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紅燈
第26章紅燈
江宴寧詢問過馬雨婷的家人後，什麽配文都沒有，在微博上甩了張長圖。
正是馬雨婷殺人案的案件經過和審判文書，上面清楚的寫了馬雨婷是特殊防衛過當。
輿論一瞬間倒向了秋文心，打的她措不及防。但也有一些堅持認為江宴寧為殺人犯開脫是有罪的，仍然是幫兇。
江宴寧将手機防到一邊，開始整理那些影響力很高的惡評。
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哪怕馬雨婷已經不再是她的當事人了，這件事情，她也要做。
這是她的執着。
她似乎有點習慣用工作麻痹自己了，特別是在遇到當事人自殺的情況下。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江林才剛成立不久。
一起□□案，受害者因為勇敢的站出來了，而遭到網絡暴力，只因為她被侵犯的那天晚了一些回家，穿了件漂亮衣服。
她就像被外力揉皺的白紙，被人一點點撕碎。
23樓，沒有猶豫，一躍而下。
得知她的死訊後，江宴寧辦公室的燈亮了七天。
她向法庭對那些網絡暴力的帶頭人和影響力極高的人提起了訴訟。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痛恨網絡暴力。
所以從此傳聞江林有個很“倔”的律師，但這件事情只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江宴寧是不讨好的。
Advertisement
那些賠償的款，江宴寧也全都給了當事人的家裏人。
江林開始走進大衆的視野，大家都覺得江宴寧的可信度是高的。因為她不在乎利益，只在乎那杆秤。
這是她适合這個職業的原因之一。
時針又毫無預兆的走到了淩晨兩點，江宴寧摘下藍光鏡，揉了揉有些發痛的眼骨。
看了眼大落地窗，城市都睡着了。
她永遠只有這個時間才覺得自己真正屬于這個世界。
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江宴寧回過神，看了眼來電人。
魏寧。
“怎麽了？”
“姜楓卷錢跑了。”他和江宴寧之間都是直來直往，但江宴寧知道魏寧不會輕易找她，除非事情很嚴重。
“資金鏈斷了？”江宴寧收拾了一下東西，帶着包匆匆準備趕過去，發現忘記關燈又返回關了下燈。
魏寧悶悶的應了一句。
“我現在過來，你在公司吧？”
“在。”地下室回蕩着高跟鞋急促的聲音，車今天被取回來了，但是不是江宴寧親自去取的，她不知道停在哪裏。
巡視了一圈，總算找到車時，她卻覺得停在她邊上的車有點熟悉。
宋鶴卿的車。
她敲了敲車窗，車窗緩緩搖下來。
“你在這幹嘛？”宋鶴卿因為有些睡眼惺忪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和魏寧一直都有聯系，也從他那得知了很多江宴寧的事情。
當然，是曲奈告訴魏寧的。
“等你下班。”宋鶴卿躊躇了很久才開口，江宴寧又沉默了。
“那我要是今天不下班呢？”
“那我就一直等。”他的神色看上去不像假的。她斂去眼中波動的情緒，沒有說話，轉身上了自己的車，搖下窗戶和他道別。
“我還有點事，你早點回去休息。”她在逃避。
與他分別的這七年，她簡直每一天都會想起他，甚至……幻想和他的重逢，和他的未來。
只是當他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并且說的話中時刻透露着喜歡意味，她卻突然慫了，很想逃。
她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因為得不到就永遠不會失去。
車窗外的風灌進車裏，讓江宴寧的頭腦無比的清醒。
宋鶴卿的事業仍然在上升期，而且就算他進娛樂圈七年了，現在還只有25歲，前途大好的時候，怎麽能因為她而打斷他前進的步伐？
從學生時代，他不該為情而困的想法就已經在江宴寧心裏根深蒂固，直到現在還依然存在着。
因為他該是自由的。
紅燈亮起，江宴寧看着左邊的綠燈開始進入倒數，有些沉思。
很多年前，她等過好多紅燈。
他總走在前面，路過紅燈口時，明明可以先過去，卻總是停下腳步。
她問他，怎麽不先走。
那時的他會說，怕走到一半就紅燈了。
而現在的他會說什麽呢？
哪怕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江宴寧也将它歸為不該想，或許說不敢想。
車輪壓過淩晨兩點半的風，呼嘯而過的風卻在她心上落下沉重的一筆。
“曲奈知道嗎？”魏寧蹙着眉搖了搖頭，桌上煙灰缸裏的煙頭也早已堆滿。江宴寧嘆了口氣：“我這有八十萬，你先拿去周轉。”
看着她推過來的卡，魏寧愣了下，将卡推回去。
“風險太大了，不能讓你冒這個險。”魏寧的聲音有些疲倦的啞，他揉了揉眉心，想拿煙的手頓了下。
有女士在，不好抽煙。
“想抽就抽吧，不過我要提醒你，抽煙傷身體。”江宴寧看了眼魏寧，嘆了口氣。
他抽煙的時候她看的多了，魏寧身上的壓力她是深切體會着的，只不過在曲奈這條線上，他們倆保持着默契，不想讓她擔心。
江宴寧将卡推了過去，悠悠開口：“經濟糾紛案，我打的還少嗎？”
魏寧垂下眼，她的實力他相信，但是從她這裏拿錢，不行。
“同學十年，我清楚你。”江宴寧将卡直接塞到了魏寧手裏。“但是公司現在需要錢，而且又不是送你的，公司好起來是要還的！”
