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For You
For You
将必需品放進背包後,夏至深偏頭去看推着兩個行李箱進來的陸隽,問道:“他們人呢?”
“吃飯去了。”把箱子往置物處放好,陸隽扯下圍巾,随手搭上椅背,注意到他已經整理好的行李,忽然就不得勁起來。
“這麽着急啊你?”
實在忍不住陰陽怪氣一把,陸隽大步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扯過、放倒、蹲下、拉開。
動作一氣呵成,憤憤不平。
目睹全過程的夏至深一噎,好笑地屈指蹭了蹭額角,随後就着側邊的椅子坐下,一條腿放松前伸,另一條腿往裏收,擡起腳後跟踩着椅下間的橫木。
手肘支着擡上那條腿的膝前,腦袋一歪便撐進掌腹中,一瞬不瞬盯着他。
夏至深的骨相生得少年氣十足,眼尾稍許垂,眼睫不翹而塌,瞳珠輕微被遮,暈着色度剔透的褐。
黑發與白膚極端相融,恰恰窺得內斂清冷。
偏生一尾胭脂落在唇間,噙笑時破碎冷感,潋滟明媚取而代之,展開一副驚豔顏色。
就這麽偏撐着頭看過去,塌落的睫下漫着松散的笑。
不小心瞥過去的陸隽差點沒把舌頭給咬了,剛翻出的小鴨子和恐龍雪球夾也險些掉出手心。
“勾引誰呢一天到晚?”灼眼慌亂間猛地低下頭,手足無措在行李箱裏翻東攪西,還不忘小聲地罵罵咧咧。
可漆黑發梢下的耳廓卻是顯而易見地生出緋色。
雖然沒聽清他的話,但夏至深注意到他剛開始拿出又被擠到一邊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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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是雪球夾嗎?”
耳朵還在冒火的陸隽沒太好意思擡頭,只掃到早被他動作擠到犄角旮旯去的雪球夾,悶悶地點頭回應。
“這兩天鶴城好不容易墊了雪,本來想着和你一起去夾雪球的。”
憂郁情緒逐漸替代,陸隽垂着頭,不痛快地戳了戳雪球夾。
塌落的睫驀地一顫,夏至深覆在太陽穴的指腹無意識往眼尾擦過,恍然過後緩下唇角的笑:“現在去也不遲。”
“嗯?”垂着頭的人愣神,遲緩擡頭去看他,有些呆地眨眼,“你不要先去吃飯嗎?”
“我不餓。”
“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夏至深放下撐住臉頰的手,與他對視的目光卻未動,音尾還餘曳幾分溫柔的笑意。
似曾相識的話再次響起,截斷陸隽此時遲滞的思維,一幀一幀模糊的畫面一把将他拉回那個飄雪的冬夜。
——
“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
陸隽聽見夏至深的聲音,似深郁又似淺淡。
面前人的黑睫落抑了一暈陰影,隐約遮掩不清的瞳,裏面似乎漾着莫名的情緒,他在昏暗裏看見這人濕潮的眼尾。
還有揉暈的、微不可察的薄紅。
“你好像哭了,”被捏住的指腹往下彎,緩慢牽勾他的指,陸隽放輕的呼吸裏浮游略澀但又似馥郁的香息,眼神微微一動,“我怎麽能欺負你?”
聽見他的話,夏至深眼睫似乎一粒年久失修的機械零件,忽地栗閃一瞬,又僵硬般遲緩朝上移。
眼眸中擴散的情緒有不解,也有無措,下一刻就如針刃紮後的惶然與刺痛,瞳孔縮緊聚攏。
夏至深點染濕濡的瞳盯住他,聲色下透着茫茫冷銳,一息之後又被深重的委屈覆蓋。
“我同意了,你為什麽不願意?”
