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chapter 23
從那天開始,徐元再也沒見過林從遂出現在吳尉的身邊。
好不容易周末,徐元約他:“晚上出去玩呗,好久沒出門潇灑了。”
林從遂也興致乏乏,不願意動。
“不想動,就想躺着。心裏煩。”
徐元想到了什麽,醞釀了半天,還是試探性開口問:“你和吳尉怎麽了?”
林從遂略感到不自然,仍舊窩在沙發上:“沒怎麽,你別在那裏八卦。”
“我八卦?我還不是為了你。你當初跟人家勾肩搭背,哥倆好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林從遂眼皮微折,視線都懶得挪移:“誰跟他哥倆好?”
阿姨給徐元端了一杯鮮榨果汁,徐元一點也沒客氣,輕抿了一口。
在沙發上找了個空地就歪身側躺着。
徐元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想說什麽,不是哥倆好難道還是小情侶?”
徐元噓了一聲,看了眼沒人:“對外說談對象,實際上恨不得隔十萬八千裏遠的,沒見過這樣的。”
“誰說的,我倆隔得像你說那麽遠,那照片哪來的?”
“你自己還能不知道怎麽來的嗎?也不知道是誰,就兩個人在自習室,那麽寬的桌子,你和吳尉還各占兩邊,見人來了就故意湊過去,留下模棱兩可的畫面,引誰注意。”
“哦,你還知道成語?”
“別給我轉移話題,我還能不知道你想什麽?”徐元實在是好笑地看着他,“吳尉該不會還以為你跟他玩若即若離吧。”
林從遂在想,現在殺人滅口倒也不算太遲。
他還是出于人道主義,警告為主:“你再說,小心被刀。”
“你來啊。”徐元低下頭,端起果汁又喝了一口,放輕了聲音,“我問你啊,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因為季循?”
“你沒事扯到他幹什麽?”
林從遂百無聊賴地點開保衛蘿蔔玩,看着那個滑稽的蘿蔔動來動去。
徐元:“我可聽說了,姜戍在他們班處處給季循使絆子。瘋狗一樣,咬着不放。你如果不是因為想引季循注意,那你就把人家害了。”
林從遂聞言迅速擡眼看了他一眼。
徐元擺手示意:“你別這麽看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哪知道你這麽在意他。而且,季循應該也沒事。你知道李尋淼嗎?”
“李尋淼?”
林從遂當然知道,還有過不愉快。
這得得益于章程,他阿姨的兒子,他的表哥。
林從遂已經不止一次遠遠看到李尋淼和章程同時出現,每次雖然沒什麽特別的互動,但兩人之間的氛圍,旁人也再擠不進一寸。
除此以外,李尋淼還是季循的朋友。不愛跟人社交的季循,除了林從遂,聯系最多的就是李尋淼。
有一次,林從遂去季循房裏拿東西。季循正在浴室裏洗澡,手機上亮屏,有三條微信消息傳來。
鬼使神差的,林從遂點開了。林從遂知道季循的手機密碼,剛點一下那則彈窗,就順利進入了微信。
【三水:季循啊,謝謝你這麽晚來接我。】
【三水:明天早上一起吃晚餐吧?】
還有一只醜豬的表情包。
林從遂冷漠地看着,想再回複輸入幾段文字,浴室門就開了。
季循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從遂手裏的手機,亮着屏,頁面是綠色的。
季循問他:“怎麽了?”
“哦,沒事。有個瘋子,約你明天早上吃晚餐。”
季循皺眉,走過來,林從遂順勢把手機還給了他。
林從遂神色自然:“我替你回了。走了,睡覺去。”
季循低頭看屏幕,自己賬號發送的消息上面赫然寫着,
【正常人早上不吃晚餐。】
【別來搭讪。】
林從遂沒反應過來:“這事跟李尋淼有什麽關系?”
徐元故作神秘地說:“當然有關系,聽人說,李尋淼跟你一樣。”
林從遂:“?”
見徐元欲言又止的模樣,林從遂瞬間明白他沒說完的意思
“哦,這我早知道了。”喜歡男的嘛,他看出來了,那個人跟章程的關系,一窺就破。
林從遂無語;“你能說點重點嗎?啰裏八嗦的。”
徐元氣得鼻子歪了,他捋了一把新燙的劉海:“他還喜歡季循。季循被誰針對,他就把誰整得很難看。”
林從遂也怔了:“你還是小學生嗎?這算什麽,朋友而已。小時候,班上那個大胖欺負你,我不一樣也把他揍得滿地找媽咪?”
徐元狠狠翻了個白眼:“算我瞎操心。聽說季循本來要去京大的,因為李尋淼要去。後來不知道聽誰說,李尋淼不去了。要留在越城。”
林從遂一下子愣住了。
季循想去的地方,是李尋淼要去的?
徐元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不是喜歡季循?”
林從遂簡直覺得他有哪根筋沒搭對,正想開口教訓兩句。
林從遂簡直懶得再跟這個人較勁了。
他想打個電話慰問一下他許久不見的表哥,他的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徐元卻像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的,越發來了興致。
徐元:“你都不知道自己明顯成什麽樣子了。”
林從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該反駁:“當然不是啊,我喜歡他什麽?”
