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Kiss Me

Kiss Me

晚訓時間基本都是在站軍姿,操場四圍高架燈光通明,白天肆虐的高溫在夜晚也沒多少消減。

等到一個小時後的中途休息時間,各班教官找着空閑就逮崽子出來唱兩句、跳兩下。

“我靠,老子臉巴子遭咬了一口,”薛皓受不住癢,一直在用手撓,“操诶,以為愣個熱的天夜蚊子早遭熱死了,他媽草率了。”

旁邊補充水分的陸隽放下礦泉水瓶,在胸前口袋裏拿出一個硬幣大小的圓餅盒,給他遞過去。

“這什麽啊?”薛皓瞅這麽小塊東西,綠叽叽的。

一仰頭将瓶子裏的水喝完,陸隽用帽子扇了幾下風:“驅蚊膏。”

“可以止癢,抹在皮膚上還涼快。”

一聽可以止癢,薛皓忙不疊扭開蓋子,用濕紙巾将汗涔涔的手指頭擦幹淨。指腹抹了一些擦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還有薄荷味兒。

“陸總夠意思啊,”沒過多久,薛皓只覺得臉上沒多癢了,邊還回去邊豎起大拇指,“這小東西還挺霸道。”

前面林垚啥都想湊個熱鬧,轉過身看稀奇地問:“什麽小東西霸道?”

“耗子你這逼樣還演霸道總裁啊?”

見他一副吞蒼蠅模樣的表情,薛皓假笑順着他的話說下去:“要不你來?”

“那多不好意思啊。”

“曉得就莫批跨。”

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林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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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仇不報非君子,林垚猛地探過上半身抓住薛皓的胳膊就往他這邊扯,咬牙切齒:“你還嚼得很诶一天!”

不甘示弱的朱文傑在一邊虛僞拉架:“哎呀!大晚上的,都是兄弟嘛,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有卵的面子?”

“诶!垚子你說嘞話我都看不下去了哈,”薛皓旁邊的體育委員張旭陽也加入戰局,“好說歹說咱朱校還是正兒八經算個人嘛。”

“操,張黑娃兒你莫子意思嘛?!啥子叫‘還是算個人’?!”

“我作證,你确實是個人。”

“媽了個巴子,老子今天搞死你個龜兒!”

旁邊四個人打得熱火朝天,陸隽作為一名優秀同學,自然而然幫他們望風,正好他們班教官和隔壁班教官站在二班那邊看不遠處的學生打拳。

陸隽也來了興致,站起身,視線越過坐着的人群,落在那名打拳的學生身上。

那拳打得叫一個利落有力量,他忍不住驚嘆一聲:“哇哦,這拳打得好。”

好巧不巧他們班譚教官剛好回過身,于是站在一衆坐着的人群中的陸隽跟他來了個“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對視。

這他媽哪兒是衆裏尋他啊?!明明是要衆裏刀了他!

腦部神經飛快傳導信息,在裏面過百八十個理由後,陸隽卻唯獨缺少一味勇氣讓他來脫身。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譚教官走過來卻先說:“看來同學你也想給大家表演個才藝是吧。”

陸隽石化住,還不如直接刀了他!

他哪兒會啥才藝,對啥都三分鐘熱情,難不成讓他現場給教官拍一張?!

等等——

陸隽腦子一轉,拍一個也不是不行。

“教官,我就會攝影,要不我給你拍一張?”

頭一回聽到這麽新奇而奇葩的表演項目,譚焱不确定地問了句:“你說什麽?”

周圍哄笑開來,隔壁班不知道是誰插科打诨了一聲。

“現場拍張照,你想笑死誰?”

“你得有多大能耐,人教官用得着你?”

“不想表演直說呗,頂多笑話一下你。”

“大男生的至于嗎?表演個節目而已,臉皮子怎麽跟個姑娘家一樣薄?”

“诶實在不行坐下歇歇吧。”

陸隽沒說話,本來就沒打算表演什麽,正擡手摸摸鼻子,聽見旁邊清晰溫和的聲音。

“他是今年全球Andromeda攝影獎賽級唯一金獎得主。”

“你說他有沒有能耐?”

陸隽怔愣住,緩慢低頭看過去。

說話的人懶散坐着,脊骨微微隆起,手腕壓在彎曲的腿部,只頸骨側着将目光投向隔壁班級。

在光影明晰間這人卻幅度偏低地揚起笑,破碎沖淡開眉眼冷感,唇珠撩動明媚,極度富有驚豔力的雙重氣質撕掠交織。

夏至深的面容甚至算得上良善,音色更是溫柔:“你們覺得呢?”

燈火通明,他們看得清楚他的樣貌,猝不及防驚豔了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

更忘記去質疑他話的真實性。

“開個玩笑嘛,都是同學。”一片啞聲中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來,對上那人的眼神,撓了撓後腦勺。

男生出聲後,二班其他人也開始搭腔起來。

“我們都沒聽過這麽奇怪的表演,吐槽一下而已嘛。”

“對啊對啊,沒有惡意的。”

“我們班男生嘴賤習慣了,嘴沒個把門的時候。”

“不好意思啊同學。”

譚教官拍了拍掌,為了不讓大家鬧不愉快,及時讓陸隽坐下。

在前面的朱文傑舉手道:“報告教官,我來一個吧!”

“來來來!”譚焱向他招手,讓人上來。

朱文傑拍了下已經坐下的陸隽的肩膀,擠眉弄眼道:“讓哥給你來一首!”

