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新婚

#34新婚

#34

田錫走進來。

喜婆跟在他身後,陪着熱切的笑容,再身後兩個丫鬟端着托盤,放着酒壺、酒杯以及紅棗蓮子等。

田錫坐在她身側。

餘聲聲極力克制住自己想要避開的沖動。

喜婆倒滿酒杯,遞到他們面前。

待他們接過後,站在一側,随同那些丫鬟将紅棗、蓮子,還有些剪好的喜字抛在地上:“喝了交杯酒,夫妻恩愛,白頭到老!貴子早生!富貴一生!福澤延綿,世世代代!”

餘聲聲心道:世世代代麽?

将這些東西盡數均勻散落在地面,喜婆殷勤道:“公子、夫人,可以喝交杯酒了。”

餘聲聲蓋着蓋頭,就像她第一次入宮被人捉弄蒙眼,只不過這回,她因坐着能夠看見田錫的漆黑的足靴,交杯酒時,又能隐約瞧見對方的面容。

無論如何打聽對方的家世,品性,告訴自己他是符合條件之人,用籌備婚禮來忽視其他,到了真正的此時此刻,她都無法遏制住自己真正的情緒。

他們根本就是陌生人。

她對對方一無所知,不管氣息、樣貌還是習性……

交杯酒喝完,喜婆喜滋滋地收回,朝身後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她們将托盤酒壺酒杯盡數端走,退出房間關上門。

賓客們似乎也都走完了,夜闌冷靜,鋪滿紅綢的桌面,兩鼎紅燭凝結出一團厚重的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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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聲聲無聲抓住自己喜服寬大的袖口。

再次克制住想要離開的沖動。

這種害怕不是普通新娘子對于新婚之夜未知懵懂的害怕。她是知道的。

只是無法想象自己跟“陌生人”接下來要做的事……

無法克制地恐懼。

她……很讨厭被陌生人碰。

餘聲聲暈倒在床上,田錫也不敢碰,等了會兒,瞧她像是徹底失去意識,這才起身恭敬地打開房門。

蕭郁走進來。

侍衛停在原地,不入房,田錫很自覺地走到侍衛身側,只在關門時瞧了眼自己的新娘。

蕭郁坐在床側,在紅燭光中,凝視許久,揭開她的蓋頭。

餘聲聲是清麗之相,今日滿頭珠釵,濃妝豔抹,亦是嬌豔。

“餘聲聲,這就是你選的新郎。”蕭郁冷嘲,“我不過亮明身份,他立刻将你拱手讓出,這便是你所謂的真心?”

蕭郁也知,餘聲聲不需要真心,從皇城一路來徽州,要的是平安順遂。

可這樣的男人能給你平安順遂麽?蕭郁垂下眼眸,再碰上一個劉鸷,他有保護你的能力?還是會直接把你捆好放到對方床上?

牡丹花型的镂空金耳墜勾住頭發,顯出拉扯,蕭郁伸手幫她解開,又将她礙事的發釵一一摘下,扔到床邊。

雖嬌豔,但這般俗氣的民間新娘首飾并不适合她。

這般素淨就很好。

蕭郁指腹貼上她清淡的臉頰。

如若要襯。得讓世上最好的工匠給打造最珍貴、最輕盈,最精致的首飾戴上,女子淡雅最是難襯,亦只有他能夠襯得起她。

拂蹭幾下,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

帝後大婚,繁文缛節很多,不僅要提前沐浴焚香,還得祭告天地。

這些都令她緊張。

但最緊張的是,諸事完畢,宮人們用紅綢引着蕭郁入內,當蕭郁坐在她身側時,餘聲聲不自覺地往外挪了挪。

蕭郁瞥了眼:“你很緊張?”

