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Kiss Me
Kiss Me
上午軍訓結束,整齊的大部隊四散開來。有累到精疲力盡躺地上動彈不得的,也有為了那一口飯撐着半死不活的老命往上爬的,更有甚者軍訓林黛玉,幹飯蘇炳添,極限挑戰,三級跨跑。
感覺身體被掏空的陸隽擡頭看這坡感覺望不到頭的梯坎,摘下帽子,現在吐一口氣都只能慢慢來。
“不是,我不太懂,一口氣跑上頂的還他媽是碳基生物嗎?”現在堪堪進氣多出氣少的林垚差點兒沒哭出來,“我爬這個梯子爬三年了都沒法兒理解。”
“為什麽每個學校都要修這麽大坡梯子啊?!”
“小時候爬,長大了還在爬。”
“清明上墳都沒這麽沉重!”
“我都懷疑小時候抓周抓的都是我屋外頭那破梯坎!”
陸隽無力笑了下,認命往上走:“沒辦法,誰讓鶴城也叫山城。”
“誰不是從小爬到大?”錢雙扯出兩張濕紙巾胡亂擦頭發,看了旁邊夏至深一眼,好奇問道,“夏至深,聽說你不是鶴城的,你哪兒人啊?”
“海城。”手裏随意拿着帽子,夏至深有些無精打采,他也受不住鶴城的天氣,感覺像在蒸爐裏一樣。
薛皓緊靠在樹蔭下的梯壇邊往上走,弓腰喘着氣:“海城還是平原多,哪兒像我們這裏這麽多坡要爬。”
“說起這個坡我就想起一件事,”朱文傑走在季星衍旁邊,灌了口水,“我們初三那年,年級組織去化羽街那邊游樂場耍。我們親愛的政治老師自告奮勇開着那裏頭觀光車帶我和垚總幾個娃兒。”
“那個車不是要用腳踩嘛,然後進植物園那邊有個坡,可能是他媽這個狗日的自己技術不到家,那個坡爬不上去,直接喊老子們下來走過去。”
陸隽聽得好笑,跨上一步梯坎:“你們是每年都有年級組織活動嗎?”
“對,雖然我老是抱怨學校這樣那樣的,”林垚挪開腳,雙手一擺,直接往上跳了三級臺階,“但是鶴一中真的挺好的,除了每天下午兩個小時的社團活動,還有每年該辦的音樂節、運動會和校聯賽啥的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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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今年化羽街那邊游樂場對我們削半價,校方那還不得使勁薅羊毛?”
拍了拍肩頭落灑的花瓣,陸隽側頭看向林垚:“高中的也有?”
林垚拍住他的肩,咧開笑得意道:“不僅有,而且比初中部還要多!”
“咱副校長可是九零後,特寵我們。”
“可能是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給我們撐把傘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終于磨蹭上來了。林垚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跟陸隽一塊走到洗手臺區,邊往上擡把手邊說:“今年我們高一組織游可能在國慶放假後……”
“我操!”
陸隽剛彎腰擡把手,旁邊傳來撕心裂肺的粗口。他眉頭一跳,急忙看過去,見林垚捂住手,面容猙獰震驚。
“我他媽這水是開水! ”林垚淚眼朦胧,一副震驚他媽五百年的模樣,他轉頭看了看四周,語氣僵硬疑惑,“不對啊,我們上來這麽慢,他們前頭的不應該早燙完了嗎?!”
陸隽也瞧了兩眼兩邊的洗手臺區,不太确定道:“可能是因為這邊離過道和食堂比另一邊遠一些吧,再加上你洗的是最裏面的。”
“這狗日的鬼天氣,大夥都別想活了!”
聽見動靜的朱文傑他們也走了過來,錢雙剛洗了把臉,領口濕漉漉的,他蹙眉:“怎麽了你?”
“他被燙了。”陸隽示意錢雙遞濕紙巾過去給林垚,然後擡高把手,過了兩秒伸手過去試水溫,發現差不多後開始洗手。
幾個字在他們腦子裏轉了兩圈,薛皓成功被笑到,撸了把額發:“垚總,怎麽什麽破事兒都讓您給遇上了?”
“人品不好呗。”
惡狠狠用濕紙巾擦了擦被燙到的手背,林垚擡手舉起食指用力晃了晃:“NO!讓垚總來糾正一下,這叫天,妒,英,才!”
朱文傑第一個不答應,翻了個底朝天的大白眼:“天不渡傻逼。”
“哦,你們就是嫉妒初三山河杯數學競賽總積分榜我成功登頂top one!”
“你他媽個傻逼念了一暑假還不夠是吧?!”
“嫉妒你?!老子寧願從佳賢樓天臺跳下去!”
薛皓鎖住林垚喉,咬牙切齒宣戰:“等着吧,這次還讓你踩在上面老子名字倒着寫!”
“婉拒了哈,下輩子吧。”
幾個冤種一邊你踹我掐一邊還不忘往食堂前進。
空氣裏飄落稀稀落落的花瓣,陽光肆虐下的花色仿佛透明開來,一股濃郁幹燥如同日光燃燒花葉的氣息浮動着,光線通透間細微塵息也在飄散。
陸隽慢悠悠跟在身後,步伐放慢同時輕微阖眼,感受重心放在嗅感間。
突然鼻息裏驀然掠進一股馥郁鳶尾香,還沒等他仔細探尋,如湖潮湧動般的清苦廣藿香穿行進入單調甜膩中,兩方纏繞互不相讓,強勢交融。
栖息清和甘苦,舒緩勾瘾。
陸隽倏忽掀開眼睫,下意識偏頭找去,對上一雙淺褐色眼眸,那裏面清淨無染。
視線往下抑,那點鮮妍唇間珠柔軟覆于郁薄唇膚間,他莫名覺得這麽小而微的染緋像極了晨霧彌蒙間缭繞水意的玫瑰花苞。
閉合得那樣無瑕,那樣驚徹。
陸隽只感覺胸腔裏猛地跳動,心尖在悸顫,滾燙的血液流經之處在冒開密集的薄泡,一瞬間又破開。
操,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隐形唇珠控?!
