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衍蝶
第8章衍蝶
江宴寧剛從外面回來時,曲奈正悄悄看着手機笑。
“你在笑什麽?”曲奈神秘兮兮的拉過她。
“你說的真不錯,宋鶴卿跳舞真的絕。”看着在舞臺上翩翩起舞的宋鶴卿,江宴寧平靜的眸中閃過一絲懷念。
她第一次見宋鶴卿跳舞還是一次巧合。
姐姐突然打電話回來讓她替她去看看一個前輩,一個專門做舞劇的導演。
江清姿從小就想做一名導演,那時候父母還沒那麽忙,都沉浸在生了個孩子的喜悅上,所以對于江清姿來說,江宴寧的出生反倒讓她很愧疚。
因為她出生之後,父母因為一些工作原因,幾乎全心全意撲在了工作上,忽略了江宴寧。
陪她讀完小學六年後,她開始糾結是否要去國外上大學。
“如果你有夢想要去追逐,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年僅十二歲的江宴寧已經透露出了和同齡人不同的成熟,這讓江清姿更加心疼這個妹妹,她甚至決定要放棄出國讀書的機會。
“姐姐從小就告訴我以後要當一個超級厲害的導演,現在要食言了嗎?”在電子信箋要發出去的那一刻,江宴寧突然出現在她房間裏。
“我知道這些年你總是依着我,是覺得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沒有分到父母的愛,覺得愧疚。但也許我對你來說是很重要是沒錯,可是姐姐,你的夢想也同樣重要。”
“但……”江宴寧替江清姿關掉了郵件的頁面,笑意靥靥的看着她。
“要勇敢追尋自己的夢想,是誰和我說的呀?”
臨別那天,江宴寧久違的看到了不怎麽露面的父母。
江清姿抱了她很久,講了很多很多話,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的消失在偌大的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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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有些尴尬的和父母吃了頓晚餐,沉默的被送回了家。
“需要保姆阿姨照顧你嗎?”江宴寧搖了搖頭。
“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的。”江媽媽點了點頭,有些抱歉的看向坐在後排的江宴寧。
“對不起啊宴寧,爸爸媽媽實在太忙了……”江宴寧把頭扭向窗外,窗外燈火通明,可惜不是屬于她的。
“沒關系的媽媽,我初中…可以上寄宿學校嗎?”江父江母聞言愣了一下,好半晌都沒說話。“不行也沒關系的。”
“媽媽會給你安排好的。”車上的氣氛開始陷入沉默。
她從沒想過江宴寧遠比江清姿說的她更加懂事,更加獨立。
因為從小到大沒怎麽和父母溝通過,所以江宴寧也養成了不太愛說話的習慣,可是她的內心太過美好了,這也是為什麽對于朋友她能夠展現不一樣的一面。因為她從小到大對朋友的觀念就遠比父母來的清晰。
再者,江清姿一直在以身教導她要成為一個溫潤、善良又勇敢的人。
獨立是必須的,這是江宴寧成長路上的第一課。
江宴寧在假期的第一天就努力寫完作業,十幾張卷子寫的她腦袋快要裂開了。
本來要和江清姿電話溝通了一下要帶什麽去見馮春的,但江清姿已經把東西準備好給她郵回來了,還給她郵了一張票,大概是一個短舞劇的演出,是內部票,不展演的。
假期第三天,江宴寧提着一大堆東西去了本地的劇院,按着江清姿發的照片找到了馮春,畢竟她上次見到這個導演還是很小的時候姐姐帶她去的。
“馮老師您好,我是江清姿的妹妹江宴寧。”馮春愣了一下,和江宴寧握了握手,随後似乎從記憶裏找到了她的影子似的,開始和她寒暄。
“你都長這麽大了啊,哎呦小時候清姿跟着我學習的時候你還只有五六歲呢。”江宴寧笑了笑,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
“我姐姐現在在國外念書,沒辦法趕回來,就叫我來拜訪您。”馮春拍了拍她的肩。