餘聲聲搖頭。

飲合卺酒後,宮人們端來屏風,屏風內,宮人們解下沉重的鳳冠霞帔,同時,蕭郁在外側伸手由人寬衣解帶。

雪白繡屏并蒂花上,身影交錯。

兩人只着裏衣相見。

蕭郁忽地道:“你沒怎麽來過皇宮,朕帶你逛逛。”

“?”餘聲聲驚異地擡起雙眸。

他們又換回各自便裝,蕭郁禀退衆人,帶着她在皇宮內院閑閑散步。

壽宴參加過。婚前也來聽過宮內嬷嬷教導,只不過都在特定宮內,這還是餘聲聲第一次逛皇宮後院。

以前只覺得假山多、花草多,頭回知道湖也很多。夜色裏像一片深綠凝滞琥珀,廣闊寬盈,瞧不見盡頭。

如鏡漆黑水面上,建着暗紅的九曲回廊,宮人們經過蕭郁吩咐,隔得很遠,小心謹慎地提燈站在樹木掩映間,如果不仔細,壓根分辨不出。

站在廊上,擡頭可望天,低頭便是水面,很有豁達清靜之感。

婚期經過占蔔,是個晴朗舒爽之日。

空中整輪明月,無星無雲。

“我幼時便時常來這裏望月,心中仔細盤算自己想做的事。世人都覺得我當不上皇帝。但觀事在天,成事在人,想做也沒什麽做不到。”蕭郁在寬慰她當皇後并不難。

随後,他手放在廊柱木雕龍頭上,目光轉向她:“今夜,你有什麽想問我的?”

餘聲聲猶豫片刻,問:“你當日在竹林中,為何輕薄我?”

蕭郁選中她一個皇後,沒有側妃,證明他不是好色之人,可為何要那樣做?

“輕薄?”他似乎對她用詞感到好笑,眼眸如漆黑柔軟水面,能映出星光,“我當時見你在林中行走,起了欲念,想親便親了。”

……起了欲念就親嗎?餘聲聲不解。

“得到權勢的目的就是做任何想做之事。”蕭郁眸中星光感消失,變為無盡平靜的黑,“譬如我想得到你,只要表露出來,立刻就會有人馬不停蹄地将你送過來。”

餘聲聲動了動,想反駁:這裏面有她自身一部分意願。

但她也知道,反駁不了。

如若蕭郁不是帝王,她不會嫁給她。

蕭郁足靴上前一步,食指蜷起,微微挑起她下颌,審視片刻,覆蓋她的唇。

餘聲聲心一動:所以這也是起了欲念嗎?

跟在竹林淺嘗辄止不同。

這次蕭郁吻得極慢,且有耐心,輾轉片刻,左手攬住她的腰,身體更加貼近。右手托住她鉑晶,舌頭探入她唇齒,一步步侵入般,欲吻欲重,讓她不由得仰頭承接他。

男子拂在臉頰滾燙的氣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麽叫欲念。

稍微分開片刻,黑眸仔細打量,見她沒有抗拒,蕭郁伸手将她抱起,走回殿中。

那時候,餘聲聲就明白,自己不讨厭蕭郁。即便她一度十分介意他輕薄自己之事。

如果對方是個七老八十、醜陋難看的帝王,也許她也會答應入宮。

只是會非常非常抵觸和惡心罷了。

但對蕭郁她沒有。

入宮前她教養嬷嬷給她看過春宮冊,不是很懂,當蕭郁将她放在床鋪之上,覆身壓上來時,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只感受到臉紅心跳,任他擺布。

……

餘聲聲睜開眼睛,身體跟前世經歷過新婚之夜的感覺很像,總隐隐約約覺得被折騰了好一陣,起身時才見到手腕也被捏紅。

蕭郁就喜歡捏她的手,男子都有這習慣?

餘聲聲想起,昨夜她喝完交杯酒後突然腦袋昏昏沉沉。

許是交杯酒很烈,她喝醉了。

餘聲聲問:“夫君呢?”

小菊早就端着水在旁邊伺候:“家主一大早就出去了。奴婢也沒見到他。”

是嗎?她對昨晚之事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反而,夢到的是和蕭郁前世的新婚之夜……

她垂眸片刻。

不過,不記得……也好。

田錫一大早就去了布莊也不回來,餘聲聲沒有公婆可拜見,無事可做,閑得在亭子裏看湖。

夏日炎炎,田錫莊園裏也有池塘,很小,沒有姨母院子裏的大和清澈。

宅子背風,池塘被圍牆包裹,裏面也沒有養魚,小菊站在餘聲聲身側,總覺得這湖半點景色也沒有,可小姐在這湖邊足足坐了一下午。

“小姐,奴婢明日買些蓮蓬種子撒下去,來年夏天就可看到整湖的蓮花了。”小姐是飽讀詩書的官眷,宅院內起碼得有點詩情畫意,小菊一直覺得小姐這婚成得虧,這田公子不懂才情也就罷了,誰想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午膳都見不到。