說着便攥緊下曲的手指,不願他往回。
感受到指骨間的力度,環繞不言而喻的固執,陸隽腦中某根繃緊的弦思倏而斷裂。
“我願意。”
掙脫開束縛,陸隽抑下的目光掠過寸寸皮膚,最終落于那尾姝妍唇間珠。
只是視野覆蓋,他便心腔一悸,濕冷雪風吹得輕,卻使呼吸如同溺水般窒感,不由得喘息愈演愈深。
在靠近的一秒一許間,陷在兩人堪稱立錐之地的空間裏,雪碎墜落又消融的速度和心髒跳動的強度都仿佛按下減速鍵。
僅離一進便觸的間隔,他的指尖被夏至深抑制的息熱攏住,如霧如絲纏繞上肌膚紋理,似瘋生的藤蔓,瞬刻便攻城略池。
這縷攻陷四肢百骸的呼息燙得陸隽紊亂一怔,滞停帶動後的無神顫栗。
指腹觸碰唇珠。
溫涼與柔軟。
珠玉與花瓣。
透在光霧中的雪絮混着凜冬的風,細心包裝的玫瑰缭繞噴色漆的香,昏暗不清的常青樹簌落下的薄積雪的窸窣輕響。
陸隽深抑于最底的瘾症此刻被曝露出,花束被猛地扯到身後,他跨近縮短本就咫尺的距離,原輕覆唇珠的食指指腹瞬間擦過臉頰。
轉而移到面前人的下颌邊緣,近乎難以克制地屈指掐住,大拇指接替附着之上。
以一種隐晦的、欲虐的力度。
強制擡起夏至深的下颚。
突如其來的逾越行為驚得夏至深怔然,疑鈍地溢出一聲:“你……”
卻撞上仿佛變了一個人的陸隽的神情,啞了聲色。
他的氣息在栗、睫羽掩蓋下的視線在灼、頸間喉結在動,充斥難遏的興奮與愉悅。
陸隽掀眼看他,眼瞳不深不淺地懸着一層透明薄潤,姿态強硬中卻用着清善語氣,懇切請求道:“再一會兒可以嗎?”
被鉗制下颌的人沒再言語,默許了他的行為。
指腹不再滿足于輕觸,而是力度漸深,按壓下的那一瞬再安撫般地摩挲。
直到薄紅的唇被揉到嫣然色澤。
風雨欲來的海面只是洶湧起幾度駭人的浪濤,最後歸于平靜。
靜待蟄伏。
——
記憶回溯,只覺得那時候不受控制,強硬的模樣讓陸隽自己都臉紅心跳,震驚不已。
但不存在反感意味,反倒有股隐隐的期待和松懈感。
陸隽啞然,他不會存在什麽強制瘋批第二人格吧?!
不過反念一想,自己都是隐藏唇珠控了,也不在乎再加一層屬性。
夏至深見他臉色莫名,眉梢添疑,輕着聲喊:“想什麽呢?”
“啊?”胡思亂想被打斷,陸隽迎上他的目光,再遲緩落到下方,掀眸時擡指用力擦蹭過下颌骨,毫不隐瞞,“在想你。”
夏至深面色未動,褐色眼眸染着未褪的笑,點頭表示明白:“知道了。”
說完便站起身,他走過去,彎腰握住陸隽的手腕将人拉起來,順手拿起行李箱裏的雪球夾。
“我們出去玩雪。”
夏至深的笑一直都不放肆,而是溫和又清淺,可就是這種淡,疊着冷清的氣質,更加沸人血液。
一個反手,陸隽握住他的手掌,帶着人便邁步往外跑,回頭看他時,朝氣笑容如春野日色:“走!”
近九點的時間,天色明淡中蒙上一層霧質的虛渺,校裏植栽的樹枝繁葉茂,稀稀落落綴着白淨的雪。
他們來到植被茂密的迎鶴水閣臺,三側方正,階梯如棱臺朝下延伸,另外一側是穿流過校區邊緣的白鶴江。
高大的石柱欄擋在外圍,中心灌出一方清亮水泉,破地而起一座白塑雕鶴像,姿身流暢優雅,立在水中央。
從江面振翅而來的白鶴駐停在石柱上,立在雕塑鶴頂上,落在水泉圍欄上。
揚首展翅,仙鶴吐息。
在這邊散步玩雪的人不算多,稀疏落于臺階各處。
最上面的平地很寬敞,陸隽站在最高處扭頭四處看了看,最後選定一處未被人涉足的墊雪花壇。
興沖沖拉過夏至深往那邊走,陸隽将小鴨子雪球夾往雪堆裏一伸、一松、一夾。
一只白白胖胖的小鴨子雪球新鮮出爐。
“我去,”陸隽看了看手掌裏坐着的鴨子雪球,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連忙招呼拿着恐龍雪球夾的夏至深,“你快試試!”
