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Kiss Me

Kiss Me

晚自習上課半小時前,班上同學陸陸續續回到教室,薛皓站在講臺前,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在大屏幕上不停翻動,找着找着就煩了,随便在最近播放裏點了一首。

獨白鋼琴聲跳動音符,之後鼓點與人聲流暢清緩進入。

他輕巧跳下講臺,伸展腰身走出教室。

陸隽沒去社團,将筆記整理了下準備在上課之前跟大夥說一下。

剛寫完最後一個标點,餘光中桌邊被推進一罐紅色旺仔,接着他轉過頭,一只塑料吸管被随意拿着,遞到他面前。

傍晚霞光穿越山野,沾染雲層,如金色浪潮翻湧,掀起高浪,覆蓋一切。

後門大敞,低矮窗也讓他剛才移過一扇,視野裏出現模糊輪廓的人,鹹蛋黃色光彩熠熠,外面暗紅瓷磚圍欄、窗沿、玻璃、漆亮門框,就連這人黑發尾尖都撩勾霞粒。

男生背光,微垂眼尾,唇間珠沒能幸運獲得自然眷顧,失了些許清妍,卻多了黯淡的昏惑。

寬敞走廊間學生三三兩兩有說有笑走過,外面廣播裏是清亮女聲在播報一篇散文。

教室裏音樂中明明樂器聲在一層一層遞加,可他卻只能聽見清晰的鼓點,震得胸腔在輕栗。

只短短幾息時間,驀然呼吸一窒,陸隽回過神來,擡手接過吸管。

“謝了。”

在道謝完後,他有些莫名其妙剛才那種令人驚悸的感覺,像是血液升溫,流速越來越快,使心腔都在不安分。

服了,大概是唇珠瘾犯了。

陸隽放開吸管,難耐又遺憾地耷拉下眼皮,蹙眉跟桌前這罐旺仔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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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扯開環便聽見旁邊窸窣抽書聲,他下意識轉過頭看去,見夏至深手裏一封古歐情書,金絲暗紋在隐約浮動玫瑰花印。

夏至深的視線落于上面,低壓的眸看不清情緒,他面色沒變,放下書本,另一只手也搭上信封邊緣。

這動作異常熟悉,陸隽眼皮一跳,急忙按住他剛開始施力的手:“你都不看一下?”

“沒必要。”

“寫情書這種事只是在感動她自己。”

“對于一個萍水相逢更甚素不相識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打擾。”

夏至深的音色溫柔,氣聲餘蘊的尾調藏着鈍鋒,他的情感卻毫無波動,甚至事不關己。

被這幾句話說得一愣,陸隽不自主道:“那如果是你喜歡的人怎麽辦?”

“我沒有喜歡的人。”

偏頭對上他的視線,夏至深說得很冷靜。

“所以我才覺得是打擾。”

“要是以後你喜歡的人給你寫情書呢?”鬼使神差令陸隽問出這句話。

這次夏至深沒有立即回答,他在認真思考,半晌,他搖了搖頭,沒有得出答案:“不知道。”

對于一件現在無法碰見并難以解決的問題,他肯定不會給出似是而非、不确切的答案。

他想要的,是百分百正确的答案。

“行吧。”有些意外,陸隽看了眼他松懈下來的手,“你打算撕了它?”

視線重新落回這封情書,夏至深點頭:“撕了再丢。”

“如果直接丢了,可能會被別人看見。”

“要是碰上心思歪的拍照發出去,剛好有人認識這封情書主人的字跡,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那樣不好。”

陸隽略顯驚訝地挑眉,他發現夏至深在私人情感上很高傲冷靜,在為人處世上卻很謙容體貼。

他唇角彎了彎,又像是想到什麽,哼笑一聲:“如果碰上心思更歪的直接給你一片一片拼起來呢?”

“那是變态。”夏至深眉頭一蹙,也覺得可能會有這種人,補充道,“那我撕碎一點。”

“太費勁兒了。”

“直接燒了吧。”

眼睫一顫,夏至深覺得這個方法确實更好,将情書放進課桌:“回寝室再弄吧。”

“小心玩火尿床,”陸隽開了句玩笑,看了一眼前面的大圓鐘,“寝室不好燒東西,等會兒我去找個小箱子,你丢進去就行,等放假回去我讓人處理了。”

“也不着急現在燒,說不準以後你這情書大把大把來,集中處理優勢效果立竿見影。”

差不多快上課了,陸隽拿起整理好的筆記,正準備起身時又湊過去,不死心詢問:“真不看啊?”

回應他的只有夏至深的眼神,單調又壓迫的無言。

怕把人惹毛了,陸隽讨好朝他笑了笑,抄起筆記本就往上面走。

“大家安靜一下。”

第一次當幹部的陸隽清了清嗓,壓下些許丁點兒小緊張與小激動,收了些散漫:“說一下咱們這個團員轉接問題。”

“不過先問一下,咱班團員有多少?”

等大家舉起手,陸隽大致看了下,發現班上全是團員。

工作量陡增的陸團支書:……離他三舅大爺的五線譜。

沒事,至少不用申請團員了。

讓他們放下手,陸隽說:“需要各位去自己以前的初中學校,然後找到學校團委老師,辦理團轉出手續,把團委給你的檔案帶回來交給我就行了。”

“當然也不着急,在國慶節放假回來後帶來就行了。”

“對了,初中不在鶴一中讀的,建議提早給初中團委老師打電話聯系,畢竟老師也要放假。”

“初中在鶴一中讀的就自己抽課餘時間去找團委老師就行了。”

朱文傑舉手插播一條:“要交團費嗎?”

