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For You
For You
“這周末你有安排嗎?”
夏至深靠在浴室門外,問了聲站鏡臺前刷牙的人。
從鏡中與外面人的目光對上,陸隽連忙漱完口,接捧水澆了把臉,随手扯張抽紙轉身出來:“沒什麽事,怎麽了?”
“帶你去個地方。”身子往前俯,夏至深半截上身松散倚着門框,頭歪向一邊靠住,眼神一瞬不瞬落上他身。
難得這人想一起出去玩,陸隽雖然心下疑惑,但瞧見他清淩淩的眼瞳,還是沒忍住笑彎眼睛成了月牙。
“好啊。”
等周六早晨背着包出來時,陸隽搓了搓睡眼惺忪的臉,手機裏的群消息已經泛濫成災。
地下秘密組織——
三土要登頂!:「@Lu@葉雲舟」
三土要登頂!:「圖片」
三土要登頂!:「陸總雲哥醒了沒?!你倆出名了!」
聯合國駐軍總司令:「怎麽沒有獎證?!真是看不起咱陸總和雲哥!」
帥到你我很抱歉:「今天不他媽放假嗎?」
帥到你我很抱歉:「你們都起這麽早幹什麽?」
帥到你我很抱歉:「?6@Lu@葉雲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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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駐軍總司令:「@帥到你我很抱歉你他媽豬是吧還在睡?」
蝦頭男向太陽:「我都到家躺着了。」
三土要登頂!:「我已經上公交了。」
聯合國駐軍總司令:「我已經出校門了。」
帥到你我很抱歉:「?哦。」
陸隽往下拉了把99+的消息,不太想看。
Lu:「誰艾特我?」
三土要登頂!:「知道你懶得翻。」
三土要登頂!:「圖片」
陸隽點進去,放大看了眼。
剛好走到校門口,不經意擡頭,那寬大的LED顯示屏上面好像顯了他的名字。
陸隽一頓,摸摸後腦勺,再次扭頭去看,果不其然,上面正在滾動他和葉雲舟的名——
「特此表揚高二一班葉雲舟同學和陸隽同學,身為國旗護衛隊成員勇擔責任、不畏風雨,帶回掉落的國旗,精神可嘉!」
紅字黑底,方方正正,醒目亮眼。
還連排三遍。
和照片上的內容一模一樣。
這會陸隽的瞌睡都給吓醒了,驀然,心底一股得意油然而生,不過其中還夾雜不知名的尴尬與害羞,不自然擡手摸泛燙的耳垂:“我都差點忘了。”
“嗯?”歪頭去看某個臉皮子薄得不輕的人,夏至深很輕地笑了聲,“做好事怎麽能被忘呢?”
陸隽被說得臉熱,抿唇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去看群裏的消息。
蝦頭男向太陽:「放心吧,等下周升旗儀式的時候肯定會順帶表揚他倆的。」
迪拜驸馬:「不頒個獎都對不起他倆身殘志堅。」
帥到你我很抱歉:「杳杳姐,上號不?」
迪拜驸馬:「找三土。」
帥到你我很抱歉:「他昨晚上2杠8,輸出百分之六,菜到家了真的。」
帥到你我很抱歉:「雲哥都被氣下線了。」
聯合國駐軍總司令:「沒錯,他不想害任何一個人,只想害我們而已。」
三土要登頂!:「我已經很努力了!」
鶴一中悍匪:「努力把每一個隊友出賣。」
三土要登頂!:「是是是,我直接送掉兵線,畢竟我除了帥一無所有。」
鶴一中悍匪:「?老子一炮轟死你個傻逼。」
迪拜驸馬:「人如其名是吧?」
三土要登頂!:「天天老子老子,我他媽給你頒個諾貝爾老子獎。」
蝦頭男向太陽:「哈哈哈哈哈哈哈牛逼。」
帥到你我很抱歉:「給你頒個諾貝爾牛逼獎。」
眼睜睜看着樓越來越歪,陸隽沒再看群裏硝煙四起,裝模作樣咳了兩聲後掏出手機,找了個好位置,和大屏來了張自信合影。
随後揣進兜裏,陸隽心情極好地跑回夏至深身邊,揚着笑:“走!”
