，自己卻不知為什麽在醫院拖到十點多才走，末了還在樓下停了許久。擡頭，看着那扇窗子的燈光，心中都會忍不住問一句：還是為我亮的嗎？

推開門的時候，楚詞正在沙發上打字。就像之前的每一個晚歸的夜一樣，看了他一眼，楚詞笑着說道：“回來了？去洗手吧，我給你熱熱飯菜。”

葉靖華笑了一笑，換鞋走進屋子，莫名其妙地就用了主卧的浴室。走進去的時候目光一瞥，望見床單被套都是換過的，連枕套都是。不知怎麽的，葉靖華的嘴角彎了一彎。

“我換過了。”楚詞從後邊抱住他，臉頰貼在他的背上，連帶着聲音都是暖暖的。“我也不喜歡別人的味道留在我們的床上。”

葉靖華一天的郁悶煙消雲散，回身抱住他，親吻着他嘴角。

莫霄似乎就這樣匆匆地在兩人生活裏登場，說了幾句臺詞連戲都未成又匆匆地退場了。兩人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安穩安寧安靜。

葉靖華放心，楚詞卻不能放心。十年的相識，不說了若己身，但對方是什麽樣的人，總還是有七八分了解的。莫霄的個性強硬，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次怎麽這麽幹脆，給自己幾句話就打發走？

楚詞隐隐地覺得不安，對葉靖華說：“我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葉靖華笑他：“沒事，風雨來了我們一起保護好我們的枝桠。”

楚詞笑了一笑，依舊消不去心中的不安。

這天家裏需要采購，剛好大宇和笛子要過來蹭飯，楚詞就不客氣地拿他們當勞工搬東西了。回到樓下的時候，笛子忽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大宇和楚詞不解，卻見她一臉冰冷，正盯着某處，一副隐忍怒氣的樣子。

楚詞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頭停着一輛車，車上斜斜的靠着一個人。那男人手上夾着一根點着的煙，在缭繞的煙霧裏仰頭看着樓上，渾身上下全是寂寥。

“莫霄你個人渣！”大宇最先忍不住，手上東西一放捏緊了拳頭就沖了上去。笛子吓得顧不上手上的東西，沖上去抱住他叫道：“大宇，冷靜點！這裏是楚詞的小區！”

大宇不敢甩開笛子，只能停下來喘着粗氣。那男人被動靜驚倒，轉過頭來，先是吃了一驚，再站直了掐了煙，抿着嘴唇看着楚詞。“楚……”

似乎是想到了楚詞對那個稱呼的抵觸，他頓了一頓，改口道：“楚詞。”

“莫霄。”楚詞皺眉。“你怎麽在這裏？你要做什麽？”

“我……”莫霄張了張嘴，目光從初見的熱烈激動，瞬間變成寥落傷痛。他垂下手，捏緊了拳，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不過是偶爾路過，就……就停下來看看。”

“什麽路過？這位先生，你到底是要做什麽？”旁邊保安室的小哥走出來嚴厲地說道，“我注意你好幾天了，你不是我們小區的，卻每天晚上都在這樓下停到兩三點。你最好解釋一下！”

“停了好幾天？”楚詞驚訝。

“是的。”保安小哥點頭，“這輛車總是晚上十點多那樣來，在這個位置上停四五個小時，然後走掉了。這都快一個星期了，我們保安商量着要是今晚他再來就要抓他的，誰知到他竟然敢在白天來！楚先生，你不要擔心，我們幾個這就把他抓了！”

“哎！”楚詞止住捋起袖子的保安小哥，無奈地解釋道，“這人是我認識的，沒事沒事。”

“你認識的？”保安小哥半信半疑，想想覺得楚詞不會騙人，這才又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莫霄，這才回了保安室。

“對不起，楚楚，我……我只是想見見你，沒想到……”莫霄靠在車上輕輕地笑了，“認識的？認識的……楚楚，在你心裏，我就只是認識的而已麽？”

