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chapter 19

他們最終決定去北海。

他們一起去海邊看餘晖,後來記錄在林從遂日記裏的那片海域。

那一天,林從遂很開心,他踩着浪往前跑。橙紅的霞全傾瀉在他身上,影子倒映于海面,粼粼如星光。蔚藍色的墨水包裹着他的腳腕,他卻和海浪湧動的弧線同樣随性自由。

他笑着回頭,發現季循像從前那樣身後注視着他。

“你在看我?”他知道這不算一個問題。

他明明心知肚明,但還是想聽季循的回答。

季循并沒有正面回答他,側仰着頭向遠方的天穹示意。

林從遂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裏錯落着隐約的星。

“我在看星星。”他說。

林從遂愣在那裏,恍惚間才反應過來季循說的話,突然歡快地笑了。

他試過握着堅冰去愛一個人,越掙紮越融化。可現在季循告訴他,他不用再苦苦煎熬,每一滴水都算數。

朋友們都雀躍着從他身邊跑過,拍過季循的肩膀,邀請他一起向前奔赴遠方,眺望海平線。

只有林從遂夕陽和蔚藍色海域都甩在身後,朝他而來。

他抱住季循的時候,身上還有陽光曬幹衣服的幹淨氣息,體溫混着海水鹹鹹的濕意。

“季循。”

“嗯?”

“不要再消失不見了。我總是夢見你跟在李尋淼身後。擔心他走了,你是不是也會跟着不見。”他停頓了一下,感受到季循在輕微地搖頭,“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嗯。”一個字不足以給他信心。

于是他又開口:“太陽快落山了,可是我一直在這。”

林從遂感覺到心顫動得像寒冬裏的蝴蝶,劇烈泛着癢意。他把季循抱得更近了,其實他更想親親他。

他擡起臉來,看進季循的眼睛裏,那裏有餘晖,有一個林從遂。

他看得太仔細了,才沒能發現季循已經伸手捧着他的臉,和他額頭相抵,靠近他的鼻尖。

他低着頭吻他,鹹濕的海風拂面,也吹動少年虔誠的心。

那是一個美麗的傍晚,比任何一刻都讓人難忘。

夜幕低垂,今晚的風真大,月亮都被吹到水波裏。

林從遂在心底悄悄許了一個願,希望季循永遠陪在他身邊。

他們肩靠着肩,靠在搭好的帳篷前,一朵一朵地數周阮帶來的玫瑰花。

只是一個小時沒在意,周阮就捧來了一大捧單支玫瑰花。

“周阮,你今天異性緣爆棚啊。”趙延意有所指,不遠處有個帥哥就對着星空在拍照。

“周阮,你怎麽收到這麽多玫瑰花!”

林從遂數完後,興奮地問她。

“那可不。我說了我的魅力無法阻擋。”

周阮叉着腰站在沙灘上,正意滿志得。

“這裏有張紙,”

“诶!別拿別拿!”

但為時已晚季循已經開始念了——

“雲藝鮮花批發”

一片靜寂後倏忽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不許笑!”周阮臉憋得通紅。

“親~歡迎給個好評哦~”趙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把那張紙高高舉起仔細看來看去。

林從遂捂着嘴笑得倚在季循肩膀上,季循縱容地看着他。

周阮見狀,幹脆一屁股坐在沙堆上:“這麽好的晚上,肯定特別多的人表白。”

“我在這擺個地攤,肯定能發財。”

“當着你老板的面做兼職,你真敢。”趙延開了一瓶啤酒,有一搭沒一搭喝着。

“你已經不是了。”她看了一眼季循,“對吧,季老板。”

趙延:“喂,你讨罵是吧。”

“周阮,那裏有表白的。你快去。”

林從遂指着斜前方的人群說。

那裏圍着不少人再歡呼,看上去很熱鬧。

周阮抱着那些花沖進來人群,邁進一顆即将融進海裏的月亮,把它擊落,四分五散。

林從遂回頭看:“季循,你記得我送過你幾次花嗎?”

季循手伸進襯衣口袋裏再拿出來,攤開手,一片幹枯又殷紅的花瓣在他掌心裏。

林從遂才開始看清,他和季循都回到了原點,一如他所想的,正相愛。

所有人沉寂下來後,都在這靜靜的海域旁酣睡着,星星會隕落,海水會倒流。潮汐沒有來,波浪未翻湧,只是偶爾海的聲音蕩起一輪月亮,像蛋液打散在水裏,香甜可口的甜夢開啓——夢裏人會死而複生,謊話也會成真

李尋淼不再看窗外,月亮隐去,太過凜冽照得人心裏發寒,他扭頭沖來人笑了笑,一杯酒很快就見底。

一只手拉住了他,骨節分明,和那人的臉一樣俊朗。李尋淼沒想到,光看一個人的手也能發這麽久的呆。

等發夠呆,他才擡眼,看向面前的人。

嗯,眉目俊秀,氣質卓然。還是僞君子的那副模樣。向來一絲不茍的頭發此刻微微塌沓着,很快就要爆發的樣子,卻還在極力忍耐。

李尋淼看了片刻,覺得沒勁。于是施施然推開面前的人,伸出食指擺了擺,嘴角噙着嘲弄的笑。

一下子惹足了那人的脾氣,被他大力拉扯到了人胸前。鼻間湧進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兒。

沒喝完的酒瓶碰掃在地上,和腳邊的空瓶一起摔得七零八碎。

李尋淼啧啧有聲,覺得可惜,他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他差點忘記,那雙誘人的手掐住他脖子的時候,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你去了醫院?你跟他說了些什麽?”章程這樣問他,手上狠狠禁锢着他的手腕。

“是啊,”他依舊挑釁地看着章程,發現他眼底蘊起更深的愠怒。

“他死了嗎?”他笑得意滿志得,笑得越發動人心魄。

桎梏着他手腕的力量又重了,頓了一下,悄悄然懈了氣力。

“為什麽?”章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已經在李尋淼面前犯過一次錯。

“我不喜歡他和我擁有同一樣東西。”李尋淼擡眼看他,像是不能理解章程問出為什麽。他讨厭李晉安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非得有一個,大家都清楚。

章程立刻怒不可遏,卻找不到地方可宣洩,只能狠狠地甩開他。他一腳踢開地上的玻璃碎,玻璃渣飛濺,劃過李尋淼裸露的皮膚。李尋淼微不可見的垂下眼睛,又挑起眉梢,依舊不怕死地盯着章程的眼睛。

他曾經是他認為最迷人的地方,此刻淬着冰渣。

章程沒得出結果,只說讓李尋淼好自為之,就摔門走了。

好自為之?

他自然好得很,大家都不快活,他才覺得舒暢。

他光着腳走到客廳中間,一些血跡随着步伐蔓延。他倒也不疼,最疼的時候已經過了。他把桌子上那封信細細撕掉了,就撩起過長的頭發,仰頭倒在沙發上,決定先睡一覺再好好收拾這滿屋狼藉和不算優雅的自己。

都讓他救人,那誰來救救他呢?

他搖搖欲墜,似大廈将傾。風雨傾頹,都朝它湧去。似乎所有人都注視着他,都等着他獻祭自己去救別人,有憐憫,有嘲笑,有似有若無的悲戚。

他明明那麽容易滿足,如果有人肯問一句他昨夜睡得好嗎?

今晚的月亮一定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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