徐元:“……你就只能騙騙自己。”
“季循不在,你恨不得和別人隔着太平洋。季循一出現,你就對着別人星星眼。”
徐元口中的“別人”,就是吳尉。
林從遂仍不肯承認:“你瞎猜的不算。”
徐元又抛出自己的發現,嗤笑道:“上次許迦辦生日派對,你喝了酒,讓季循來接你。酒後吐真言,你說‘希望他永遠在身邊的’是不是真的?”
林從遂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安撫道:“我那是對你說的,我們一生一世好朋友,永遠不分離,不可以嗎?”
徐元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從遂:“這你也能說出口。”
徐元冷哼道:“那上次我随口罵了季循兩句,隔了兩周,考試你就故意給我傳錯誤答案,害得我在我姐面前誇下海口,最後拿張21分的試卷回家。”
“我差點直接被我姐埋進花園做花肥了。”
林從遂:“……你不懷疑自己的智商,反倒懷疑我。”
徐元:“我智商沒問題,不然你用正常理由反駁我啊。”
林從遂掃了一眼徐元,徐元正笑眯眯地等着他說話:“那你很棒,我很感謝你。”
林從遂被他這麽一折騰,心慌意亂。
更意外的是,等他晚上回到家,季循已經不聲不響地從林家離開了。
林從遂回家後,等了很久,也沒見季循回來。
“顧叔,季循怎麽還沒有回家?”
顧叔替他洗了一盤子櫻桃,聞言動作一頓:“季循沒跟你說嗎?他搬走了,在外面找房子了。”
林從遂得知季循搬到了大學宿舍這個消息,呆滞了片刻。随後,林從遂不在意地笑笑:“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他電子游戲頁面上激戰正酣,隊友的游戲人物仍舊緊張作戰,音效激烈,但他操作的人物,沖進人群裏什麽動作也沒有執行起來,屏幕就已經黑掉了。
他心煩意燥地把鼠标摔了。
晚上,他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星星的時候,想起了季循。
他還記得,第一次發現季循長得好看,是因為季循和他去爬山,登頂後,日暮黃昏,四周金燦燦一片,兩個女孩找季循拍照。
期間他回頭看了季循三次,三次,季循都沒有注意到,其中一個女孩還拿着手機跟他說些什麽。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堵什麽,當下還沒想明白,就直接自己轉身下山了。
他氣得連下山的纜車也沒坐,出門特意挑來選去搭配好的衣服,也挨蹭到下山路的石壁,留下些污漬。
他只氣了三分鐘,季循就趕上了他的腳步,也沒上前,就跟在他身後。
他用餘光看見,背着扁擔下山的老伯從旁邊路過,季循還伸手扶了一下。随後,他輕輕攬過他的腰,往裏帶了帶。
“小心一點,讓老伯先走。”
這條下山的路挺窄,老伯那根長長的扁擔,差點兒也從他的身上劃蹭過去。
他轉過頭去,眼前橘黃色的光打在季循的臉上,他們相隔那麽近,就連臉上細微的絨毛都能看見。
季循有一半張臉在光裏,像夕陽有一半浸在海裏。他的少年氣,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
被染上些許紅顏色的雲也漸漸翻湧,雲動的時候,林從遂差點以為他聽到了雲和雲觸碰的聲音。
不是。
是他自己的心跳。
季循在他的記憶裏,側目看向他。那雙墨色漸濃又清澈的眼睛,隔着回憶,與他對視。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的場景。
還有過年的時候。
林家堯去年期間還在國外,除夕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人過。
顧手機早早吃過晚飯,給他和季循遞了兩個紅包。
“謝謝顧叔。”
“謝謝顧叔。”
顧叔擺擺手,準備回房去了:“你們玩。從遂啊,我買了點煙花放在院子裏,如果還喜歡,就去點着玩吧。”
小時候,顧叔找了離家出走的林從遂很久,最後在山下一個小區門口看到林從遂蹲在旁邊遠遠地看着。
一群小孩在玩煙花,他一個人眼巴巴地看着,那時林家堯也不在,忙得連電話也沒有打來一個。
林從遂守在電話邊,顧叔勸他先打過去,他死也不肯。等他泡完一壺茶回來,林從遂就跑出來了。
後來,每年過年,顧叔都給他買一堆煙花棒。
季循帶着他走到了院子裏:“玩嗎?”
林從遂看了他一眼。
“玩啊,你幫我點。”林從遂驚奇地說,“有風诶,點不燃。”
“我幫你擋着。”
風呼呼地吹,吹得打火機上那簇火苗也東倒西歪。
點燃的那一瞬間,天地小小亮了一下。
“不回來就不回來!我有人陪着玩!”
季循目光柔和地看了他一眼:“嗯。”
“你幫我拿着。我再點一根。好漂亮啊季循!”
季循拿出手機拍了下來。
林從遂拿着煙花棒,光把他的臉照成暖紅色,像熟透的蕃茄。
年年的除夕,季循都陪他放煙花。
“你不回來了嗎,季循?”
沒有人回答他。
林從遂仰面倒下去,在季循離開的第一個夜晚。
星星在他眼前,鋪滿夜空。
季循在的時候,他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兩個人坐在一起,有時候什麽都說,有時候一句話也沒有。
只是有晚風,有繁星,有一次沉默不語的對視。
季循為什麽會走,他其實是知道的。
就像徐元說的,他的最終目的,他的心中所想、所求,再也藏不住了。
還把季循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