他們趕了趟最遠的公交車,下了高鐵後換乘客車,遠離城市中心。
陸隽坐在靠窗位置,高樓逐漸遠去,田野與青山躍入眼簾,高懸的電線外偶爾掠過麻雀,薄淺的霧從山壑林隙裏流淌出來。
夏至深怕他悶,一上車就把車窗拉開一道縫,初春清冷的風裹挾水霧泥息,吹亂陸隽的額發。
“頭別往外伸。”夏至深一直關注他,見他躍躍欲試的臉色,忍不住提醒。
陸隽視線突然被大片大片漫山遍野的金黃色花海吸引去,感嘆了聲:“夏至深,那是油菜花吧。”
目光尋着他随風飄過來的聲音看去,夏至深點頭:“嗯。”
“真好看。”真心實意誇贊了句,陸隽坐正身體,偏頭問他,“我們去哪兒啊?”
低頭瞄了眼時間,夏至深回過視線:“一個小鎮,南戚。”
“南戚,”對這個小鎮名字有些耳熟,陸隽蹙眉想了想,最後恍然,“鶴城最有名的鮮花小鎮。”
“對。”思緒倏忽溯洄,夏至深回過神後對他笑。
“是我媽媽的故鄉。”
他眼裏笑意熠熠,陸隽卻是怔愣。
天際藍色被霧籠得些許淡,幾尾不算清明的晨光穿透窗玻璃,妝在面前人眼額,暈了層溫情。
陸隽垂眸握住他的手,而後擡眼與他相視,輕松笑着:“帶我去好好看看。”
汽車在行駛,窗外的風吹進來,灌進呼吸幾息涼意,神思緩慢清澈。
小心細致抵開指縫然後十指緊扣,夏至深笑容綻濃了些,無聲點頭回應。
南戚鎮地處鶴城邊緣,相比主城區以及大部分地區的四季太大溫度落差,南戚多少顯得格格不入。
四圍樹蔥草郁,溫度适宜,最适合花卉養殖生長。
南戚鎮有三大鮮花基地,鎮街居民區被圍在中間,因積極貫徹落實新時代生态文明建設“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核心發展理念,常年受到國家政府表彰。
于是鮮花小鎮聲名鵲起。
陸隽他們在藍色站牌處下車,幹淨的青石板路外側流經一道寬綽河流,紅木漆色圍欄延伸至鎮中。
白牆黑瓦,緩水石橋。
時間已經臨近正午,溫質的陽光自遠處山峰交彙處冒頭編織,薄霧繞着站牌旁茂密葉枝的海棠花樹,尚未全盛的粉俏瓣尾染着水汽,嬌妍欲滴。
“這是垂絲海棠。”夏至深仰頭看了看,被木栅欄圍住卻偏偏枝斜葉翹的花樹林,向他簡要介紹。
陸隽聽說過這裏,卻沒能找個機會到這邊看一看,如今見了倒是不同于高樓林立的別致。
“相比之下,西府海棠确實是向上翹着花。”掀眼往上看,視野被花葉縫隙裏破開的光線蟄了瞬,陸隽低頭眨眨眼,随後笑着看他,“我們進去吧。”
走進鎮中,幾乎家家戶戶花壇前都栽種了許多卉植,街道上有序行駛過被戴工作帽的人開着的專門運輸剛采摘下的鮮花的車輛,還有來往抱着花束和到處拍照的旅游者。
“這裏好香啊。”陸隽不經意間看見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球雀停在一枝綠桠上,小家夥好奇地歪頭看靠近的兩個人。
陸隽腳步放輕,學着它的模樣歪頭看去,下一刻肥啾便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鮮綠的枝葉被扇得抖動幾瞬,夏至深見旁邊人不太樂意的表情,忍不住彎起嘴角:“你幹嘛老是跟小麻雀過不去?”
“它胖得跟只球一樣,”屢戰屢敗的陸隽氣得插腰,“怎麽飛這麽快?”
夏至深被逗笑了,用手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下輩子投胎做一只小鳥,你就能知道它為什麽飛這麽快了。”
“那我變成小鳥的話,”陸隽轉過身,與他正面相向,翹着笑問他,“你變成什麽?”