“好。”餘聲聲點頭,若是種滿荷花想必會好看許多。

湖水很靜,從下午坐到傍晚,湖面倒影的金黃輝光,逐漸變為微弱的橙紅,再一點一點變暗消失。

跟小菊所想不同,餘聲聲寧願這日光再消失得晚些,因為這樣就不用到晚上。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晚飯沒多久,餘聲聲本想等他,只莫名困倦,只等先行睡下。

次日清晨,她醒來,察覺身體被折騰之感不減,田錫一大早又出去了。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田錫格外忙碌,白日都在布莊裏,只在深夜回來,餘聲聲只有在次日醒來時,才察覺他來過。

再之後,田錫只會在一個月的特定幾天來,瞧不到人影,有次白日出現在府裏拿東西,也沒知會餘聲聲。

要不是夥計說,每天都能在布莊見到他,餘聲聲都懷疑他是不是去了外地,每月回來幾天。

半年後,小菊道:“小姐,奴婢有一事要禀報。”

“說吧。”餘聲聲正喂池塘裏新養的魚。

“家主有了外室。”小菊沒忍住一口氣說出來,她得知消息已久,怕傷到小姐,可又總覺得還是說出來好,免得還蒙在鼓裏,“奴婢有回出去,親眼見他摟着一女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說是品行端正,誰能想到是這種人,這才成親多久,奴婢偷偷打聽,聽說還給置辦了院子!”

時至今日,疏離成這樣,對方有外室這件事,不讓餘聲聲訝異。

訝異的是,既然有了外室,為何每月有幾天深夜又會過來,難道是外室看管得嚴,他才來正室這裏偷歡?

搞得餘聲聲都不知道究竟誰才是外室了。

“小姐,我們該怎麽辦?”小菊着急。

遠勝對方的家世,尚可的容貌,也不算難相處的性子,餘聲聲以為就算得不到殷勤,也能得到看重。

沒期待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是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

低嫁是為了能輕易和離。

和離之後呢。

沒有再嫁陌生人的勇氣了,世間對女子苛責又觊觎,除非到無法生育的年紀,光是看這次姨母置辦給她的嫁妝,都足夠媒人踏破門檻。

“先這樣吧。”餘聲聲道,将手裏的魚食盡數扔下去,魚食在水面砸出小坑窪,群魚搶食。

也許躲在一個受冷落的正妻名下,沒有世俗對未婚女子的關注,也不用跟相公親近,獨自居住,反而能得到她所謂的平靜順遂。

一日過掉一日。

餘聲聲也沒了初來徽州的興致,成親後八九個月除了見姨母甚少外出,大多數時間都在亭子裏。

在府中,消息遲滞,再過兩月,小菊急匆匆來報:“小姐皇城出事了。”她才想起來,前世蕭郁登基的日子是八月份,已經過了。

“出了什麽事?”

“之前聖德帝君一病不起,本以為是太子繼位,誰知道突然傳給了淩安王。”

時間過了,但還是蕭郁登基?她還以為現如今是柳相女婿的宋适哥哥有希望。

餘聲聲從欄杆上起身:“還有什麽?”

“還有,奴婢從聽報信的家丁說,皇城中前些日子一直流傳宋公子是聖德帝君私生子,淩安王為了皇位謀害太子、皇子,還有脅迫帝君禪位,雖然王爺已繼位,但鎮國公和柳相擁兵自重,要扶持宋公子奪回帝位,現在城裏人心惶惶,都說,可能要打起來了。”

前世蕭郁得帝位很順利,上位後也算勤勉,也算安泰了段時間,後期才開始□□。

餘聲聲手指輕顫了顫:這世,是因她告訴了柳思宋适哥哥的身份,所以改變了嗎?

“另外……”小菊擡眼,“叔公夫人前日病逝,老爺讓您回去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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