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條件

#10條件

#10

這情形，無論如何瞧起來都不懷好意。

可馬車飛馳，路面布滿石粒，旁側又不少半截的竹子，小菊估摸了下，要是跳下去，不摔斷胳膊腿也得被戳傷，恐怕也跑不掉。

遠遠地，路的前方竟然出現了一個茅草屋，像是馬車的終點。

茅草屋前站着四個人。

上次餘聲聲在船中被劉鸷堵住，小菊當時隔得遠，心急如焚。

也正因縱觀全局，她對跟着劉鸷身後跟着的小厮印象很深。

此時此刻，這四個人衣着打扮、身形姿态如出一轍！

“不好，還是劉公子！”小菊叫喊。

大雨湍急，馬車颠簸，餘聲聲跟着湊過去看，不太真切，可她相信小菊的判斷。

在福記，劉鸷是刻意找她說那番話。

一面讓她心神不寧，另一面，又讓她對近在咫尺的危機放松警惕。

否則，按照餘聲聲平日裏謹慎性格。說不定會等雨停自己走回去，不會立時就上了馬車。

“怎麽辦？”小菊下意識，可她也知道，此時此刻，小姐恐怕也沒有辦法。

沒有依仗，反倒急中生智。

小菊目光迅速落在馬車內用來遮擋面容的紗笠上，遞給餘聲聲：“有了！小姐，你戴上這個，遮住臉。咱們趕緊把衣服對換，待會兒下馬車你就逃走！”

馬車停在茅草屋前。

車夫王才一到目的地便捂住鬥笠，棄車逃跑。

茅草屋正門開着。

小方桌後坐着劉鸷，正給自己陰恻恻倒上一杯熱茶：餘聲聲啊餘聲聲，你三番兩次欺辱我，我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放過你？

餘聲聲戴着紗笠被攙扶下來。

那丫鬟一直低着頭，待站定之後，無聲息地退後兩步，扭頭便跑。

丫鬟看此情形不對，逃跑理所當然——

不對！劉鸷将茶杯重重敲在桌面！

那丫鬟行動笨拙，顯然是弱不經風，不善勞作，跑兩下還摔倒，又爬起來繼續跑。

她們換了衣服！

“快去追！”劉鸷吩咐。

“是。”那四個小厮立刻追出去。

餘聲聲轉頭，掀開白紗：小菊！

馬車上，小菊提出建議，但餘聲聲并未答應。并非不知這樣做自己有逃跑可能，只是她做不出來。

但她沒想到，小菊剛剛下車一路低頭，甚至故意還摔了跤引起劉鸷注意，反倒将那些小厮引走了。

劉鸷起身，停在門口。

目光随着丫鬟和小厮，消失在道路盡頭，落在面前女子背影。

“你是誰？”劉鸷警惕。

他沒有跟着小厮一塊兒追出去，不會完全掉以輕心。

餘聲聲轉過身，掀起面紗。

劉鸷一愣：餘聲聲？

随即身後一記手刀，他直直倒落在地。

阿灰出現在他身後。

“阿灰，你怎麽會來？”餘聲聲上前，之所以撩起面紗，便是因見到阿灰。

“我在福記恰好見到小姐乘馬車離去，卻見馬車方向奇怪，所以跟了過來。”

餘聲聲松口氣，“幸好！”語調急切，“快去救小菊。”

阿灰黑眸平靜地看着她，并不因小菊身處險境而急切：“小姐，他們有四個人，而我只有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沒有必要救她。”

“……”這句話确實不能說錯，阿灰也是出于利害關系考慮，但，這路很長，等回徐府，再帶人回來，為時已晚。

之前她打聽過劉鸷窮兇極惡，圍在他身邊的小厮也絕非善類。劉鸷喜歡想招淩虐別人，他們便趁機欺負對方妻女為樂。

“她是我的貼身侍女，從小一起長大，我不能對她見死不救。”此刻，她只能求助，“你……有辦法嗎？”

阿灰低頭目光落入她眼眸。

沒有多說，回頭找了根繩子，将劉鸷反捆住雙手，毫不留情地扔進了旁側的凹陷的土溝裏。

那劉鸷被反綁雙手，摔進土溝，磕得頭破血流竟然也沒醒。

“我去找找。你進內屋，插上門栓，除了我喊不得開門。”

餘聲聲立時明白了阿灰的打算，走進屋子。

救小菊也要保證自己安全。

這門若緊閉，萬一劉鸷轉醒掙脫繩索，起碼能拖一段時間。

“時間緊迫，你快去！自己……也得萬分小心。”餘聲聲緊張小菊，但也擔心阿灰。

阿灰不露聲色，轉身進入雨中。

這小屋四四方方，裏面有不少弓箭熏肉，似是獵戶人家。大概是為了防野獸，門窗都十分牢固，差上木栓後便難以推動。

外面雨聲還是不停。

餘聲聲在屋中焦慮得來回踱步。

有人敲門：“小姐。”

阿灰的聲音。

餘聲聲立刻打開門栓。

他身後沒有跟着小菊。

“我一路追過去看腳印，小菊的腳印一直在前面，後來消失了，那四個人的腳印來回交錯，是在尋找。我推測小菊應該是找地方藏了起來，或者滾下竹林。”阿灰進來坐下，倒了杯熱茶，不緊不慢地說。