說完沒等陸隽說話,手臂往旁邊一伸,扯着林垚和張旭陽他倆的胳膊就往前拖。

莫名其妙被拖上去的林垚和張旭陽面面相觑,眼看着朱文傑順來一直在他們隊伍旁邊守着的班主任塑料袋裏的小蜜蜂,再借過班主任的手機。

“喂喂喂,”試了幾下聲音,朱校長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趁着今兒這麽好個天氣,咱們三個給大夥來首《相親相愛》好不好?”

一班同學最喜歡捧場,一個勁兒地鼓掌喝彩。

薛皓在下面意味不明笑了聲:“莫名其妙還挺內涵。”

前面朱校已經自信開了麥:“天下相親與相愛~~”

“動身千裏外,心自成一脈~~今夜萬家燈火時~~或許隔窗望,夢中佳境在~~”

三重奏的男聲雖然不是很專業,但喜慶熱烈的氣氛逐漸被烘托起來。

“媽的,手裏的礦泉水突然就變成了砂糖橘。”

“老子手指殼兒已經炫黃了!”

“既然氣氛已經搞起來了,給大家拜個早年吧!”

“怎麽回事啊?老娘上個廁所的工夫怎麽少活了四個多月?!”

“過個真正又熱又鬧的新年!”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會唱的一起來啊!”林垚湊近小蜜蜂,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

一班的女生最先加入隊伍,受到感染,隔壁班也已經開始跟着節奏嗨起來。

這邊熱鬧的氣氛被總教官注意到,邁着好奇的步伐走過來。譚焱正樂呵呵地跟着嗨,餘光注意到總教官。

“這麽熱鬧,過年啊?!”

“孩子們鬧騰鬧騰。”

“把我音響拿過來,”譚焱還沒反應過來,又聽見往前走的人的聲音,“今天晚上不訓練了。”

“提前過個年。”

等到總教官的音響被拎過來,從裏面傳來更加熱鬧歡快的音樂,全部教官和學生一起嗨起來,就連陪訓的老師也高興湊進來。

而光榮掀起氣氛的朱文傑三人組人手一個東拼西湊來的小蜜蜂,站在前面有模有樣地領唱。

“天下相親與相愛~~”

“動身千裏外,心自成一脈~~今夜萬家燈火時~~或許隔窗望,夢中佳境在~~”

熱烈宏大的合唱聲如雄鷹飛越操場上空,穿越寂靜的學校,隐隐約約傳到在教室裏愉快上自習的學生和老師。

神他媽愉快上自習的學生:……?!

“這麽快樂?!”

“我他媽當年搞了個假軍訓?!”

“再快樂就不禮貌了。”

“等着吧,以後有他們好受的。”

“好餓啊,餓得想把書啃了。”

“???就你最特別。”

“你不是剛吃完一個面包?!”

“那是剛才的我,不是現在的我。”

“?!詭辯天才。”

晚訓結束,大部隊四散開來,燈光鋪灑的光霧籠罩黑夜。

陸隽和夏至深走在後面,在樹叢陰翳下踩出一深一淺的鞋邊陰影。

“那會兒謝謝你啊。”

越過一級臺階,夏至深往上的身形半邊隐入昏暗陰翳裏,随着步伐毫無章法穿行在亂雜光暗交界處。

他沒回頭,只随意應了聲:“客氣。”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得過那個獎啊?”往上跨了幾步,陸隽站在他身旁,好奇心實在作祟不止。

畢竟開學介紹自己時他只說了自己喜歡攝影,這些事壓根沒有說出口過。所以對于夏至深知道這件事他的确很好奇又奇怪。

“開學前我在網上看過關于今年這個攝影獎的事情,你名字在前面,有點兒印象。”随手拉開外套拉鏈,掠過的夜風穿過拉開縫隙下的胸膛,夏至深好受了些,他側目看旁邊的人,“你挺厲害的。”

陸隽聽他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心裏的小尾巴不知道為什麽翹了翹:“我爸說我就這點兒出息了。”

“其實我學東西真的很不耐煩,上頭快,熱情退得也快。”

“所以學個什麽東西都是馬馬虎虎的,門都入不到。”

“攝影确實是從小到大唯一堅持下來的事情。”

“但是我哥就不一樣了,他跟我簡直是兩個極端。典型別人家的孩子,學什麽都特別快,天賦高,智商也高,性格還好。”

“可能我唯一與他并駕齊驅的就只有我這張臉吧。”陸隽臭屁地嘆口氣,随即又笑道,“但是我也慶幸有這樣一個哥哥,遇到什麽事兒他都能幫我擺平,也不煩我。家裏有我爸和我哥他們兩個頂梁柱我也就放心了,安安心心過我的小日子,挺好的。”

說完這些陸隽頓了下,偏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人,意識到就只有自己逼逼賴賴的,小聲道:“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沒有。”眼睫落下,夏至深大拇指按住食指指腹,應聲,“你繼續說,我在聽。”

剛才這一停,陸隽也沒啥好說的了,随口問一句:“那你最擅長什麽?除了養花。”

兩步走上頂,近處一盞明燈落下光。夏至深站定,盯着他,好似認真想了會兒,才緩慢開口。

“得獎算嗎?”

茍活十幾載,頭一回恨不得自己是聾子的陸小少爺:???

敢情別人掃雷他踩雷,這答案他确實是萬萬沒想到。

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字越品他越覺得缺氧。

果然,他就應該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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