“清姿有心了,替我謝謝你姐姐啊,改天啊,我一定去拜訪一下你父母。”江宴寧臉上表情閃過一絲尴尬,但還是點了點頭,馮春笑着就叫她找個前排的位置坐下,演出要開始了。
江宴寧落座的時候,燈光剛好暗下去。
演出的是《衍蝶》,她記得江清姿和她說過,《衍蝶》最早是很受歡迎的舞劇,可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就一直不對外展演了,如此沉寂了十多年,居然會在這裏再看到它。
她記得這個劇的名字是因為當時覺得很好聽,而且那個主角長的很漂亮,對于小小的江宴寧來說,那場演出是一場心靈上的震撼,并且無人能及。
舞臺上的燈光亮起,灑落在最中央,随着音樂的奏響,舞臺中的人開始起舞。
如同一只純潔的白蝴蝶,努力沖破黑暗的枷鎖,降生于人間,看天地山河,尋新生之璀璨。
當她看清那人是誰時,她震驚的有些緩不過神來。
宋鶴卿。
他一席白衣,燈光追随着他,他臉上的迷惘,悲痛再到堅定的轉變讓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宋鶴卿似乎在和她對話,他在質問,在理解,在混沌而雜亂的世界中獲得新生。
一個不過十七歲的少年,能夠演出這樣的感覺。她再次看到《衍蝶》,卻感覺有太多的東西不一樣了。
如果說蘇微末演的是衍蝶那種生命力的美,那麽宋鶴卿演出的感覺是,蝴蝶就算沖破了黑暗的枷鎖,卻仍被困在了世界中,在尋找意義的過程中,他才逐漸明白活着就是他要找尋的最終意義,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釋懷了。
但帶給江宴寧的感受是,宋鶴卿自己仍然被困在那裏。她不明白為什麽。
身邊的人鼓起了掌,她才回過神來。
“鶴卿,過來和各位導演還有這些演員老師認識一下。”宋鶴卿抿了抿唇,默不作聲的走到了人群中央。他還沒從情緒裏走出來。
江宴寧站在人群的最外面,宋鶴卿微微擡眼,看到了她。
他的眸光微微的有些波動,而江宴寧錯愕了一下。
“真沒想到你跳舞跳的這麽好。”昏黃的路燈下,江宴寧和宋鶴卿并排走着。
“比起她,我還差遠了。”宋鶴卿手插在上衣口袋裏,看着紅燈亮起,微微低了低頭。
“每個人的經歷都不一樣,所以呈現的東西也總是不一樣。”江宴寧踢了踢腳邊的石子。“除了通過黑夜的道路,人們不能到達黎明。”(出自《沙與沫》黎巴嫩詩人紀·哈·紀伯倫 由冰心先生翻譯)
紅燈進入了倒計時,江宴寧看向宋鶴卿。
“你讓我看到了很不一樣的黎明。”
綠燈亮起,江宴寧踏出了第一步。
他微微愣住,看着江宴寧走到了斑馬線的中段,才慢慢跟上去。
宋鶴卿被困住了,被無止境的黑暗困住了。
他想要沖破那層黑暗的枷鎖但是他無法做到。
自主販賣機落下來兩瓶冰可樂,她把它遞給他。
“小心哦,可能會冒出來。”江宴寧說着,用指尖彈了彈手中的冰可樂,打開了易拉罐。但可樂還是一下子漫了出來。
在一陣驚慌失措下,她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中招了。”
她喝了一口手中的可樂,可樂中的汽一下子反上她的鼻腔,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宋鶴卿笑笑,打開可樂喝了一口。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江宴寧搖了搖頭,手靠在江邊的欄杆上。
“我家離這不太近。”她的目光落在江對面的高樓上,閉上眼,感受了一下秋天的江風。
她和宋鶴卿在這座城市裏漫無目的的逛了很久,她已經很久沒有在街上走過這麽久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在學校見面呢。”
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江的對面。
“等下次風起的時候,再跳一次舞吧。”江宴寧明亮的雙眸對上他的,她想,那時将有一場大雨洗去塵埃,而他會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笑意盈盈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