魏寧愣了下，苦笑着說了句謝謝。
江宴寧點了點頭，細細的看了眼合同。
“不用擔心，明天法院上班了我就去提交訴訟書。”江宴寧迅速打開空白文檔，開始起草起訴書。
門被推開，魏寧和進來的人點頭示意了一下。
“他卷了多少？”江宴寧頭也沒擡，手飛快的在鍵盤上打着字。
“一千三百萬。”江宴寧倒吸一口涼氣，看了一眼魏寧，才發現身邊多了個人。
她擡頭去看，來人是宋鶴卿。
“我這裏有三百萬，你先拿去用。”魏寧的眉頭緊蹙着，将卡推回去。
他之前和他借的錢都還沒還清，他哪裏好意思再借。
“別推了，要還的。”魏寧的眼角抽了抽，這倆人措辭都一樣。
只是現在不适合打趣。
江宴寧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宋鶴卿的目光不時落在她身上，她好像在躲他。
不過他的合約還沒有到期，他還沒資格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
曲奈的電話打了過來，江宴寧接起電話打開了免提。
“宴寧，要不要我去公司陪你啊？”曲奈的聲音有些擔心，也帶着一絲困意。
應該是因為擔心她還沒睡。
“我已經從公司出來了，你早點休息，我給你帶早飯回來。”
“這麽晚了你還要去哪裏啊？”
“……臨時有個委托。”江宴寧有些心虛了瞟了一眼魏寧。
曲奈悶悶的應了一聲，又重新開口：“魏寧最近好像有點悶悶的，不知道怎麽了。”
江宴寧打字的手頓住了，看向屏幕。
“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問題了。”罪惡感讓江宴寧覺得自己真該死，明明她是有權利知道的。
她一時不知道怎麽應話了，看向魏寧。
他緊抿着唇，眼裏帶着歉意。
“最近他不是在忙嘛，這種事情肯定有點壓力的是吧？”對面的曲奈沉默了一下。
“宴寧，你撒謊了。”江宴寧撒謊的時候就會不确定的反問，如果是正常的她，絕對只會說“這種事情肯定有壓力。”而她這麽說，是因為心虛。
江宴寧一愣，曲奈太了解她了。
而且曲奈因為長期寫作，邏輯性很強，也很敏銳。
她長嘆一口氣，一五一十和她說了。
“我現在來找你們。”
“太晚了不安全，你還是……”
“魏寧需要我。”聞言，魏寧揉太陽穴的手一頓，緊皺的眉頭也漸漸松開。
“我來接你。”魏寧知道拗不過曲奈，魏寧站起身，對着聽筒說了一句。
空蕩的辦公室只剩下江宴寧和宋鶴卿兩個人。
曲奈和魏寧的感情她不敢說，因為她根本就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們之間。
很平凡，卻又很不平凡。
低谷有我在，榮光有我在。
“……”辦公室的氣氛一瞬間開始沉默起來，只有手敲擊鍵盤發出清脆的響聲。
宋鶴卿有些疲憊，他最近幾天連軸轉，其實都沒睡好覺……又怕江宴寧出什麽事，剛剛在車上也只是小憩了一會。
江宴寧收工時，宋鶴卿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也有些疲倦，今天一天都對着電腦看，眼周的骨頭一按就很酸痛。
江宴寧覺得自己要瞎了。
“笨蛋。”江宴寧從魏寧的辦公室翻出一個小毯子給宋鶴卿蓋好，蹲在他面前。
他的眉頭緊鎖着，似乎做了什麽噩夢。
江宴寧嘆了口氣，擡手輕輕的撫着他眉心的“川”字，試圖把它抹平。
“都累成這樣了還不好好休息，活該你老是頭疼。”黑暗中，宋鶴卿突然睜開了眼睛，捉住了她的手，又閉上眼睛。
江宴寧懵了，過了好久才小聲開口：“宋…宋鶴卿？”
“嗯，我在。”
“蹲着好累啊。”因為宋鶴卿拉着她的手，江宴寧只能小聲嘟囔。
“那你上來。”宋鶴卿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驚到她的話。
“男女授受不親！”宋鶴卿成功被江宴寧逗笑，睜開眼睛和她四目相對。
她的眼睛睜的圓圓的，像無辜的小鹿，但是又好像遇到了什麽事情，目光中帶着一絲震驚。
“我說真的，好想抱你。”宋鶴卿重新閉上眼睛，江宴寧眼裏的最終演化成了悲哀。
摯愛之人在眼前，但她卻不敢邁出那一步。
她想緩緩抽出自己的手，宋鶴卿卻抓的更緊了。
“就再牽一會。”他的指尖輕輕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手心，眷戀而又不舍。江宴寧盯着他的手，突然有些心疼。
讓她也自私一次吧。
“宋鶴卿。”她輕輕開口喚了他的名字，心裏卻早已如鼓般鳴着。“要抱一下嗎？”
他有些迷蒙的睜開眼睛，看了她好久，似乎在探究剛剛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我看他們說，擁抱能夠……”宋鶴卿從沙發上坐起來，又站了起來。
将她拉起來的那一刻，宋鶴卿一把将她擁入懷中。
他克制着自己，抱住她的那一刻，他似乎真的覺得輕松了很多。
江宴寧的手猶豫的放到了宋鶴卿的背上，他們說，和喜歡的人擁抱能減輕一部分壓力。
這是真的。
他貪戀抱住她的時刻，就好像全世界都被他擁入懷中，好像什麽事情都不用擔心了。
“紅燈的時候，你在我前頭。”宋鶴卿的聲音有些啞啞的，卻聽着很輕松。“你是不是也在等我？”
江宴寧愣了一下，手收緊了幾分，算是回應。
他低聲啞笑：“我不怕走到一半是紅燈。”
“我怕你走丢了。”
“我在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