鎮裏常年浸染花香,空氣裏仿佛都彌漫着清郁,夏至深不甚在意,笑得溫柔:“變成你需要的任何事物。”
變成空氣、變成雨水、變成樹、變成草。
都可以,只要你需要我。
“和我一起當小鳥吧。”陸隽牽住他的手,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道,“一直在我身邊。”
和我一起吃飯睡覺、一起調皮搗蛋、一起看日出夕陽、一起生老病死。
“不要離開我。”偏過頭看他,陸隽眼底莫名濕潤開,一直眨眼不讓視野模糊。
“好不好?”
周遭車輛滾壓地面和行人遠近不同交談的聲音連綿不絕,一隊家養的白鴿從矮樓間隙飛過,微弱輕谧的風攜着飄落的花瓣而過。
撩顫一瞬夏至深的眼睫,又悄然離開。
略鋒利的牙尖無意識蹭過舌緣,遲鈍的痛感清晰,夏至深反握住他的手,認真而專注地點頭:“好。”
沿着分叉路,夏至深帶着陸隽走到一處居民區。
中間一道橫貫兩側房屋的油柏路,每家每戶都是獨棟小樓,街坊鄰裏用白漆栅欄間隔開,油綠的藤蔓纏繞攀緣其中。
在自然植栽下,還沒到爬藤月季開花的時節,只有蒼翠的葉片在春風裏搖曳。
夏至深正從包裏找鑰匙開外面的門,隔壁房屋門被人拉開。
下臺階的那人頭頂松松垮垮戴着寬帽,黑色衛衣襯得肩寬身長,背對他們将手裏的花灑壺擱上木桌。
隔着衣服去揉後頸,陳風矜轉身時不經意擡眼,恰巧和隔壁兩人對視上。
除了上次在廊道,陸隽對他的印象大概只停留在每年的校聯盟籃球賽、校內運動會和上臺領獎的時候了。
他擡手向對面打了聲招呼:“中午好。”
陳風矜和陸隽不熟,但還是禮貌點頭回應了下兩人,正準備轉身進屋時,與他旁邊的夏至深相視,沒作停留。
“你跟他認識?”回過頭剛好瞥見旁邊人轉回視線的動作,陸隽鬼使神差問了句。
找到鑰匙的夏至深一頓,随即反應過來後無奈笑了聲:“大概小時候見過。”
門鎖被打開,夏至深推開栅欄門走進去。
這裏一直有人打理,即使沒人居住也顯得很整潔漂亮,院中石板鋪成小道。
院落偏角有一棵高株中華木繡球花樹,可見有些還是淡綠色的飽滿花苞,大部分已經綻放開來,轉為濃雪無暇的色澤,密密匝匝綴在暗綠葉中,孕育得茂盛有活力。
清雅的花香随着風,游曳而來。
“什麽叫小時候見過?”陸隽扒拉了下書包肩帶,突然就不得勁起來,不依不饒追上去,不甘寂寞湊過去,“我跟你小時候都沒見過!”
“印象不深,”将鑰匙插進鎖孔,夏至深手上扭動,煞有介事想了想,“應該是見過。”
見他不僅不解釋,還認真得不得了去回想,陸隽瞬間臉就垮了下去。
咬牙切齒盯着進門的人,陸隽拿下書包,伸手進去翻來翻去。
“夏至深。”
剛按下開關,燈光亮起時還有些刺眼,夏至深聽見後面人喊他,自然而然回頭應聲:“怎麽了?”
眼前陰翳襲來,唇上突然輕輕抵住一顆糖,檸檬氣息萦繞他的鼻尖,很淡。
夏至深眼睫一顫,下意識張嘴咬進去。
溫熱觸感霎時覆上陸隽的指腹,他驀然繃緊下颚,呼吸不自覺重了些許。
“嘶,”檸檬果酸入了味蕾,夏至深一不留神便被刺激到蹙眉,牙齒咬住時不解問他,“你買這麽酸的糖幹什麽?”
話落,陸隽喉間滾出一聲笑,聲腔燎漫積郁的躁意。
“你也知道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