劃鈎剛要劃到關于團費的最後一條,陸隽打了個響指:“真聰明。”

“每個團員交五元。”

朱文傑前面的林垚猛地轉過身,一巴掌呼到他肩上,氣得龇牙咧嘴:“有張嘴不得了?!顯着你了是吧?!”

全班嘩然,吵吵嚷嚷地翻現錢,沒錢的方圓百裏都在借,翻山越嶺地罵爹罵娘。

“我操,他囊個不去搶?!”

“他明明可以去搶,偏偏要虛情假意告知你一下。”

“這筆巨資讓我本就貧窮的窘境更加雪上加霜。”

“你窮個卵,昨天還送全套小喬皮膚給你那個高二學姐,莫以為老子曉不得!”

“追到起了不?”

“涮壇子,別個把他吊起的。”

“想不到哦,張總還是個癡情男兒嗦。”

“咧他媽叫舔狗!”

“你他媽還眺望狗!追都不敢追!”

“滾傻逼!”

陸隽見沒兩分鐘就該打鈴了,喊道:“現在拿不出來的不要着急,最後一節公共自習前我再來收!”

說完讓大家安靜下來,大步跨離講臺,陸隽回到座位後拿出等會兒上課要用的教材。

突然他轉過身問夏至深:“對了,你初中在海城,這麽遠不方便吧?”

還沒等夏至深說什麽,陸隽又道:“要不你讓你爸爸媽媽幫你去學校辦一下,再寄過來,這樣方便一些。”

握住筆身的手指一僵,夏至深沒看他,只壓低眼睫:“要上課了,再說吧。”

不知道是不是陸隽的錯覺,剛才在提起父母時,夏至深的情緒有一瞬間的波動,持續時間極短。

卻如極速墜入陡崖,粉碎般的壓抑。

可下一秒的上課鈴聲打斷他凝結起的思緒,讓他不得不專注于接下來的課程。

——

晚上放學時,終于把今天熬出頭的陸隽在座位上打個放松的哈欠,站起身撈起一邊挂着的書包,往肩上一甩。

不好杵在後門口,陸隽幹脆站出去等夏至深,剛才顧微湘向他同桌請教了一道題,現在還在講。他靠上圍欄,探身出去看了兩眼外面熙熙攘攘的學生。

每棟教學樓都燈火大盛,下面花壇邊的燈柱照亮多方,簇簇綽綽的花樹叢枝投下嶙峋毫無規則的影團,茂盛濃密的高大樹冠擋住他往遠處眺望的視線,只餘留細密縫隙裏灌進的碎碎光印。

他的身子不算标直地斜依着,背包單挎在肩上,腦袋側過随意看向外面,立柱邊傾斜的陰影切割光線,将他半邊身子都昏暗隐匿。

骨骼錯落的臉廓在偏側時更加明晰,安靜獨處間這人周身隐隐浮凝起一層世族飼育下鶴立雞群般的清傲。

剛出前門走過來想打招呼的林垚等人莫名一愣,竟有些不知所措。

“幹嘛呢?”還是陸隽轉頭時發現他們,沖他們揚颌打招呼。

這一瞬那股隐約的隔絕才破碎開,又是他們熟悉的好兄弟。

“操诶,吓死我。”朱文傑沖過去攬住他肩膀,罵罵咧咧道,“哥們剛才以為你被奪舍了。”

“?”

“行吧,我知道我剛才很帥。”陸隽仔細斟酌一番,才緩緩下此結論。

林垚抱着手臂靠在他邊上,拍了拍他的肩,大有指點的架勢:“下次喊你去開會的時候,記得給那團委老師說一哈,把我們第一版的團員證換一哈,囊個薄個本本看起來寒酸不過的。”

“媽的,交他媽些團費不曉得搞些啥子,給我們換個新的團徽嘛,舊得很。”

陸隽聽着他們抱怨,視線落在喋喋不休的朱文傑臉上:“朱校長一個電話的工夫,還要我一個小小的團支書搞莫子?”

“陸同志,這就是你太膚淺了!”

“我們交給你這個任務是為了鍛煉你,為了讓你能夠在其他經驗豐富的團支書裏面彎道超車!”

聽他煞有其事且大義凜然的模樣,陸團支書敷衍了事地點頭:“校長說的是,說的是。”

等鬧了一會兒,夏至深他們也出來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下樓,陸隽旁邊是葉雲舟,他瞧了瞧這人慵散的姿态,忍不住問:“哥,你是不是這兩天沒休息好?”

“沒聽過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指骨壓進蓬軟頭發中,葉雲舟随意揉了兩下,“天氣熱,沒精神而已。”

陸隽對此感同身受,但對于他一天到晚都在睡的勁頭還是不太敢相信:“不會是身體有問題吧?”

“?啧。”莫名其妙風評被害的葉雲舟額角一跳,掀眼睨他,“弟弟,會不會說話?”

陸隽閉閉眼:“占便宜占上瘾了是吧?”

輕哂一笑,葉雲舟擡手掰了兩下肩,随意道:“我記得你好像過年的生日吧。”

“那不就得了,”手臂一展攬住他肩,葉雲舟輕而易舉靠過去,“我九月的生日。”

“叫我哥也不虧你。”

被擺了一道的陸弟弟也不生氣,順水推舟道:“行啊哥,周末帶我上分。”

“輕輕松松一件都不算事的事。”葉雲舟拉了把弟弟快要掉下去的背包肩帶,笑得有些懶。

“占便宜還是陸小少爺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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