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季循離開一周左右,林從遂找過一次姜戊。

姜戊把衣服一撩起,上面烏青一片。

“季循那小子挺狠,不然怎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呢。他可是下死手地揣我。”

他點了一根煙,完全不像是以前在高中斯文有禮的模樣。

“不就是一張照片嗎,你還真的會在乎?我看也不見得。他就跟發瘋似的沖上來揍我,要我把照片拿出來。”

姜戎舉起自己的一只手,上面顯出傷痕累累。

姜戍:“照片我已經交出來了,也別在問我有什麽意圖,就是好玩。”

他抽完了那根煙,将煙蒂丢在地上用腳踩滅:“誰讓季循那麽在乎你呢。”

掌心被指甲掐紅了,林從遂不覺得疼。

“離季循遠點,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姜戎笑了一聲:“你別說的好像只有我為難他。”

林從遂:“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他不會再去問季循了,季循不說,他也不會再做自讨沒趣的事情了,真沒意思。

可林從遂還是去了季循所在的大學,校門口的那條路上遠遠地看到了他。

季循正抱着一疊書,李尋淼在他身邊,有同學跟他們打招呼,季循禮貌地回應又離開。

走時,他回頭正對李尋淼說些什麽,表情是完全放松自在的。

林從遂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小心翼翼避到人群後面,林從遂才沒讓季循發現自己。

高三結束後,林從遂很幹脆地填報了國外的大學,然後約着徐元去畢業旅行,在世界各地,在異國他鄉瘋玩了一個半月。

按照林家堯的想法,如無意外,林從遂會去國外留學,然後回到自家公司,慢慢打拼,再順其自然地接管企業。

如無意外的話。

暑假的尾聲,季循回了林家一趟。

上樓時,正巧撞見了下樓的林從遂。

一年沒見,季循長高了,頭發剪短了,臉上的輪廓又瘦削了些。

他不像個少年了,已經顯出成熟,有種隐約的壓迫。

林從遂:“好久不見,季循。”

還是林從遂先打的招呼,季循愣了一下,想起了回來的原因。

于是季循問:“你要出國?”

“對啊,去國外曬曬陽光。”

“挺好的。”季循自然回答,“如果你需要,我是說,如果你有不好處理的事情,可以聯系我。”

林從遂笑了一下,他也變了,五官深邃了,目光也漸漸柔和。他的攻擊性好像被抹平了,像顆通體圓潤、晶瑩剔透的玻璃球,那麽漂亮。

林從遂:“不用了,我想做成的事情,你未必可以幫上忙,照顧好自己吧。”

季循握着扶欄的手又緊了下,随後扯動嘴角露出個笑容來:“那很好,我祝你學業有成,順遂無憂。”

擦身上樓的瞬間,季循覺得林從遂的目光停止在他的身上。

這不是一種錯覺,因為下一秒,林從遂伸手拉住了他。

“你能跟我一起走嗎?”

這句話像煙花炸在季循耳畔,他猛地回頭,看到林從遂正注視着他。

季循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僅僅在林從遂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挪開。

林從遂像每次惡作劇一樣張口抛出問題,眼神裏卻滿是認真。

“不了。”

林從遂搖搖頭,笑了起來:“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林從遂的手放開了,餘溫還存留在他手臂上。

季循低頭看了一眼,頓了下,就向樓上走去。

徒留林從遂一個人站在樓梯間喃聲:“你看,你也不相信我說的話。”

林從遂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裏有些悵然若失。

下了樓,林從遂去了花園。

這顆櫻桃樹是前年季循陪他一起在園裏種的,當時他興致勃勃,恨不得那一點長的小樹苗一晚上就能結出櫻桃來。

可惜,一直沒長高,也沒有結果,什麽也沒有。

他凝視了很久,把樹又鏟出來,丢進了垃圾桶。

到了晚上,林家堯回來了。

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看了看林從遂,又看了看季循,有些得意地開口道:“我們從遂真的長大了,過完這個月就出國了。季循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等畢業後,就到公司來幫忙。”

季循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只有林家堯很高興,因為兩個孩子都按照他的意願長大了。

林家堯:“季循,你跟我來一趟書房。”

季循跟過去了。

林從遂不關心他們在書房聊過什麽,也不關心自己之後要去哪所大學,甚至不關心自己在歐洲的海岸邊上曬太陽,還是在美洲。

今夜的星星不見了,天空黑黢黢,像電影快散場了。

他覺得自己的思緒連同手一起被季循甩開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難過。

他昏昏欲睡的時候,有腳步聲出現在他身後。林從遂的手還搭在眼睛上,身下墊着軟乎乎的榻榻米。

季循從林家堯的書房裏出來,看見林從遂一個人待在他們獨處過的露臺,還是過來了。

林從遂喃喃低語:“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嗎?”

林從遂沒有放下手臂,好像在隐蔽的角落和季循說話,什麽都可以被諒解。

他感覺到,季循蹲在他的身邊,呼吸聲在深夜裏格外明顯。

林從遂:“你是不是想過跟我一起走?”

星星冒出頭了,一顆、兩顆、三顆。

他許久沒聽到季循的回答,在黑暗中不免有些失落。

随即他的手被人從眼睛上放下來,被握着的胳膊分明燥熱。

季循說:“沒有。”

然後他睜開眼,季循正靠在面前的圍欄邊上,凝視着他。

那是17歲的林從遂的夏天,不露痕跡地流逝。

那天夜裏,誰也沒睡着。

晚上,季循留宿在這裏。雖然他搬走了,但顧叔和阿姨還是每日打掃他的房間,鋪好了幹淨的床單被罩。

因為睡不着,林從遂拉開窗簾,看見季循出現在院子裏,他的腳邊放着一桶水,在那盞晚燈下被照得一覽無餘。

他正蹲在那裏種一棵樹,被林從遂丢掉的那棵樹。

他為什麽之前沒有發現過呢?

季循長久以來地沉默不語,心裏都在想什麽,他會想起誰?他希望季循想什麽呢?他希望季循想誰呢?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不甘心,他以為季循起碼和自己一樣,有些不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想挽留。

但季循明确地告訴了他,不,他一點也沒有。

從吳尉身邊離開,他都沒有那種驚慌到快要失去什麽的感覺,他們只是平靜地吃了一次飯,作了一次告別。

吳尉提起了季循,林從遂也不覺得意外,好像他們的名字本該放在一起。

隔着玻璃,季循發現他了。

他們沉默地對視,那棵樹被栽了回去。

“謝謝你。”

他無聲地對季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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