“不然你還想怎樣？”大宇忍不住又要吼了，“你把阿詞害得還不夠麽？難道要阿詞再割腕一次真的死了你才甘心？我告訴你莫霄，你個人渣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割腕？”莫霄身軀微微的一震，擡頭看向楚詞，臉上滿是震驚與痛楚。“楚楚，你割腕？”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麽？還寄給我一張請柬問我死沒死……”楚詞正笑着，忽然被莫霄沖過來一把抓住左手，不禁冷下聲音喝道：“你幹什麽！”

莫霄恍若未聞，一手緊緊抓着楚詞的手臂，另一手顫抖着把他的衣袖往上捋。任楚詞皺眉掙紮，他就是不放，終于看到了手腕上那一道尚且清晰的傷疤。

隔了這麽久還這麽清晰，可以想象當初是何等淩厲幹脆不留後路的一刀。

莫霄的眼睛忽然就朦胧起了水汽。低頭，微涼的嘴唇輕輕地貼着那傷疤，連嘴唇都是發抖的。

“對不起……對不起，楚楚……”莫霄的聲音哀痛而悔恨，一滴淚忽然從他的眼角滑落，滴在楚詞的手臂上，涼得楚詞一陣顫抖，更是用力想要收回手臂。而莫霄毫無知覺，他只是珍重地将楚詞的衣袖放下，一把将楚詞擁進懷裏，将頭埋在楚詞肩上，一句句地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楚楚……楚楚，對不起……”

楚詞在他那一聲聲的悔恨裏忍不住想嘆息。如果早一年，或者只是早半年，哪怕只是在他收到那張請柬聽到那句“你死了沒有”之前，都不需要說這句對不起。只要他出現在面前，無論怎樣的傷痛都能原諒。只是，這一聲對不起，遲了這麽久！

“莫霄，你放開。”楚詞用力地推着，“放開！”

最後的兩個字帶着嚴厲，莫霄不得已只能放開。他一松手，楚詞就往後退了一大步。那種避之不及的樣子，叫莫霄紅着的眼眶一瞬間又加深了一份。“你就這麽……”

“莫霄。”楚詞覺得還是說清楚的好，“你的這聲對不起，太遲了。”

“為什麽？”莫霄問道，“為什麽太遲了？”

“因為阿詞已經有了葉醫生啦！”大宇高聲道，“當初要不是葉醫生，阿詞早就死了，你還能在這裏說對不起？葉醫生比你好千倍萬倍！你還是快滾遠點吧！”

“是他救了你？”莫霄沉聲道，“因為這樣你就喜歡他？楚楚，你是在……以身相許？”

“住口！”楚詞冷下眉眼，“不要用這種字眼來形容我們！你知道什麽是救？他救的僅僅是這個身體嗎？如果沒有他，救活的不過是個行屍走肉，你還想見到今天會生氣發怒的楚詞？莫霄，你再敢說我們之間是報恩看看！”

“呵呵……”莫霄絲毫沒被楚詞的聲厲色嚴吓到，反而輕輕地笑了一下，狐貍一般的神色流轉在他的眼梢眉角。“楚楚，你惱羞成怒了。我就說你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人搶走，我們之間有十年，誰能插進來？是他救了你，是他先喜歡上你，是他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你沒辦法拒絕---你的個性總是太柔軟，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他一定是利用了這一點逼你，所以你才跟他在一起的對不對？”

“不是！”楚詞沖口而出，“我們之間……”

“楚楚，你回答得太快了。”莫霄再次輕輕地笑了出來，“每次你心虛了，都是這樣不假思索就說一個反面的答案。”

“我……”楚詞才張口想要反駁，莫霄便打斷道：“這一點，我想你也很清楚的，對不對？葉醫生。”

楚詞身子一僵，轉身看去，那輛熟悉的車就停在身後不遠處。而葉靖華，就站在他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

“葉醫生，你說，他是不是會這樣？”莫霄低低沉沉地笑出聲來了，“啊……我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這個習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