見他高興得沒邊,夏至深順着他意,夾了個小恐龍雪球。
然後托着送到了陸隽手裏。
把兩個雪球小心翼翼放在花壇邊,陸隽想到什麽,站直身體後向對面的人揚了揚下巴:“夏至深,我們來比一把,半個小時之後看誰夾的多。”
“賭注?”
“輸的人幫對方實現一個願望。”
聽完他出的鬼點子,夏至深唇角忍不住一翹,明白他又想撈好處,但還是裝着糊塗配合。
“行。”
陸隽見他答應,立馬把住兩邊衣袖往上拉了拉,一副準備幹大事的胸有成竹模樣。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定好鬧鐘後,開始比賽。
時間流逝,到來的人越來越多,愈濃的人聲打破停駐白鶴的休憩,驚得撲翅而飛,偶爾掙脫束縛的葉面積雪往下簌落的窸窣聲也夾雜其中。
而只有兩人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心無旁骛夾他們的雪球。
一言不發又暗中較勁。
“哇好多鴨子!”
“鴨鴨隊開大會?!”
“救命好可愛!”
“我也買了這種夾子!忘拿了靠!”
“那邊還有人在夾。”
“我操,是恐龍。”
“我日嘛你望遠鏡變的,楞個遠都看得清?”
“沒得辦法,視力好嘛。”
“操诶,囊個做到的?”
“耍手機耍的。”
“?耍你仙人個鏟鏟耍。”
陸隽夾鴨子雪球的地方是逐漸往入口那邊去,已經要折返方向夾的時候,随着人潮到來的側目和讨論聲也逐漸熱鬧展開。
本着不想被打擾的原則,陸隽早有預判将羽絨服帽子往上扯戴好了。
不過身高腿長一米八多的個,在人群中格外亮眼,更何況他還在用這麽幼稚可愛的玩具夾鴨子。
見八風不動只勤勤懇懇勞作的男生和他的鴨子,旁邊停留的人忍不住拿出手機,拍鴨子雪球時有意無意把人給框進去。
心裏有主意的一拍到照,面上冷若冰霜,手指光速點進學校表白牆開始求海底撈。
:「救大命!迎鶴水閣臺這邊有個可愛帥哥在夾鴨子雪球!!求撈!!!」
:「圖片」
:「匿死!」
鶴中表白牆賬號下人流量堪稱一絕,剛發出便有人開始回複。
「在你面前你不撩,非要我們海底撈?!」
「什麽,迎鶴水閣臺?!我最喜歡鴨子了!!馬上到!!!」
「?你最好是去看鴨子。」
「姐妹,請委婉掀起他的蓋頭來。」
「?你小子。」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沉默寡言認真夾鴨子的動作好像在告訴我們,哥的冷酷,零下八度,哥的可愛,無人能挨。」
「為什麽沒有人拍這邊白色羽絨服帥哥的小恐龍啊?!」
附加一張圖片。
「我去這個沒戴帽子,是真帥!」
「這不高二學神夏至深嘛?」
「原來學神也愛玩雪,突然就不那麽遙遠了。」
「他倆是在比賽誰夾的多嘛?」
「姐妹你發現了盲點。」
「我早來我作證,他倆就是在比賽,夾了要接近半小時吧。」
「可以找他要個鴨子嗎?」
「我也想。」
「我也想,只是想要個鴨子和恐龍雪球而已,不存在一分一毫對帥哥的非分之想。」
「嗚嗚嗚他怎麽蹲着啊,好想踢一腳屁股。」
「?哥們你別太荒謬。」
「?six」
「網絡變态千千萬,鶴城一中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