活了十幾年頭一次猝不及防知道自己的隐藏愛好,陸小少爺震驚地擡手捂住自己胸腔處,掌膚明顯感受到來自心髒的劇烈跳動。
如海潮沖撞玻璃牆體,震耳欲聾又心驚肉跳。
剛丢完垃圾回來的夏至深瞧見陸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狐疑道:“你怎麽了?”
“啊?!”靈魂被勾回來,陸隽心虛地四下亂瞟,随口道,“你怎麽走回來了?”
将拿起的帽子在另一只手心輕輕拍了拍,夏至深沒忍住擰眉:“我剛丢垃圾過來,沒在前面。”
不小心說錯話的陸隽在心裏打了兩下自己嘴巴子,讪讪擡手摸了摸後腦勺,結果摸到一手水跡,原來頭發已經被汗濕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小少爺這人也确實單純實誠,話還沒過腦子,嘴倒是一快:“你身上好香。”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結束,陸隽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什麽混賬話,瞬間惱得皮膚起紅,從脖頸到面龐,跡象可感的緋色,在白膚間尤其醒目晃眼。
“不不不是,我、我……”舌頭都還沒捋直,陸隽直接給人來了個九十度鞠躬,慌慌張張忏悔,“我不是故意亂說話,對不起對不起!”
夏至深從頭到尾連個動作都沒變,只短短幾秒時間便經歷了一個人的尴尬死亡時刻。
他落睫,看眼前還沒起身的人,聲線沒什麽起伏:“我還沒死。”
陸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沉默直起腰,臉上的緋色下了一些,垂着頸骨,還是不敢擡頭。
“沒怪你。”
夏至深沒覺得有什麽,身上這香味從小到大都有人問,也怪不得他口不擇言。想來這香味還是媽媽親手做的香袋壓在他衣櫥裏,久而久之他身上都餘留這個氣味。
想起媽媽,夏至深眼瞳裏的情緒勾纏着,眼睫陰翳跌落間全是破碎開清淨的溫柔。
他好想媽媽,好想葵葵。
可思念她們之餘,記憶裏總會撕開一道裂縫,掠過那副冷漠的臉,讓柔軟下去的心又開始下墜冰凍。
陸隽好似感受到他默不作聲下歡愉片刻後陡然極速沉落的情緒,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我又哪裏惹你生氣了?”
清脆鳥鳴響動,花香在其間撲簌開浮動的翅膀,扯着旋兒盤旋糾纏在他們之間。
遽然,一息佻笑惹起,夏至深笑意牽動間唇珠撩動,他掀開眼睫直視陸隽,尾音溫柔。
“得虧你碰到的是我,要是遇見一個脾氣不好的——”
“他得告你騷擾。”
突然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陸隽只覺得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都道歉認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這些了好不好?”
夏至深曲指将帽子邊緣的褶皺理直,垂眸道:“都說了沒怪你,鑽牛角尖我也管不着。”
說完便邁腳往食堂走,陸隽也聽明白他的的确确沒有生氣,于是松口氣跟上去。
食堂修得宏偉,兩棟三層高的食樓各擁有三根在外面直立粗壯的檐柱,上刻龍飛蒼穹,鳳舞九天圖景。
大片玻璃構架印刻天空景色,雲浮天闊,全在裏面。
夏至深握住鋁合長柱把手,推開玻璃門。在陸隽跟着進去的一瞬間,裏面冷氣撲面而來,渾身燥熱也随之消散開。
林垚他們嫌麻煩都沒去二三樓,等陸隽和夏至深到的時候還在取餐口閑逛。
陸隽走過去,看見五花八門的午餐,頓時又沒主意了。
“今天要吃什麽呢,我親愛的搭飯兄弟們?”林垚見陸隽他們兩個過來,急忙招了招手,“我跟你們說,一樓的魚香肉絲蓋澆飯是真的可以!”
“只有中午才有的三鮮米線兒吃起才巴适!”薛皓在另一邊線面區沖他們打招呼,極力推薦,生怕他們錯過了美味。
夏至深走到薛皓那邊,沖窗口裏問道:“阿姨,有沒有陽春面?”
帶着白色口罩的食堂阿姨湊上前,笑眯眯道:“陽春面啊?有啊!”
“你要吃白湯還是紅湯?”
“白湯就好,謝謝阿姨。”
食堂阿姨邊往裏放蔥沫邊道:“娃娃是海城啊?”
“對,我是海城人。”夏至深看着她娴熟的動作,彎唇笑了笑。
“我幺兒也在海城上班,我到那邊也去過幾年。從那邊到這裏來也還是有點兒遠诶。”阿姨湊過去問,“孃孃給你挑了幾根兒菜,加了幾塊牛肉,光吃咧個看起還是有點兒清湯寡水的哈。”
頓了下,夏至深道:“阿姨,再來兩個茶葉蛋。”
“要得要得。”
陸隽走了幾個窗口,剛好聽見朱文傑在不遠一處餐口彎腰歪頭喊了聲:“嬢嬢!桂圓兒醪糟湯還有沒得?”
“有啊!”
陸隽走過去,朱文傑向他擡了擡下巴,詢問他要不要來一碗。見他點頭,回頭沖窗口裏喊:“孃孃,來兩碗冰的!”
等兩碗桂圓醪糟湯被推出來後,朱文傑跟陸隽豪橫碰了一個。
“感情深,一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