“滾下竹林？”

“這竹林不深，最多受點傷，沒有性命之憂。”

餘聲聲稍稍放松：“可是……”

“放心。”阿灰喝完茶，“我已跟那四個小厮說，他們公子命在旦夕，究竟是他們公子命重要還是這個丫鬟重要。想必他們很快就會趕回來。只要他們離開，小菊見沒有危險，自然會出來。若是沒出來，我再去尋尋即可。”

說時，交錯的腳步聲湊近。

那四個人在外面喊着：“公子……”

“公子！”

“怎麽辦？公子好像受傷了。”

“回去再說。”

“先回去！萬一公子出了事！”

很快，便是催動馬車的聲音：“駕！”

餘聲聲放下提起的心。

剛剛這裏門是虛掩着，就怕他們不僅想帶走劉鸷，還想抓人回去。

幸好沒有闖進來。

不過，等等——

“他們把馬車駕走了，那待會兒我們怎麽回去？”

“如若不讓他們駕走馬車，必定會四處搜尋其他能快速回去的法子，于我們不利。”

話是這樣沒錯。

只是餘聲聲總覺得阿灰是刻意将他們引回來，駕走馬車。他應該有更好的方法才對。

事已至此，沒辦法了。

餘聲聲回頭望門縫中雨簾，希望小菊能早點平安回來。

雨聲小了點。

在屋內聽得清回音。

“小姐之前說，自己是異類。”阿灰指腹放在茶杯邊緣，忽地開口，“實不相瞞。我也經常有這種感覺。”

“跟小姐的善心不同，我時常覺得周圍一切面目可憎，人人可厭。”阿灰眸光銳利，眼底卻透出一層隐約的躁郁，“有時真想放一把火統統燒光。”

餘聲聲從未想過阿灰心裏還有這種想法。

“你或許只是懷才不遇罷了。”

“小姐。”小菊微弱聲音傳來，門被推開。

她回來了，渾身濕漉漉，臉上手背上都有傷痕，餘聲聲奔過去查看，好在除了這些外，似乎并沒有別的傷口，“沒有別的地方受傷吧？”

“沒有。好冷。”小菊捂住胳膊，牙齒發顫，“我剛剛找了個山洞躲起來了，他們是不是走了？”

“是。你快進來。”上次跟阿灰在山洞裏，餘聲聲有經驗。

她帶小菊進內室，抱柴火過去，點燃，支上木架，讓小菊脫衣服挂上面烘幹，冷得話就靠近火堆取暖。

這獵戶家大概是臨時被劉鸷征用。

所有東西一應俱全，柴火備得分外足。

收拾完小菊，餘聲聲将內室門簾放下，這才出來。小菊渾身濕透不太方便，故而全程她也沒讓阿灰介入。

攏起裙子，坐在阿灰面前。

“小菊回來了，小姐為何還是很不開心。”阿灰敏銳地問。

“因為這不會是第一回。”餘聲聲低聲，“劉公子睚眦必報，即便退婚也無濟于事。見招拆招也頂不得多久。”且越抵抗，對方的報複就越猛烈，如同野獸死咬住不放，淩虐是他唯一樂趣。

前世沒吃過什麽苦。

到了這世，大大小小算是個官員之女，碰上劉鸷這種人，躲了避了求饒了，也還是無法逃脫。

那普通人如何？

若像阿灰這樣心性高的人遇上，又該如何？說不定阿灰早已遇見過，才會倒在路邊。

“世道如此，确實也會令人産生憤世嫉俗之感。”餘聲聲道。

“是嗎？”阿灰知道她理解錯了。

不多作解釋。

“小姐很是擔憂劉公子。若我說，我有辦法解決呢？”阿灰在餘聲聲驚詫擡起的視線中放下茶杯，“我雖然沒有權勢，倒也認得不少綠林好漢。”

餘聲聲怔了怔，這倒是個好辦法。

正有正途，惡有惡道。

只是……若說之前印象中只是阿灰機敏，這會兒便是沉穩而有謀略，以至她冷不丁想起另一種可能——

“你……”想問，又停下。如今處境，不适宜戳破。

“小姐是不是認為，既然我認識草莽賊寇，當初寺廟借宿被劫掠之事，也可能是我做的？”阿灰笑，宛如一個眼神就能猜出她在想什麽，“刻意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戲，贏取小姐信任？放心，我雖然認識些草莽賊寇，卻不至于做這種事。”

餘聲聲點頭：不是就好。

“不過江湖草莽雖不值一提，這也是豁出性命才能成的事。小姐想要我幫忙，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什麽條件小姐都能答應？”阿灰反問，意有所指。

“只要不傷天害理、傷風敗俗。”餘聲聲感念他冒着危險去找小菊。

且阿灰提的條件，大概是讓爹爹給他找個一官半職，或者聽說她跟宋适哥哥親密，想要從宋适或者太傅那裏得到優待。

他是個有野心的人。這些她應該都可以做到。

“既如此，我就借用小姐三日時間。”

“什麽？”

“這三天，小姐需得随身左右，寸步不離。自然，就寝除外。”阿灰直視她眼睛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